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川一夜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入狱的墩子、躺在病床上的张欢还有带伤的钉子。过了好长时间,沈沐川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们四个人回到了昔日的张庄中学,四个人打打闹闹的走在张庄中学的小路上,一切是那么的逼真,那么的熟悉。突然。李松带着一帮人出现在前面的路口,双方人没有开口直接打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稳占上风,李松的人被打的落花流水。突然李松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张欢应声倒地,接着钉子也中枪倒了下去,墩子紧紧的抱住李松,大声的喊道:“川子快跑!”沈沐川拼命的想要过去救自己的弟兄,可是却怎么也动不了。砰的一声枪响,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沐川,眼中满是不甘和绝望。沈沐川大吼了一声,视线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沈沐川背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汗水不知不觉的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梦境是那么的真实,让沈沐川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是在现实当中。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沈沐川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却发现父亲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面,地上扔了一地的烟头。
“爸……”沈沐川欲言又止,父亲分明就是一夜未睡,沧桑的面容上满是憔悴的神色。
“嗯,醒了?做噩梦了吧,我听见你一直在说梦话。”
沈沐川走到父亲旁边坐下,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自己给自己点上了。
“川子,我想了一夜,你长大了,我不该干涉你的自由,左右你选择的权利。不想转学的话,就不转了吧。以后凡事小心,不要惹事。”父亲说完,披了披上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沈沐川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了出来,现在的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内心却满是忧伤。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阴霾的天空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沐川走出门口的时候,钱小多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见沈沐川出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沈叔叔还坚持让你转学么?”
钱小多眼圈微微有些发黑,憔悴而又着急的样子楚楚可怜。
“不了,我不会走了。”
“真的么?太好了!咳咳……我是想说,真是太可惜了,真是为沂丰一中感到悲哀啊。”钱小多口是心非的说道,脸上眉飞色舞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沈沐川宠溺的摸了摸钱小多的头,阴沉的内心稍稍转晴了一点。“你这丫头……”
“不准摸我头,你在听我说话么,等等我……”
一路上,钱小多喋喋不休,像是一个快乐的小蜜蜂。“我真是感到诧异啊,昨天居然没有听到刘文雅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真是让人失望啊!……”
学校门口,有个身影躲在角落里,看见沈沐川和钱小多亲密无间的坐在上学的路上,神情不禁一黯,赶忙跟了上去。
沈沐川在学校的路上跑步,这是他一贯的习惯。身后一阵脚步声穿了过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么早啊?”
沈沐川回头一看,是气喘吁吁的刘文雅。沈沐川平时跑的很快,对于行似弱柳扶风的刘文雅来说,想要赶上沈沐川的脚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沈沐川放慢了脚步,“早啊。”
钱小多走到的教室门口的时候,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操场的位置,却看见沈沐川正在和一个女生在操场上慢跑,心头微微有点刺痛的感觉,赶忙飞也似的放下书包向操场的方向跑去。
“咦,你……你们都……在啊?”钱小多气喘吁吁的向沈沐川和刘文雅打了个招呼,又紧跑了几步,追上两人的步伐,跑到沈沐川和刘文雅之间。“班……长,怎么……以前没见你跑步啊?”
刘文雅小脸一红,忙掩饰道:“没……没啊,我偶尔跑步的,可能你一直没注意吧。倒是你,一直没见你跑步啊。”
“我……我也是偶尔跑,这么巧啊。呵呵……”
两个女生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电流在中间交汇,激起一阵火花。
沈沐川挠了挠头,她们俩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刘文雅故意停下脚步,蹲下身紧了紧鞋带,紧跑了两步跑到沈沐川和钱小多中间,示威似的看了一眼钱小多。
就这样,刘文雅和钱小多两人的位置在不停的交换,两个人仿佛相见恨晚的知己,一直在聊天,反而没沈沐川什么事。一路下来,二女香汗淋漓,气喘如牛。
远处,杜飞看见此场景。“我操,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左拥右抱,让人情何以堪。”
沂丰一中是先上早自习,然后才是早饭时间。走读的学生一般是自带早饭的,用饭盒装着带到学校。沈沐川今天带了一个馒头 ,开了一包榨菜,这个月的生活费全给钉子了,拮据的生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钱小多风风火火的跑到沈沐川的座位旁边,“哎呀,只吃咸菜,这怎么行,我带了两个鸡蛋,分你一个。”钱小多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足够坐在前排的刘文雅听的一清二楚。
“哎呀,钱小多同志,我也想吃鸡蛋。”杜飞在一旁故意拉长了声调说道。
“去去去,添什么乱啊,人家沈沐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缺了营养。”
“为啥沈沐川长身体我就不长了呢?”
