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恭眼看数十兄弟被佘穆兵士吃掉,十分恼怒,不过他并不是那种会被怒意摆布的人。
“全军往西!以阻拦为主,先杀敌军前部!”
他又回头叫上采奇洞主,洞主兵力比他多,可以结阵形成一道壁垒。
由于九蛇山精锐的阻挡,甘宝的混编队速度被拖慢,洞主乘机在西面用兵士筑成折行口袋式“壁垒”,刀剑簇立。
刚冲出九蛇山精锐的兵卒看到如此情形,吓得一呆,竟然被身后追兵砍死,这更让后面的人畏缩不前。
“冲啊,往前!”张孟嘶吼着,不过现在无论如何也没有用。
本来新兵就不如赖恭精锐,要不是有了百余刀盾手混编,早就散掉了,他擦擦头上的血和汗,往后瞄了一眼,阿蛮和佘穆行进得却十分稳当。
阿蛮领三十盾卫在外侧格挡,佘穆领两百步弓手在内走射,一步一停,离前部越来越近。
贼兵多为短刀长剑,枪矛少许,不配盾,所以单挑几乎没有盾卫的敌手。
赖恭都可以看到,盾卫一手挡开刀兵,另一手环首刀就往自己的兄弟身上割,若是洞主那些杂兵也就罢了,他的精锐可是死一个少一个。另外阿蛮和佘穆两人,有了兵士的掩护,简直就像鱼入大海,杀起人来轻松随意。而就算几个人突破盾卫,步弓手也不是没有近战的能力,短刀一出,又是一缕亡魂。
赖恭再也看不下去,招呼身边几个持剑的门客上前道:“他们欺人太甚,该是我等冲杀之时!”
门客同声应诺,都露出玩味的表情。他们是很早就追随赖恭的剑客,因为所学乃是杀人术,在战场作用不大,现在充当卫士的角色。
跟着赖恭,有肉吃,有酒喝,有美人儿揽入怀,这都只是肉体的享受,有人杀,才是他们至高的追求。
“蛮子!小心些,那贼头杀过来了!”佘穆提醒道,自己也从身边士兵背袋中取出拳头大的石头,这是事先预备好的,那些士兵就只要背着石头就好。
阿蛮又劈下一刀,也不回头,大喊一声:“知道矣!来就来,看俺不撕了他们。”
赖恭来的可不是只有几个人,除了剑客,身后还有九蛇山百余精锐,这是他预留下以防意外的。
“躲开吧!”赖恭本人也是大力王,使的是铁鞭!他亮出兵器,一轮便轮上一个盾卫的钩镶上。
那盾卫不曾考虑到他有这么大的力量,一个马步不稳,趔趄着倒向一旁,这时候赖恭的第二鞭又来了,直击脑门!
“给俺停住!”阿蛮眼红红的冲上来,用大橹接去。
嘭!大橹发出沉闷的响声,阿蛮稳扎着马步不动,却呲牙不已,手上已经发麻。
“好汉子,再吃我两鞭!”赖恭咧嘴笑道。
嘭!嘭!鞭子来得太快,阿蛮未来得及用双手承力,就又受了两下,左手已经完全麻痹,大橹噗噜一声砸在地上,阿蛮也跟着跪了下去。
被他救下的盾卫本来要走,见此情形咬牙上前,想护住阿蛮,可惜还没完全转身,就被剑客一剑穿喉。
相识不过三个月,相知不过这一瞬。盾卫戛然而倒,阿蛮看着他,怒眼圆睁,呲牙不已。
“蛮子稍退!!”佘穆急喊道,原来又一剑客从旁刺来。
阿蛮来不及反应,左手用布条缠着大橹也不好后退,用力撕扯之下才将将脱开一些,可那剑客已经刺喉而来。
却听几声呼啸,无数飞石朝剑客飞去,那人一惊,剑锋不由歪了,让过阿蛮要害,把阿蛮左手两指连同布条一同砍掉。
“速速退来啊蛮子!”佘穆无奈之下把所有的石头都扔了出去,若是再有危险,恐怕他也无能为力了。
阿蛮也终于晃过神来,没了大橹,他是绝不可能挡下赖恭的,所以拔腿就跑。
剑客还待要追,佘穆扯过旁人的弓箭,继续攒射掩护,弓箭命发不中,很难瞄准,对付几人小队效果有限得紧,不过此时也别无他法。
佘穆扯过退下来的阿蛮,刚刚用力过猛,现在大汗淋漓,好在两人躲在军队里,剑客不敢上前。
“那贼头太过蛮横,我让长枪来攻,你且去休息。”佘穆一边说,一边调令近卫带上十数个长枪迎上前去。
武力抵不过人多枪长,不过佘穆能用的人,实在太少。
阿蛮略微喘口气,就又拿来一大橹,右手持着,又要上前,被佘穆拦住。
“不用去,他们已经近前来了。”佘穆淡淡着说。
前去的长枪和盾卫被破了,两人开始维持的形势一下子就垮掉,这并非剑客的功劳,而是赖恭那百人精锐此刻上前,压住了阵脚。
赖恭又扑杀了十几个盾卫之后,步弓手就完全的暴露在了他部队的面前。
步弓手没有盾,其中参杂的枪兵也少的可怜,在武力强大的精锐贼兵面前,就像一只瑟缩的小绵羊。
张孟在前面杀得全身脱力,靠着身边一些弟兄,才勉强站立,有个休息的空档,趁此机会,他回头一看,吓得又瘫软下去,赖恭把他和佘穆的部队截断,挡在中间,如果敌人的主要目标是他,他现在就是一条死鱼了。
现在,赖恭的目标是佘穆和阿蛮。
“要不要回去救?”他皱眉自语道,然后又嗤笑一声,“泥菩萨过江,我还想救人呢?!”
百余赖恭精锐列两行,参差前行,素有章法,在优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如此,更是体现了他们的优秀。
几个剑客拔剑而立,准备上前,刚刚没有解决掉阿蛮,还有个弟兄被佘穆的的飞石砸中了脑袋,很丢面子。
赖恭却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为何老夫感觉有哪里不对?!”
刚想起什么,有手下急急来报:“大帅,寨中突然杀出一兵,凶猛异常,右翼兄弟死伤殆尽!”
呼!有风吹过,众人突然安静下来——因为此间在对阵,尚未兵器相接;而西面厮杀得只剩下百人结成圆阵,众人也疲累了,将好在同一时间歇下来。
早晨的阳光轻轻的从东面放射而来,一个巨大的影子渐渐被拉长,略过战场,直直延伸到采奇洞主的布袋阵。
对于突然出现的晨光和阴影,围攻的不少贼兵用余光扫了一眼东方,却被吸引着把整个头都转了过去,山坡上那是什么?还有那么高的,是什么?由于从旁照射而来的阳光刺眼,他们都眯起了眼睛。
这弹指间微妙的表情,让佘穆也不禁往东方看去,那是?!
列阵在第一线的赖恭精锐,看向东方的人只是少数,可他们都张大了双眼,因为刚刚还是细线的黑色阴影,已经开始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一根粗壮的树干——然后近在眼前、近在眼跟前、近在脑门心。
他们啊的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大多也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佘穆看着那巨木倒下,也是同样的表情,这是和甘宝在攻寨时相仿的巨木,就这么直直的砸向那一线贼兵,贼兵没有头盔,一声声闷响,有如瓜果落地,巧合、还有完美。
直到巨木噗噜噜滚到地上,战场上还是安静的,那些坚持不看东方的贼兵,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就在大家心凉欲嚷的同时,一个浑浊而洪亮的声音响起。
“尔等,还识得我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