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卮扬轻轻推开房门,床上的人还在睡,而且睡得很香甜,不受任何打扰。厚实的窗帘把明媚的阳光全部挡在窗外,屋子里黑乎乎的,他皱皱眉,先走到床边翻开被子,又走到窗边把窗帘大力拉开。
顾夏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眼睛流泪,她咕哝一声,抬手遮住眼睛,翻身继续睡过去。可惜有人不满她老实睡觉,硬把她扳了回来。顾夏很挣扎的睁开一只眼睛,问面色还算平静的叶卮扬,“什么事?”
“没什么事,”叶卮扬伸手把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开拢好,让她苍白的脸孔露出来,“从回来你就一直在睡,东西也不吃,你不饿的吗?”他说完还无耻的把手伸进被窝,在顾夏的肚子上摸来摸去,好像要印证自己的想法。“你看,胃这么瘪,先起来吃点东西,大不了吃完再睡,好不好?”
顾夏被叶卮扬拉起来坐在床上,她眨眨干涩的双眼,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竭力强调,“我不饿。”
叶卮扬并不理会她,哪有人两天不吃饭会不饿的。他去厨房把买来的燕窝粥和小菜拿托盘端出来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又腾出手把顾夏揽进怀里让她靠着,都弄妥当了,他才重新把粥碗端过来,舀了一勺仔细吹凉送到顾夏嘴边,诱哄,“快吃,吃完我就不管你了,你爱睡多久就睡多久,好不好?”
顾夏看过他对自己女朋友的样子,他一向把女友伺候的跟老佛爷似的,无微不至。曾经她在一旁看着,和大多数女生一样,艳羡不已,梦想有朝一日也能碰见个这么完美的男人。可当这一切变成了现实,顾夏才明白这种肉麻的感觉不是谁都能消受的。她倒宁愿他跟自己横眉毛竖眼睛,那样她还知道怎么应对,至于现下这种情况,她只能抱着双臂猛搓不断冒起的鸡皮疙瘩。
顾夏在他怀里扭了两下,伸着双手就要去抢那碗勺,“我自己吃……”
本来就是,她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端个饭碗还是很力所能及的,断不需要他人帮忙。
叶卮扬看她这样子就有火气,这是怎么一出,从绑架回来她情绪就不对,一味跟他客气。刚刚培养出的那点亲密感消失无踪,两个人又好像回到最初一样,关系疏远。
他端着碗的手往上一抬,堪堪躲过顾夏来抢碗的手。他瞪了她半晌,深吸两口气,换了副笑脸,继续好言好语,“别闹,粥都凉了,快吃。”
顾夏拗不过他,只得张嘴把粥咽下去。很快,一小碗粥就见了底。
叶卮扬把碗放回托盘,又随手抽了几张纸巾给顾夏插嘴。顾夏受不了这个,眼疾手快的把纸巾抢过来,在嘴唇上粗鲁的抹了抹,然后把脏了的纸巾又丢还给叶卮扬。
叶卮扬今天出奇的好脾气,顾夏这么别扭他也没生气,还笑着问她要不要继续睡,一边说还一边帮她把枕头拍一拍,让她好眠。
顾夏折腾了这么一番哪还有睡意,所幸掀了被子下床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拿遥控器来回选台。她趁着节目的间隙看了一眼跟着她身后走出来的叶卮扬,说:“给我讲讲回来之后的事吧。”
叶卮扬好像早知道她会这么问,微微一笑,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好,跟她讲这几天发生的事。
原来那天绑匪拿了钱走人之后,叶卮扬给顾夏松了绑,其间他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顾夏的手脚都有被绳子勒出的红印子,很是心疼,由此足可见她这两日是受了罪的,他一气之下摸出暗藏的手机就打算要通知高警官来抓人,可是顾夏突然扑到他怀里,一个劲的叫害怕,害怕那两个绑匪去而复返,她哭得他心慌,叶卮扬想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别的吧。
顾夏的腿脚因为被长时间的绑着,气血不畅,站都站不直,更何况跑。叶卮扬看看还在晃动的玉米地,一咬牙把顾夏打横抱起来,顺着反方向快走了大约1000米这才看见公路。他身上的钱都被歹徒摸去了,两个人没办法,幸好拦住一辆进城送货的车,司机人好,看他们两个这么狼狈,什么都没要,免费让他俩搭车,俩人就这么才回了市里。
