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一愣，问道：“爷爷有说是什么事吗？”
“司令只说让你过去，其他的没有说。”老张摇了摇头，对待李凡的神色比李大军一家在场上时，缓和了一些。
李凡没在多言，起身跟着老张往后院去了。
路上，老张见四下没人，小声道：“小少爷，司令神色无异，应该无大事。”
李凡知道老张这是在跟自己透底，神色也忍不住缓和了下来。
“谢谢张叔。”
李凡用只有两个人才听的见的声音说道。
前世他十岁时，暑假来老爷子这里玩，看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在胡同里被一群小混混差点打死，便出手救了下来。
结果后来才知道那竟然是老张的儿子。
从那起，张小东不仅跟李凡成了穿一条裤子的衷心发小，形影不离的跟班，老张私下有意无意的也对李凡颇多照顾。
这么多年来，看两个孩子走的近，老张也早拿李凡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
只是前世的李凡纨绔一个，压根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此时想来，李凡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老张能跟着老爷子几十年，不论手腕还是人脉，那都是没话说的，就连他大伯父李大军，都对老张是恭敬客气。
结果他自己干了啥？
啥都没干。
真是一手好牌让自己打得稀烂。
而走在前面带路的老张也是第一次见李凡回应自己的好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诧异。
他就说今天看到李凡，就觉得这小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现在看来，好像懂事不少。
这让老张心下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看来，这小子终于收了心，开始长进了啊。
好事！
老张木然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一会儿陪司令好好聊聊，你们这是私下第一次单独相处。”
“嗯。”李凡点了点头。
后院内，老爷子正在浇花。
他看到老张带着李凡过来后，就去树荫下往躺椅里一坐，指着身旁的另一个躺椅，道：“坐吧，我们聊聊。”
李凡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从善如流的照做了。
怎料他坐下后，老爷子却在躺椅里舒舒服服的合上眼闭目养神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李凡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心下开始怀疑老爷子这是故意叫他来，然后睡大觉折磨他的耐心。
“唉……”
李凡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老爷子合着眼缓缓开口了。
“小子，就这点耐心？”
李凡一愣，坐直身子笑道：“没有，我还以为爷爷睡着了，想去给你拿件毯子。”
老爷子轻轻一笑，睁开了眼，看向李凡的眼神锐利的仿佛毒箭，直射人心。
李凡被这两道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人审视一般。
老爷子继续道：“你很害怕我？那你刚才跟你大伯顶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呢？”
“不是。”李凡镇定道：“不是害怕，是爷爷眼神太凌厉了，很震慑人心。”
老爷子一愣，旋即哈哈哈笑了起来：“少在这拍我马屁，老子这一辈子在战场上杀过多少敌人，要是没有这震慑人的气势，早死多少回了，建国后，没有这份气势，又怎么顶起咱们李家？”
李凡听得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老爷子有一天会主动跟他聊这些事，沉吟片刻，道：“爷爷，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说。”老爷子躺回去，重新合上了眼。
李凡道：“爷爷，我一直有点不明白，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要保持中立？”
老爷子沉默良久，才开口：“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开朝大将几人好下场？唐朝凌烟阁十二功勋，几人善终？”
“他们为何会得到那样的下场，你自己琢磨吧，琢磨透了，就不会来问我这种问题了。”
“你父亲这一点就很聪明，可他同样也是愚蠢，有些事不争就注定是别人的盘中餐。”
李凡闻言，也沉默了。
他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历代君王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他才会收敛锋芒。
而他父亲李二国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但老爷子为何又在最后将手里的资源交给了大伯？
肯定是他死前想到了什么。
或者是遭到什么人算计，才会如此。
但这在眼下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老头子去世前一两个月李家究竟遭遇到了什么黑手，他以后会慢慢查，眼下先解决他父亲的事才是首要。
李凡道：“可是爷爷，明哲保身哪有这么容易啊，可不是人人都有您这样的智慧和手腕的。”
“父亲下海，就是知道很多事他做不到像您这样。”
“不过您有一点说的确实不错，这个世界本就只有一个规则，物竞天择。”
“没有人在乎你做了什么，只会在乎你最终得到了些什么。”
“父亲的性格，在你和大伯这条赛道上注定得不到什么，那就是只能成为你们口中的弱者。”
“但是，换条赛道，可就不一定了。”
“而且，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爷爷你应该比我懂。”
说完这些话，李凡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他一番话绕几个弯已经说的很隐晦，但也还是直白的指出李家需要多给自己准备几条退路。
这几乎是触到了老爷子的逆鳞，毕竟李家的事从来都是老爷子做主的，其他人没有资格去置喙，一个搞不好，老爷子能直接把他家法处置了。
但相较于前世他在李家经历的那些悲惨下场，他现在就是被打一顿又能怎样？
他一定要把老爷子的思想扭转过来，让李家不在重蹈覆辙。
老爷子闻言，晃悠摇椅的动作停下了。
他并有大发雷霆或者直接将李凡赶走，而是沉默半晌，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慢慢坐起身，看着李凡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看穿出两个孔。
老爷子沉默许久，突然道：“你为什么不从政。”
这是李凡两世记忆里，老爷子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
李凡轻轻一笑，道：“我认为我有另外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去发展。”
老爷子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凡，仿佛是在他眼里找什么。
良久，他重新躺回椅子里合上眼：“刚才说的话不要再让第二人听到，哪怕是你爸。”
李凡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听进去他的话了还是只当他无稽之谈？
老爷子却已经再度开口：“没猜错的话，你父亲辞职经商这事你也参合了不少吧？”
“他说，拿物资换飞机的事儿是你给他提的。”
李凡也不遮掩，道：“是的，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道：“这事你就不操心了，你父亲自己会处理好。”
闻言，李凡心下顿时大喜。
看样子，他父亲已经说服老爷子去换飞机这事，而且得到老爷子的指点了！
“谢谢爷爷！”
李凡眉开眼笑。
老爷子却是神色淡然扫了他一眼，“别急着谢我，我看你小子现在鬼机灵着呢，真的会甘心给你父亲做个贤内助？”
李凡没料到老爷子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嘴上却笑道：“爷爷这是什么话，我还小，先跟着父亲学几年。”
老爷子却是轻哼一声：“跟我就别再这装了，不过，我也不管你想好没有，但有一条家规，你走哪都必须遵守。”
“我李家走出去的男人，做人做事要顶天立地。”
“不做苟且之事，不做欺辱之事，但也绝不容肖小欺凌。”
“明白了吗？”
李凡立即站起身，肃然起敬：“孙儿牢记在心！”
“嗯。”老爷子点了点头，重新合上眼，淡声道：“你要真想做生意，回头可以去隔壁的a市看看，听说那边在搞开发，搞不好以后能跟香江接轨。”
李凡一脸惊诧，嘴角却已经扬起笑意。
老爷子这番话，算是再给他指点出路了啊！
这对李凡来说，简直是重生后的第一件大喜事了。
这证明，他今天的举动和言行，让老爷子对他改观了！
也这间接的证明，老爷子对于李家的未来，心里果然是有自己想法的。
“谢谢爷爷！孙儿知道了！”
李凡笑道。
“嗯。”老爷子摆了摆手，“有什么不懂去问你张叔，难得有个好天气，我再晒会儿太阳。”
李凡再度谢过老爷子，从后院出来。
老张已经等在拱门外，看李凡神情轻松的出来，也忍不住嘴角带笑。
“小少爷，厨房那边已经在准备年夜饭了，你先去前厅做花灯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