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长生和苏媚打发去丹神殿在北域王城的分部进行炼丹师等级考核后,宫梧衣独自一人走在喧嚣的街道上。
王城大街,走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听着小贩们的叫卖声,宫梧衣却莫名的觉得一阵陌生。她看着一个小铺子前,和父母坐在一起喝豆花的胖姑娘,眼中有了迷茫。
明明最初的自己,想要的就是那样普通的生活啊。可为何,现在的自己有过上这样安定生活的资格了,却忽然有了不甘?
改变的究竟是这个世界,还是自己?
人群中忽然传来女子惊呼声,宫梧衣抬头看去,微微一怔。
一个白衣男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一袭胜雪白衣在风中轻舞,欣长的身影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淡雅隽秀,宛如山水墨画中最秀雅的那一笔。一缕墨发悄然垂落,随着微风频繁的骚扰如玉般俊雅绝伦的脸庞。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宛如穿暖花开之际,淡淡漾开的那缕春风,温暖和煦。他明明身处喧嚣闹市中,却好似云雾飘渺的仙山上,不染尘俗的九天仙人。
公子如画,不过如是。
可宫梧衣却知道,这人温润俊雅的外表下,掩藏着的却是冷漠阴狠的灵魂。我该叫你百里裳,还是玄殇?
宫梧衣站在屋顶之上,风吹得她的衣衫呼呼作响,仿若九天玄女临世。明明如月般清冷耀眼的存在,可包括在玄殇在内,竟没有人发现她。
她冷漠的看着玄殇停留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两个穿着白衣的小泥偶,付了钱,小心的收起小泥偶离开。直到玄殇消失在地平线外,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小叶子?”宫梧衣忽然唤道。
“主人?”小叶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宫梧衣的衣领中爬出来,坐在宫梧衣的肩上,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疑惑的看向宫梧衣。
“百里裳在我去死界之前已经恢复了记忆?”宫梧衣问道。
“……是。”小叶子揉眼睛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百里裳要倒大霉的诡异预感。
原来百里裳真的是玄殇。虽然那封信里有提及此事,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可在听到小叶子的回答后,她还是难免失望。
果然,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会生根发芽,更何况是她这样心理阴暗又多疑的女人,大概也只有生死都掌握在她手里的长生等人,才能得到她微薄的信任吧?
宫梧衣的心中划过一丝自嘲厌弃,但很快,这点念头就如投入小石子的湖面,很快又回归平静。
“呵,我居然被一个十岁小孩儿骗了……”
小叶子很想弱弱的道:“玄殇不是十岁小孩儿。”但很显然,这个时候去招惹强压着愤怒的宫梧衣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小叶子只能在心中为玄殇默默的点蜡烛。
“我居然会为了一个骗子而愧疚,为了他那么努力的想要离开死界……”宫梧衣喃喃轻语,“居然被同一个人骗了两次,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我太笨……”
小叶子沉默不敢说话。
“一个傻子,一个骗子,一个疯子,一个枭雄,真是好奇,这个世界还会出现什么?”宫梧衣抬眼看向夕阳,残阳如血,宫梧衣竟分不清究竟是这样妖异的血红还是死寂的黑暗更加残忍一点。
“对了,刚刚百里裳腰间的那支笛子,是竹音给他的?”
“……是。”小叶子突然发现,今天主人问的问题都好难回答。
“既然本就是我的东西,那拿回来也是理所当然,刚好之前的那支笛子被毁掉了,换一个也好。”宫梧衣点点头,直接无视掉那支笛子是竹音给玄殇的定情信物这一事实。
定情信物这种东西,也只有竹音那个傻子才会信错人吧?居然钟情于这样的一个骗子,前世的她到底有多傻?
