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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之勾心斗角

这时候,单月还没到机关。她还是师专的一位语文教师。

天气快热了,暑假临近了,单月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盘算了又盘算:必须趁写学年个人小结之机,同张锐把关系挑明!校领导已经几次公开要求,小结必须在暑假前完成,张锐知道自己从未写过。请他“个别传经”,是迫于形势,是理所当然。

夜深了,除远处偶尔闷雷般汽车哼哼哼,校园整个只剩下宁静。汉语言文学教研室办公室宽宽的写字台前,并排端坐了一男一女。是轻声细语,两心相贴。经过两个多小时切磋,两份小结都已定下了思路和要点,“个别传经”该结束了。单月心里盘算的一举两得将要兑现,心跳加快,不走。张锐当然就没走。她有把握,张锐已经习惯了自己。

单月在等话。于是两人继续并排坐着,其实换个说法叫“僵着”未尝不可,没问没答,没说没笑,更谈不上甜言蜜语。四只眼睛默默地、齐齐地对着一只不会说话的茶杯的时候,针掉下地也能听见。

“怎么了你,书呆子?”单月终于急了。

“我我。”张锐只是向外挪动一下。

“你,怕我?”

“不不。”张锐又向外挪动一下,这样,两人间距拉大到了半米。

“靠近点,说说话也方便些嘛。”她暗示甜言蜜语只能是小小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张锐说这话时,虽然还是接受建议挪近了些,但猛然间却令单月感觉到自己的期望值还是过高了。她一颗心“嗵”地一下掉下去,像是嗓门被舌头堵住,说不出话来了。

又坐几分钟,单月先起身,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再见,两人就各自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单月遇到了“新情况”,空虚得像被掏光了五脏。

张锐是一年前不知不觉闯入单月的生活的。自从心中有了张锐,单月自我感觉一直充实。

一年前,单月大学毕业。刚来师专报到那天,父亲帮着把行李从郊区扛到女教师集体宿舍,往一张落满灰尘的木板床上一放就走了。她办报到手续,打扫卫生,整理床铺,大半天下来,早累得一身汗水,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了身上。虽然已进入九月,气温还在三十度左右,单身女教师宿舍没有空调,也没电扇,她到外面呼吸凉爽空气,沿着铁栏围墙,走到了校园内的林荫道上。不知不觉,她走上了一条幽静的曲径。其时,校园内悄然,小路一旁池水清浅,池边柳丝摇曳,枝叶中几只柳莺唧唧啭鸣,清脆悦耳,她惬意得忘记了热,忘记了累。正在出神,小池对面柳树下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轻轻的男中音:“酸月?”

意外的声音使单月乱了方寸:咦,这地方竟还有识得自己的人?她揉揉眼,分明看见立在柳树下石凳旁的,是个前额宽宽、个头不高、相当面善的年轻人。哦,想起来了,他就是三年前在母校光荣榜前令自己难堪,使自己“拔腿逃跑”的同乡,就是自己有点崇拜又有点恐惧的那位张锐!这使她当时刚刚被风吹干的单薄衣衫又变得粘湿起来。

那次光荣榜前的事叫人印象太深。

那是单月刚上大学开学不久。学校结合学习动员召开授奖大会,表彰了一批品学兼优的学生。那天开完会,她在从礼堂到教室的路上,被一排刚贴出的光荣榜吸引过去。崭新的光荣榜上,一份份简明扼要的事迹介绍,一张张鲜艳夺目的六寸彩照,引得围观者个个投去羡慕的目光。那位刚才在大会上代表受奖者发言的四年级学生张锐,相片和他本人一样英俊,宽宽的脑门,高高的鼻梁,轮廓鲜明的脸庞,自然的微笑,一副聪明模样。她看着看着,觉得有些羞赧。尤其使她惊异的是,她从介绍中发现,那人竟是自己的同乡!她对同伴失声一叫:“呀,张锐是我老乡呢!”

