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老夫人微微直起身，又命人倒茶，笑道：“四丫头快听听你舅母的话，你这人倒不来我这儿，我这里最是盼你们来的，只得闲儿，你到房里来，我和你说一天话儿，到时候就是怕你烦了。”

“好好好，我不怕什么，就别惹得老夫人您嫌我呢。”纪氏手中捧着茶笑眯眯的说着。

棠老夫人微笑道：“这日后你来了，我瞧着该专找个说话儿的陪着的。”

纪氏脸上挂笑轻轻一摆手，正要说话，却听着门口一声话：“哎呦呦，说了半日的话，看来夫人是瞧不上我了。”

“你这个傻丫头，冒冒失失的唬我一跳，没瞧见人，倒先听了你的声儿。”棠老夫人看着来人打笑了一句。

纪氏端着茶碗往门口去看，自也瞧清了人，意味不明的笑一声儿；棠解月也跟着回头，只见门口不知何时钻进了棠归月。

“哎呦这丫头啊，可是个乖巧的呢，去了我那儿，说笑起来，可是好的很，竟比我跟前儿，那班说戏文的还好，正替我解了闷儿呢。”纪氏拉了人过来，挨着她一块坐下。

众人的视线齐聚在棠归月身上，棠解月是有些了然，而棠溪月是撇撇嘴，冷哼一声。

“这孩子是放在老人这儿调教，可是不愧呢。”纪氏笑着看了一眼棠老夫人，然后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金玉镯子，套上了棠归月的胳膊。

众人神色各异，棠解月倒是无感，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棠溪月盯着看了一会儿，不免眼热，上回这场景还是纪氏送棠秋月，这回又到了棠归月，独没有她的，一时心中羡艳不已。

棠解月敛下眸色，这会儿纪氏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棠归月镯子，瞧着在抬举人，却口口是替其解闷儿，又拿来比了说戏文的人，实则是暗里在贬人。

抬头极快扫了一眼，果见棠老夫人神色轻变，旁人听不出，棠老夫人自听的明白，不过她不好开口罢了。

棠归月收了镯子，欢喜的做谢，而棠老夫人掩饰不住失望，养在她跟前儿的姑娘，这么半天，棠归月还没反应过来。

说了一会儿话，大概纪氏同棠老夫人有些话要说，姑娘便要去侧间儿侯着的。

才出了门儿。

“瞧着很是贵重呢，这…是许家舅母给的是抬举了。”说这话时，棠归月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眼角的余光还小心的去瞟棠解月。

棠解月手里抓着帕子，将唇角一缕笑意不着痕的抿了下去，轻声道：“你我即是姊妹，这点子小事儿，自不必计较那么多。”

棠归月听棠解月语气平常，便笑着挽起棠解月的胳膊，惊起手腕上的镯子玎玲作响：“好姐姐，真真好姐姐，我瞧着这几日姐姐忙的很，不过就是替姐姐陪许家舅母说话，解个闷儿，算是替姐姐尽了孝顺。”

“这可难为你了，昨儿个去请你，却听着王姨娘说了，这几日妹妹正忙着描红，顾不得去我那儿，如今一听还要抽空去陪舅母，可是辛苦了。”棠解月勾勾唇角。

棠归月面色微僵，回头正对上棠解月似笑非笑的视线，脸上浮上红，勉强道：“是…不辛苦。”说罢，抬头对上棠解月浅浅一笑，笑起来嘴角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棠解月不在意转回头，棠归月那点子心思，她自瞧得清。

“哼，出的什么风头，整日舔着脸奉承话想来不少吧？人那样的家，就你手里的物件儿，随攒了一攒，就是一堆儿，该给人的给人，该贱发的贱发，不过似打赏个下人，贵重的东西，可轮不到你。”棠溪月听了半晌，忍不住发笑，便讽刺着开口。

由不的止了步，棠归月深深的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我不过闲来无事，去陪着说了两句话，又不是奔着东西去的，只是夫人怜惜，给了这物件儿。”

棠解月淡淡瞥了一眼，小姑娘斗嘴，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正闹着，她不想出言。

“你倒会拉长线儿钓大鱼了，怎么还看上人家的什么了东西？呸，真是好不要脸，上回祖母那儿你也是这般的话，感情，就你得人怜惜，这个怜惜完，那个怜惜，东西都进了你的手，哼。”棠溪月轻啐一口。

棠溪月冷嗤一声：“到底，我们不如你，没那利嘴儿，这也是本事，一张嘴就能说拍屁股的话，眼前儿花儿打的好。”

棠归月气噎，朗声道：“妹妹喜欢，不如也去跟前儿伺候着，许家舅母，心善，哪日不定就赏了，又要顾着脸皮，又要好东西，妹妹可做些梦。”

“不似妹妹一般，我们没本事儿，进不去屋，又不递茶水拿东西，眼面前儿的事儿一件也做不着，这长辈们那里还认得我呢。”说着，语气一顿，又小声追了一句：“没脸面的下流东西。”

“姐姐也拿镜子照照，那眼睛似要长到头顶去了，这府里怕是除了父亲外，也就夫人和大姐姐能入六妹妹的眼了，如今说我打眼前花儿，六妹妹不也每天巴巴的跟着大姐姐，看来也没得点子什么好处，这才拿着我不放？”棠归月也发了狠。

大概是没料到，往日没口的棠归月竟敢这般说，棠溪月觉得自己额头都在抽动，心中涌起难以压制的火气升起，又找不到宣泄的地方，蹭的转身，一巴掌就往棠归月脸上去了。

棠归月愣了一愣才醒过神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没来由地一慌，脚下都有些踉跄了，看着棠归月这幅发蔫的模样，棠溪月愈发的得意了，口中的疯话也亮了许多，一句两句都是下贱的小娼妇，还扯了王姨娘出来。

棠解月皱眉，这会儿棠溪月嘴里的话可真是惹人恼火，原她是不插手，如今两人纠缠在一起，她不好脱身，便侧过身子，伸手想把两人分开。

不料却更是激怒了棠溪月，见其一把拿下发鬓的富贵双喜银簪，握着柄端，将尖利的那一面往棠归月身上去了，棠解月心头一跳，忙抬了胳膊过去，嘴里才想喊话，却遥遥看见廊下过来的王姨娘。

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便将胳膊半收了回来，很快那簪子顺着在棠归月耳边划过，刺入棠解月的胳膊上，隔着几层锦衣，棠解月动了动胳膊，试着簪子没探入她的皮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