温雅告诉我,因为我母亲生我的时候自己还没成年,加上怀孕期间营养不良,所以我一出生就是有病的。
这个病在世界上都非常稀有,温雅散尽家财终于求得良方,于是我打记事起每天早晚就得各吃一次药,早晨是一粒红色胶囊,晚上是一颗白色药丸。
不按时吃药就会浑身剧痛无比,所以我在这件事上还是严格遵守,即使有几次意外,也都及时补了药,于是这些年来倒也平安无事。
这次来漠之泊,我是带足了半个月的剂量,下车过来时我就把剩下的都揣在胸口的口袋里,却不想活动太剧烈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一路上我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掉了药,研究所又这么大,找到药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而没有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样,温雅以前为了逼我吃药说不吃药就会死,我心想,不会真的这么惨吧。
又一阵剧痛袭来,我这下痛得都无力思考了。
老董和大小姐都被我的样子吓坏了,他们急得团团转,不停问我怎么了,我痛得说不出话,但是被他们烦的不行,老董甚至想要拆开我的肋骨固定带,而大小姐拿着水不停给我灌。
我气得更痛了,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住手,我一直有病,药丢了。”我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我的情况,心想这两个人总算会停止折磨我吧。
大小姐和老董听了以后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两人就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老董把我放平整,我还没来得及询问,老董双手重叠,手指相扣,双臂伸直,便猛然压了下来……
老董的粗手压得我差点断了气,我趁他第二下还没来,用尽力气对着他们大吼:“你们放过我吧!”
于是,整个天井里便开始回荡“你们放过我吧……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过我吧……我吧……吧……”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老董被吓了一跳,便也放开了我。
就在我的这句话慢慢消散之际,从天井底下突然传来一个诡异的咆哮声:“杀了,杀,全部,杀掉。”这个声音很大,但是发音又非常模糊不清,在天井里层层回荡开来,透着一股寒意。
我们都同时一怔,但是我听得出来,这种发音模糊是和沈梦茹一样长时间缺乏语言交流而导致语言障碍的表现,我咬紧牙关对他们说道:“是阿满,快走。”
大小姐迅速背起我们包,然后对老董说道:“你的腿还能不能背他?”
“应该没问题。”老董说着就要来背我。
可是我知道,老董腿上的伤连自己走路都走不稳,还要背我的话就太勉强了,并且大小姐之前在我的一推之下毫无抵抗之力,估计现在站着都是在勉强自己,这两个人的的情况都比我好不了多少。
现在我是伤情最轻的一个,却基本等于一个废人,我当机立断,向着他们摆摆手道:“让我留在这。”
老董听了,根本不管我的话,抓起我的胳膊便架在肩膀上,说道:“我们一起活着出去。”不由分说架起我便走,大小姐背着三个包,摇摇晃晃走在前面。
我们怕引来阿满便没有开灯,只能在黑暗中小心翼翼摸索着去寻找出口,找出口本来就是极其困难,现在我们相当于又盲又残的人在大海里捞针。
就这样,我们用了七个小时将三楼的大部分房间搜索了一遍。
这个研究所相当巨大,我们不能打开手电,也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他们两个就用手将房间里的所有物体一寸寸摸一遍靠着形状来辨别,这样的工程庞大得不可思议,当平时用眼睛看一眼就能明白的空间,现在他们需要花费几个小时才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样的压抑中我觉得我的身体和心理都快到要到崩溃了,这样的搜索后除了发现有的房间有研究所遗存武器和生活物资,便也没有其他发现。
三楼的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的大型实验室,看来研究所在搬迁的时候已经把重要的东西都带走了。虽然心里早有准备,我们还是不由得感到绝望。
老董和大小姐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我趴在老董的肩膀上,他剧烈的喘息声清清楚楚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可能咬紧牙关抑制住因为剧痛带来的身体不适,拼尽全力跟上他们的步伐。
但是疼痛愈演愈烈,我觉得身体内外每一条肌肉每一个内脏都在被绞碎。
到了四楼,老董和大小姐再也无法坚持,老董将我放下来,两个人便靠着墙开始喘息,我趴在地上蜷缩起来,痛得像只虫子般扭曲。
然而这时,我们在安静的天井中听到动物那种轻而慢的踱步声,离我们并不太远,看来阿满在黑暗中也能够分辨得出我们的身影,我们面对的是,绝境。
安静了一会,老董问道:“怎么办?”
大小姐沉默了,过了一会大小姐问道:“为什么那个男人没有被阿满发现?”
我心中一动,确实啊,从始至终,为何那个神秘男人没有被沈梦茹或者阿满盯上呢?
既然阿满是一个人脑和兽身都极其成功的合成兽,那么没有理由面对入侵者采取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该不会……
我突然想到一个解释,于是用尽全力低声道:“那个男人是敌人。”
我不知道大小姐对我这句只言片语是否听懂了,他过了一会对我们说道:“待会,请你们把命交给我,我来和阿满谈判,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相信我。如果我们之间谁死了,剩下的人都别管,快点找出路。”
我正想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大小姐站了起来,打亮手电,走了出去,他走到天井的走廊里,扎稳脚步,深吸一口气,猛然大吼道:“阿满!给我出来!”
这声炸雷一样的大吼,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声音经过天井的回音加工竟然生出一种豪迈的气势,比我之前的惨痛呼救更要震人心魄。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响动,然后,两只人脸兽身的东西倏地从楼下、楼上跃出来,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大小姐咬去!
这竟然是两只一样的人脸兽,这种人脸兽不是阿满!大小姐也是吃了一惊,没有料到会冲出来两个,我对他大喊:“跑啊!”
但是他竟然呆呆站着一点都不避开,当人脸兽咬向他的喉咙时,他扔开手电,一把抱住其中一个,滚了开来,大小姐从袖子中掉出一个什么东西握进手中,我额头的汗水流进了眼睛,但是却我却看得比平时更加清楚,大小姐手上,是一把手枪。
与此同时,老董拿起手里的枪,对准另一只人脸兽开始射击。
紧接着大小姐两个胳膊锁住那个人脸兽,手中的枪顶着他的身体也疯狂开枪,那个人脸兽发出声音尖细的哀嚎,一边使劲扑腾身体想要从大小姐的钳制中脱离,一边死死咬住大小姐的喉咙不松口,大小姐的动脉被他咬开,一大股一大股的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但是没过一会,那只人脸兽就慢慢没了声响,大小姐一脚踹开他,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喘息,看起来相当痛苦。
很快,大小姐的喉咙开始自动愈合,但是我看得出这次速度明显比上次慢得多,我想大小姐的自愈能力也是有限的,多次使用也会减弱,而且并不能加快造血速度。
这时老董也已经把另一只人脸兽打死了,他的胳膊被人脸兽咬了一口,手臂上血肉模糊,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老董更担心的是大小姐,他拿出药品便开始给大小姐上药。
我却没有办法放心,这两只人脸兽不是阿满的话,也就是说或许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人脸兽,并且这种人脸兽都这么强了,阿满这个成功品得要有多逆天?
大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老董也伤痕累累,我这个受伤最轻的一个,却偏偏无法动弹,我急火攻心,真想干脆自我了断算了,但是转念一想,我这条命或许待会可以换阿满一命。
想到这里,我从装备包里,拿出了一个手榴弹揣在口袋里。
我揣完手榴弹一抬头,却看到,四周的黑暗里,有无数双的眼睛,在手电暗淡的光晕中,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