“你看看你,少年老成,一脸皱纹,一看就已经熟透了,吃多了也是浪费国家粮食。”说完不等沈沐川说话,便跑回了自己的座位,路过刘文雅座位的时候,还挑衅的看了一眼。
“沐川,我这有一个鸡腿,都给你吃吧。”刘文雅将鸡腿拨到沈沐川的饭盒里,跑回自己的座位,心想:你两个鸡蛋才分给他一个,我可就一个鸡腿,全都给他了。
沈沐川愣愣的望着饭盒里鸡腿和鸡蛋 ,一时之间脑子有点短路,大家今天都是肿么了?
“同样是在一起的同桌,为啥做人的差距怎么介么大捏?”杜飞大呼一声愤愤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油条。少年老成?熟透了?我有这么差劲么?
教室前排的刘文雅和钱小多听到杜飞的感叹,同时把嘴里的饭喷了出去,喷的前排的人一背。
早操时间,沈沐川去看望了一下钉子,虽然钉子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
“医生说我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拆线了。”钉子挥舞着受伤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让人触目惊心。
沈沐川望着钉子残废的左手,心里微微一疼,挤出了一个笑容。
“川子,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周围的人最近都怪怪的……”
……
“根据老师的意思,寒假前咱们班要进行座次的调整,我已经安排好了,基本上就是中间的往边上调,边上的往中间挪,但是有个别会做出调整。现在就把新的座次表贴到讲台上,中午的时候大家根据座次表调整一下,不要影响上课,对座次调整不满的同学希望以大局为重,有什么问题跟王老师反映。”刘文雅站在讲台上说道,其间还以意味深长了看了钱小多一眼。
座次张贴出来,钱小多就迫不及待的上前观望。果不其然,钱小多被分到教室的左前方,沈沐川在教室的右后方,刘文雅就坐在沈沐川的前边。钱小多看着讲台上的新座次表,小拳头攥的紧紧的,心里暗道:好你个刘文雅,竟然以公谋私……
……
中午放学路上,沈沐川和钱小多肩并肩的走着。
“什么新座次表啊,分明就是欺负人嘛。上次我就是在教室的角上,为什么这次还在教室的角上。”钱小多挥舞着小拳头,撅着可爱的小嘴,恶狠狠的说道,样子十分的可爱。
沈沐川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钱小多。
父亲的修车行就在回家途中,离沈沐川家不远。沈沐川老远看见前边聚集着一堆人,将外面为了个水泄不通,群众围观的地方正是沈沐川父亲的修车行。
沈沐川紧跑了两步,拨开人群,被眼前的景象震呆了:门窗上的玻璃被敲的粉碎、屋里的商品被扔到地上粗暴的踩的粉碎,父亲坐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钱小多看见这个场景,也是惊的目瞪口呆,不禁双手捂住小嘴,眼睛挣的大大的。
近了才发现,父亲原本就瘸了左腿已经被人打的血肉模糊,深蓝色的衣服上满是脚印,脸上多处淤青,鼻子还在汩汩的冒着血。父亲坐在地上,慢慢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谁……是谁干的?”沈沐川跑到父亲身边,想要去搀扶他,低沉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爸!是不是他干的?我要宰了他!”
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抽在沈沐川的脸上,沈铁辰推开沈沐川从地上站了起来,脱下脚上的一只鞋,“你个兔崽子,我打死你!”
说完,沈铁辰拿着手中的鞋狠狠的抽在沈沐川身上,沈沐川一动也不动,任由父亲的鞋底敲打在身上。
“沈叔叔,您别打了。”钱小多哭着跑了过去,拉扯着沈铁辰的胳膊。路边本来想散去的群众看见有新的看点,纷纷停住脚步,对着沈沐川指指点点。
“肯定是儿子惹事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嗯,肯定是这样的,看他儿子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好学生,居然还是沂丰一中的学生。真是丢脸啊。”
“我要是他爸,真是没脸见人了。”
“……”
众人对沈沐川的指指点点,沈沐川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他可以容忍别人欺负他,可是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亲人受到了伤害。
此刻,沈沐川默默的想道:李松,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