这一声叫,如果发自别人,也没什么。但是,单月虽为新生,却因那个“酸月”的外号在全校小有名气。当下许多人回过头来看她,有个还用运动员入场的腔调,一板一眼怪声怪气地喊:“酸――月――张锐,老――乡――一对!”

怪声被刚走过来的张锐本人听正着个。那张锐面对单月迟疑片刻,竟伸出一只手,说:

“老乡您好,交个朋友。”请想,一个“闺秀式”年轻姑娘,在如此睽睽众目之下,她能怎样呢?她脸一红,拔腿就跑!

这事颇引起一些议论。有人甚至据此编起故事来,说大四毕业班在新生班“加工订货”,单月“默认”了“心上人”,等等。但是,单月来省城不容易:她在乡间小路风雨无阻天天奔走,走了十二年;没日没夜准备迎考,又苦斗了三年。她是来上大学,不是来谈恋爱。她坚决反击对她的“污蔑”;一次张锐和她对面相遇,叫了声“老乡”,她也未加理睬。

一晃四年过去,他竟在自己从没到过的小池边突然喊自己“酸月”!她六神无主,既不便搭话,又不便“逃跑”。她圆睁双眼,呆呆站立。“对峙”了将近一分钟,对方竟也木鸡般立着。是那男子因冒昧喊了外号而忽感内疚呢,还是两人因为互不熟悉而怯场?一分钟呐!那是六十秒的漫长时间,一男一女四目相对,一言不发,多尴尬!

其实,单月那时根本不了解张锐。这个同学高材生,可以对任何人热情而不拘谨,可以“见面熟”,但是客套、交际是“弱项”,他从不拿人“开涮”,更讨厌没话找话。那回光荣榜前演出的潇洒一幕,按他自己想法:一个同乡,说声“交个朋友”,客气一下,不就好比上课伊始老师在黑板前喊声“同学们好”?难道也叫追求女性?他既非内疚,也非怯场,而是心中奇异:怎么?母校大美人竟仙女下凡到了自己常来的小池边?

他们终于对话了。

隔着一池清水,张锐问:“毕业了?”

“嗯。”

“分配到师专?”

“嗯。”

“今天刚报到?”

“嗯。”

接连听了三个“嗯”,张锐还是问:“分配在哪个系?”

“中文系,汉语言文学教研室。”

“太好了,我也是汉语言文学教研室。”张锐高兴了。

“真的?”单月也高兴了。

但是,然后又都不讲话。如果不是单月首先告辞,这场对话也绝不会超过三分钟。因为单月从来不单独和男人谈话。她后来知道,张锐的时间除用于教学工作,决不肯多加耗费,那次谈话他也决不会引出另外的话题。那天,他因为一开学就有繁重的授课任务,他来小池边是背诵教案,不是闲情逸致。

同学、同乡、同一教研室,都‘同’到了一起,事情太巧。毕竟单月和张锐都正处于产生新闻的年龄段,二人又都是未婚青年,这当然给中文系带来一些活跃因素;加之后来张锐又接受领导安排,发挥“传帮带”作用,承担了对她“以老带新”的任务,即使两个想有意回避什么,也难免在教师中添些与教学无关的热闹。由于两个必然地增加了单独说话的机会,可想而知,随着时间推移,一男一女,在那么多共同性的基础上,关系产生一些令人感兴趣的变化,是不言而喻的。于是,从某种意义上说,中文系成了全校许多青年教师关注的焦点。

人都说:大凡秀气点的年轻女人,多少总有点傲气,叫人轻易不敢接近。单月觉得,别人不敢接近自己恐怕不能怪自己。她总认为,自己出身普通工人家庭,没钱,“老土”,连买件的确良衬衣也得掂量再三,而长相得之父母,非自己功劳,也值得骄傲?值得骄傲的倒是:自己的工作岗位,自己的同事、同乡和同学。

单月回忆张锐,心里总是甜甜的。他叫自己“酸月”,当年还有些不是滋味;而现在,他这样叫,甚至别人也跟着叫,她却坦然:那有什么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