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廉!”
甘宝刚赶到公主府门前,邓廉和阿蛮正好也到了,由于长途奔波,阿蛮已经一动也不能动,被小厮扶进去休息。
邓廉下车看到有些怒意的甘宝,拱手深深的把头埋了下去。
甘宝下马,立于人前。此时他已经高过邓廉一个头,现在邓廉又低着头,他只有俯视。
邓廉年四十有余,头发已经半白,甘宝忽而有不忍说他,只道是:“蛮王命沙摩柯领兵在大雁山南与百越联合集结,势有三千。”
邓廉一惊,抬头望曰:“贺虎并未前来?”
甘宝点点头,皱眉问道:“可如我所想?”
他没说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认定邓廉一定能猜的出来。
邓廉果然称是。
甘宝把他拉到一棵业已枯萎的桂树下,悄声道:“那该如何是好!”
邓廉看着他问道:“小老儿若有办法,掌柜的可敢信乎?”
邓廉身上疑云重重,熵女的第三问竟然只为他而设,更是让甘宝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确有才华,在南海帮他出谋划策也不可谓不尽心,未出现熵女说的那些情况之前,说明他还是可以信任的,而且按熵女的意思,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甘宝哼道:“如何不敢!只是我一直想问,我不过一小子,名分未定,连宗祖也尚未寻得,先生奈何做我小厮?还如此尽心力!”
邓廉眯缝双眼,嘴角轻撇,举起三根手指来,“小老儿且问掌柜的三问,掌柜的真心对答即可。”
又是三问?甘宝叹了口气,示意他讲来。
邓廉看了看周围,缩回一指问曰:“掌柜的可是将皇上视为天,将世家视为地,将儒道视为正统之人?”
甘宝是未来人,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在这里没有什么宗祖,对世家更无执念;觉醒前倒是学了不少周易,读史书、又与于吉稍接触道学,就是不曾进过讲经堂,对儒道尚无认识,所以这一点也谈不上。
所以他摇摇头。
邓廉又缩回一指问曰:“掌柜的可会做那损友而利己,损己而利人之事?”
甘宝奇道,“姐姐讲过,商以利益,万事亦以利往,讲究互益俱荣,又怎可损友而利己。姐姐又言,无论吾身吾产吾地皆为吾资,损一资而失十利,损于敌更甚之,奈何要损己而利人?!”
邓廉曲回最后一指问曰:“如今掌柜的无名无功无势,小老儿若相从,待明日掌柜得封天下,能否为我攥史立传?”
“天下之事,言之尚早,若有那么一天,我相信先生定在史册。”甘宝照实了说,他还真没想过天下事,这十几年来到了这些日子才好过了些。
邓廉却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天,苍苍白发不住的颤抖。
甘宝不忍打击他积极性,但有些东西还是要说清楚的:“姐姐离开,让我有悲叹之感。邓叔叔欲以音律传世,熵女姐姐心系家族商业,蝶舞两位姐姐曾说过要织出最美的华衫,就连我前日拾得的孩子,亦要做那万人敌。我懵懂出世,却不知为何,天下泱泱,前路茫茫啊。”
邓廉以掌覆拳,再拱手道:“人皆有宏愿,我邓廉自命不凡,愿奉掌柜为主,佐主公立‘天下’之功,只求史书上有廉一句话——廉辅主崛起于微末之身!”
他是当真的,甘宝突然眼前一亮,没准这样也不错,稍微有个权势……“咳咳,我且考你,如何可以尽快得得天下美人?”
邓廉一愣:“这……若是主公掌握一地,只要征兆便可。”
甘宝欣喜的点点头:“先生果然肯助我?!”
邓廉不惜跪下,“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甘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邓廉好不尴尬,“主公,这是……”
“姐姐说,我若如此这般说话,定得先生相助,果不其然!哈哈!”甘宝轻捂肚子,怕是有些笑疼了。
邓廉老脸一撇,“那主公你……所说皆为假意不成?!”
甘宝忍住笑意,将邓廉扶起来,“先生请起,我所讲皆为本意。只是姐姐说你让她难堪过,她也要‘礼尚往来’。”
邓廉哭笑不得,自己好好的拜主礼就这么被打乱了,“主公,那你要得天下美人作甚?”
甘宝把头巾一掀,大小怪眼一露,嗤鼻道,“我如此相貌,如何惹得美人心,也只有强夺豪取了。”
邓廉又是一愣:“主公……有此志甚好,却需事成之后啊……这话,也显得有些狂妄。”
“嗨!”甘宝一把揽过邓廉肩头,“这算什么,于老头那老不死的才狂妄呢,说来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可是于吉?你何时与他有旧?”邓廉知道于吉乃道师,亦为狂士,若甘宝亦从师于他,恐怕不妥。
甘宝摊手道,“我若在广信,多要找他和何吕,他们对世间之事知之甚广。”
“何吕?!也有他的份?!为何他不报我!咳咳,主公,何吕乃是我之眼线,主公出世,亦是他报于我,才能知晓。”邓廉欠身道。
甘宝眯缝起双眼,“子孝,所图甚巨啊,如今你既已认我为主,还有多少眼线属下,一一报来。”
昨夜翻开《熵书》第一卷,乃驭人之术。为商,巨贾,事不能俱亲为之。而财物乃商之根本,若不能驭人,则尽失。
邓廉赧然而立,报曰:“只何吕一人尔,他能力不俗,待到合适时,便举为主公所用。”
甘宝一笑,“也好,这里耽搁太久,该随我去大雁山一行了,路上与我说那应对之法。”
邓廉允诺,将启程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主公,史书上可否略去熵女托词一事。”
“不可。”
“主公……”
邓廉心中奇道,明明如今主公身份低微,可以说一文不值,而他才高八斗,为何一开始便落得下风?!
“主公等我!”
“原来你会骑马,既然如此……速速赶上!”
“主公,我年近半百矣!主公!!”
路上,甘宝又与邓廉沟通。他年少有才,却不得用,先后与袁绍、孔融、刘表有过建议,皆被驳回,后来又被污蔑,指为无能,受尽屈辱,战乱起时便流离到南方。他之思想更偏离世间之道,又极度想证明己身,欲佐贤君立世。原本以为蛮王贺虎可养,可贺虎虽听他言,却未当做是自己人,此次更是利用邓廉计谋,欲有所动作。
邓廉早就想以甘宝为主,原本计是,利用蛮族之势让甘宝得都尉职,再由亲蛮、降蛮以立军功上位,贺虎应该早就察觉到了,这种阴沉的心思也是邓廉不喜的原因。
只半天脚程,他们已经来到大雁山侧,因山林密布,只见到碧公主手下的苍狼白旗,碧公主自己无官职,无封地,并无旗帜。而苍梧蛮越因吴巨以及荆州牧刘表的阻挠,也无法有官旗,只以帆布旌条以示号令,现在多数伏而不立,应该是对峙多时。
苍狼白旗与旌条旗各占一山包,以平谷为界。碧公主听报有两人来,一曰甘宝,二曰邓廉,便起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