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杀手中,真正的高手评判标准,绝不是请一堆武术名家搭一个擂台两位选手登台作揖然后单挑……
而是……谁能杀了谁!
没有规矩,没有限制,没有道德,只要我能杀了你,我就是比你更高手的杀手。
所以杀手的危险也不仅在于完成刺杀任务时的危险,更在于排行榜上其他杀手可能会把你列为刺杀对象,因为他要靠杀你来让他的排名更靠前。
排名越靠前,杀人的酬劳代价越高!
但最可怕的杀手,是根本不在杀手榜上有排名的杀手。
熊倜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杀手。
每一个杀手都不会用本名,就像逍遥子,他本不叫逍遥子,至于他的真名,没人知道。
而杀人时的熊倜也不叫熊倜,他叫八号。
这一年夏天,距离熊倜拜师杀手逍遥子练剑,刚好两年整。
这两年里,熊倜只练了一招。
一剑刺向太阳。
他废寝忘食从不间断时刻不停甚至夜以继日的练习这一剑。
两年时间他足足刺出了一百二十万剑。
他没有和任何人交过手。
逍遥子也没有传授过他任何交手和刺杀的经验。
逍遥子曾说:“在你重复一个动作达到一定的数量时,你就会和这个动作、这把剑以及你要刺的目标之间产生一种玄妙的感觉。”
熊倜现在就有这个感觉。
他感觉自己能一剑干掉任何人。
他甚至感觉连师傅逍遥子在自己剑下都来不及拔剑。
师傅的剑也许和我的剑一样快,但我的剑不用拔。熊倜自信地想到。
熊倜已经有两年没有下山了,也有两年没有见人了。
两年的时间虽不能令熊倜稚气全脱,但却使他脱胎换骨,原本瘦弱的身材越发瘦长。
白衣长衫遮住了布满伤痕的皮肤,也掩住了他匀称而有力的肌肉。
而今日,熊倜终于迎来了下山的日子。
夏季的宁江特别繁华,土地肥饶,可渔可耕。
熊倜与逍遥子进了一家名为“悦来”的茶楼,二楼临窗而坐。
“哗!”
逍遥子抖开折扇,轻摇几下,笑道:“小熊,你上绿柳山庄也有两年了,期间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也是时候接任务还我钱了!”
熊倜饮了一口杯盏中的茶,看了一眼逍遥子,两年的时间,他对这个对他有再造之恩的男人有了新的认识。
逍遥子多金、儒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偶尔却显出如同商人一般的势利。
这样的一个男人很难想象和“杀手”二字会有什么联系。
而且逍遥子不常带剑,若带剑,那就说明他要出杀人了。
在绿柳山庄的两年,逍遥子出过很多次门,但带着剑出门的,只有两次。
一个杀手不带剑,还是杀手吗?显然不是,所以逍遥子从头至尾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熊倜望着自己手中剑,手腕微动。
日光剑影,静淌河流。
粼粼波光,徐徐不兴。
“师傅,我该去哪里接任务?”
“江湖百晓生。”
“啊?”熊倜微张着嘴,傻愣着望向逍遥子。
逍遥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我怎会收这傻小子为徒……
“走吧,去找茶棚王小二。”
熊倜点点头,虽然他心中有诸多疑惑,但他还是没问,两年的光阴,足以让他知道一件事,逍遥子是个极其没有耐心的人。
与其问,不如静候,做!
也正是这样的觉悟,熊倜的耐心特别的好,耐心对于杀手来说很重要。
江宁城外,凉茶小铺。
毒日当头,却无人问津。
逍遥子示意熊倜寻个位子坐下。
长凳在阳光的曝晒下,发烫,熊倜却满不在乎,安然坐下。
几乎同时,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从茅屋中飞奔而出,见到逍遥子,似乎十分欣喜,他道:“逍遥先生?许久不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纸扇连动,微微热风。
逍遥子望了眼王小二,一句话未说,便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足足二十两。
王小二乐呵呵接过,放在嘴边一咬,点点头又返回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卷竹简。
逍遥子示意熊倜去接,道:“你自己挑。”
“我该还你多少钱?”熊倜说着抖开竹简,细细看了起来,两年的时间他除了练武,也有识字。
每一片竹片都记载着一个刺杀任务,匆匆一瞥,此处共有一百来个任务。
每个任务都由五栏信息:地点,人物,期限,难度,赏金。
赏金多少自然同任务的难度成正比,而刺杀任务难度共分四等,甲乙丙丁。
逍遥子道:“黄金万两!”
纵使熊倜心性再坚韧,他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在绿柳山庄的两年,逍遥子待熊倜极好,顿顿都是山珍海味,为的就是调养熊倜的身体,为其打好练功的底子。
逍遥子什么都没说,不代表熊倜不知道。
但饶是如此,也不至于黄金万两。
王小二望着表情僵硬的熊倜,心中一阵暗笑:世人都知道“宁向阎王讨三金,莫问逍遥借一文”!