从某一个方面来说,宫梧衣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她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主观意识太过强烈,喜好迁怒。比如说倒霉的云无尘,明明没有得罪过她,但就因为他那与苍崖相似的气质,宫梧衣就直接把他列到拒绝来往的名单。
她一旦厌恶起一个人,那个人想要再掰回在她心中的印象,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像是现在,原本对百里裳的印象还不错,甚至还颇为维护宠爱。可在知道百里裳就是玄殇,在骗了竹音之后,又把她给骗了,宫梧衣对他的印象直线下跌,对他的不待见终于超过了云无尘。
云无尘也算是可喜可贺,做了那么多事,终于把情敌给三振出局了。
“长生和苏媚也该回来了。”宫梧衣喃喃道,转身离去。
只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回客栈的途中,居然会遇到云无尘,虽然早就知道,这次来王城,必定会遇上这两人,可在同一天,先后遇到这俩人,这种感觉,还真是……
奇怪。
望江楼雅间里,两人面对面而坐,宫梧衣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白皙指尖划过茶杯上的花纹。冉冉上升的雾气中,那人俊美容颜越发圣阶优雅,不染纤尘。相比之玄殇如玉般的俊雅,云无尘更像是飘渺的云,宁静悠远。
“好久不见。”云无尘笑道。
“嗯。”宫梧衣淡淡的应了一声,抿了口茶,茶香幽幽,沁人肺腑。
她放下茶杯,看向云无尘的眼睛,他的眼睛平静如水,深邃内敛,再不见十年前的疯狂。是他已经放弃了对竹音的偏执,还是他隐藏得更深了?宫梧衣有些失神。
见宫梧衣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云无尘也不催促。不管怎样,宫梧衣没有像十年前那般厌恶自己,这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你找我有什么事?”宫梧衣淡淡的问道。
“我只是想见你。”云无尘毫不避讳的道。
宫梧衣的手几不可察的一顿,虽然很短暂,但云无尘还是察觉到了。他看着宫梧衣垂下眼眸,掩饰般的将茶杯递到唇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但当他看到宫梧衣脖颈间露出的红蓝交织的花纹,眼中的笑意顿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怒意。
玄殇……
一时间,两人似是都无话可说,但最先打破这片寂静的,却是宫梧衣,她的声音有些失神恍惚。
“竹音,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竹音?那不就是她么?云无尘不解的看向宫梧衣,却见她一直静默的坐在那里,似乎问出那般矛盾的问题的人不是她。是那张熟悉的容颜,却是他不熟悉的冷漠。
“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无论谁第一眼看到她都会想要亲近她。”云无尘的眼中满是柔和与怀念,不得不说,这样一个俊美的人神共愤的人,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的确很容易打动人。
温柔么?宫梧衣敛眸,以前的她,在其他人眼中同样温柔如水,可那只是她的伪装,她所有的温和良善早随着那人的逝去而消散。
“她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云无尘眼中有了深沉的悲伤,“可就是因为她太过骄傲,不肯妥协,结果连自己都毁灭了。”
一个骄傲的人,结果总是在骄傲里毁了自己。
宫梧衣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是啊,就算她和竹音经历的不同,想法不同,可她们源于灵魂的骄傲却是相同的。别人或许会觉得竹音疯狂,她却能理解竹音疯狂下的骄傲与悲伤。
骄傲如她,怎堪忍受背叛欺骗呢?她的目光落在手上那妖异的花纹上,深邃的微笑,冷若冰霜。
“你想要什么东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宫梧衣直接转移话题,“你和玄殇,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至于死灵帝,我就不清楚了。帝王的心思深如海,我也看不透呢。”
宫梧衣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谁问你这个了。玩弄人心到你这个地步,到头来却对我说,你看不透帝王的心思?拜托你说话时,有点诚意好不好?
“你和玄殇参加丹会,到底想要什么?”
“原来梧衣问的是这个。”云无尘的眼中流露出好不加以掩饰的失望,“丹会这次拿出的奖励,第一名可以获得一部魂典,而第二名则能得到一株九品灵草,逆命情花。”
听到那声梧衣,宫梧衣心中微动,似乎很久没人叫她这个名字了。
魂典,以这两人的家当,想来是看不上的。那就只有……
“逆命情花?”宫梧衣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你们要这个做什么?”逆命情花对其他人是好东西,但对于这两个见惯各种宝物的人而言,应该是看不上吧?
“玄殇的神魂受损,需要元魂丹,刚好需要这株灵药。”云无尘没有丝毫的隐瞒,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宫梧衣会帮玄殇。
他的确不需要担心,若是百里裳只是百里裳,宫梧衣自会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但百里裳却是玄殇,宫梧衣这个小心眼又记仇的女人不给他拖后腿下绊子,玄殇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得不说,宫梧衣觉得云无尘擅长玩弄人心,的确不是在嘲讽他。对于宫梧衣对玄殇的态度转变,他看得是一清二楚。也因此,他没有再如之前打算的那番,想办法隔开这两人。
不知道当玄殇面对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宫梧衣,会是怎样一种反应呢?
真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