叶卮扬抱着个大活人走了那么久,筋疲力尽,他想现在报警也没什么用了,人都走远了上哪抓去,所以也没再着急报警,只是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叫他派辆车在市里他们下车的地方来接。
顾夏看他的举动稍稍安了心,看来偶尔装装柔弱还是挺有效果的,她听着叶卮扬在一旁跟秘书交代下车地点的声音,心想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有什么新问题,神经一松,索性身子一歪倒在叶卮扬身上装昏迷,她这两天提心吊胆的也没怎么睡好,所以装一装就成了真的,只不过不是晕倒,而是睡着了。
也许潜意识里并不愿醒来,所以她就这么一直睡着,在酣睡中两个整天都过去了,而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警察那方面,虽然人质是救了回来,但因为绑匪逃窜,赎款被卷走,绑架的又是本城有头有脸的顾家人,上边不断施加压力,所以这案子也不能轻易的不了了之,警察们还得继续查下去,正因为这样,顾夏的口供便是破案的唯一线索了,只有她跟绑匪接触的时间最长,也许她看到过绑匪的脸。
叶卮扬认为这个不太可能,他们之所以能活着回来,多半正是由于他们没看到过绑匪的脸,不然依绑匪的一贯习性,早杀了他们灭口了,还能等着他们提供线索让警察去抓?所以当警察提出要给顾夏录口供的时候,他都以顾夏刚回来,身体虚弱为由拒绝了。他觉得顾夏是吓坏了,他想等顾夏情绪平复到一定程度了再去警局。
再有就是顾家,按理说顾夏被救回来了是该先回顾家的。那天秘书来接他们,他就吩咐秘书先把车开回顾家,可是顾夏彷佛不愿回去,惨白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她说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休息,别的什么现在都没心情理会,叶卮扬虽然不解,但他最终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把车开回了自己家。
到家之后顾夏说累,简单洗了洗便去睡了。他则马上打电话给顾承东,跟他说了一下大致经过。他怕顾承东恼怒顾夏没有直接回去,便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委婉的跟顾承东说他想把顾夏留在自己家静养两天,意外的是,顾承东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
老爷子这么一同意,叶卮扬反倒觉得心里不痛快了。他这几天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想这些,如今顾夏安然回来了,老爷子却是这个态度,好像不是他的女儿被绑架了,只是发生了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他探头看看那个缩成一团整个身子都藏进被子里的人,不由替她难过。
最后就是他自己的烂摊子了,他无缘无故的突然撤资,致使合作方非常不满,按投标协议罚了他为数不小的一笔钱。加上之前为了凑足五亿,他把银行刚批下的贷款也挪用了一大部分,等到了还款的期限,他都不知道拿什么还。
可这是他的事,没必要告诉她,所以他想想,把前两件事告诉给顾夏。当然顾承东不肯拿钱那段,他说得相当委婉。
顾夏听叶卮扬说完,客厅墙上的表的分针走过了30个小格。因为早就知道实情,顾夏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吃惊的样子,她偶尔也会适时发出一些小疑问,但被告之答案后也没有太多表情。
顾夏沉默了一会,然后问叶卮扬渴不渴,也不待他回答便径直起身去了厨房倒水。叶卮扬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直到她进了厨房,视线被门板挡住,这才作罢。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事情好象并不如他所见的那么简单。
他回想起当日检查顾夏伤势的时候的一些细节,她的手脚虽然有勒痕,可是他却隐隐闻到一股药膏的味道,还有堵住她嘴的那条手帕,虽然被撕得破破烂烂,可是他在一角看见了givenchy的标志。
这一切不会是巧合,他知道,顾夏一定有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