逍遥子借人一文,利息收一金!不还?谁敢不还?
唉,这孩子看似也就二十岁,和我没差多少,这辈子算是毁了……毁了……
熊倜放下竹简,问:“完成任务,怎么收钱?”
王小二一脸同情地望向熊倜,好心地说道:“人一死,我自能收到消息,钱我会给你。当然会扣除一些茶钱。”
逍遥子接话道:“你只有一晚,明早动身去襄黎县。”
“是,师傅!”
语毕,影没。
王小二张着嘴,不敢置信地说道:“他是你徒弟,你逍遥子也会收徒弟?”
“日子太无聊。”逍遥子答地有些漫不经心,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如艳阳高照下的暑气,正浓。
茅屋内传来略带苍老的声音,说:“逍遥子,既然你要在此等一夜,不妨我们聊聊人生?”
“呵呵,百晓生,我就知道你憋不住。聊人生就免了,做买卖倒是可以!”逍遥子合起纸扇,笑着踏入茅屋。
熊倜的记性很好,刚才那数分钟他便将竹简上的任务信息都印在了脑中。
他人在江宁,距离开还有八个时辰。
他稍加盘算,他心中便有了计划。
斗转星移,天色渐暗。
熊倜握着剑站在树下,对面是李老爷的府邸,微亮的灯盏,似怪兽的眼,鲜红而嗜血。
这是熊倜为自己选的第一个任务,甲等,也是难度最高的任务。
如此选择,并非熊倜心高气傲,而是在他看来,若是他连甲等暗杀任务都完不成,那么报仇一事,永远莫谈。
所以他选择了这个离他最近,最难的任务。
刺杀江宁盐商李府老爷,李仁宗。
下午,熊倜已经打探了此人的消息。
一介商贾,地痞流氓,死不足惜。
熊倜以黑布掩面,调整呼吸,纵身一跃,翻入李家。
凡是有钱人,家中自有护院打手。
熊倜遇上了,他没有犹豫,见人便是一剑。
护院连惨叫都不急发出,便被一剑穿胸,刺死了。
不是熊倜心狠手辣,熊倜想要手下留情的,毕竟护院不是他的目标,但身体的动作太快,远快过大脑。
遇敌的刹那,敌人就好似熊倜日日相对的太阳,提剑刺出。
快!准!狠!
等熊倜回过神来,剑已抽出,护院死了,血腥味随风飘散开来,惊动了莫青华。
莫青华是李府的护院总武师,亦是江湖中人,身材干瘦,两颊凹陷,为人亦正亦邪,全凭其一时兴趣,*掳掠之事也没少干。
他最擅长以鬼爪为器,攻击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熊倜见黑影袭来,下意识地又是一剑。
“叮!”
剑刃和钢爪相碰,闪出连串火花。
莫青华先是一惊,随即笑了。
惊是因为熊倜的剑很快,笑是因为他运气很好,钢爪已经拦截了对方的长剑。
然而……
“噗!”
那是剑刺入身体的声响,熊倜的剑无视了那对利爪,而是带着花火,一路向前,最终刺入了莫青华的胸口。
莫青华瞪大着眼睛,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他到死都想不通:为何我拦下了他的剑,他的剑却还是刺入了我的胸口。
这个问题,无人回答,兴许他下了地府,可以问阎王。
熊倜望着不住滴血的剑尖,顿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是紧张、兴奋、后怕诸多混合在一起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栀子的清香也盖不住浓浓血腥,他面色铁青,提着剑,向主卧走去。
虽然心如潮涌,但是任务必须要完成。
李仁宗正搂着第七房小妾做着美梦,突然美梦变噩梦,胸口一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李仁宗死了,他身侧的女子却惊醒了,她惊诧地望着熊倜,结结巴巴道:“别……别杀我……”
熊倜转身,只留背影,没入夜色。
他谨遵师傅的教诲,不做赔本买卖,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河边,洗剑。
剑身上的血渍已被流水冲去,独留冷冷剑光,印着熊倜的双目越发冰冷无情。
这是熊倜第一次杀人,他不禁回想那血红的一幕幕,一阵阵反胃的恶心时不时地萦绕心头,他不由皱眉。
“叮!”
一剑刺向明月,激起浪花无数。
熊倜呼出一口浊气,我姑息他人性命,何人又曾姑息过我性命?
只是不知道杀的人多了,死了以后还能不能和岚一起……
微风轻拂,河边的风铃花也微微晃动,熊倜笑了,似是听到了岚的歌声,他提着剑,向今晚的第二个任务走去,步伐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