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里的老师在开始为大家订购寒假回家的火车票了,当财务科的老师再次向辉催交开学时就应该交的学费时,辉哭了。辉觉得作为一个学生,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最根本的是,他现在拿不出这笔钱。一千二百块钱,这对一个城镇家庭来说显然是小事一桩,可对于来自农村的辉,却无疑是一座重重的山压在心头。辉也希望跟其他同学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编织自己的梦,可他无法摆脱这令他无可奈何的包袱。多少次辉一个人徘徊在校园无人的角落,偶尔停下脚步,仰望阴沉的天空,不禁质问上苍,为什么偏偏把我降生在偏远贫穷的农家?
辉不是自卑,是心疼。
昨天辉收到父亲的来信,父亲又去广州做工了,一天从早累到晚,收入不到十五元。辉看完父亲的信,鼻子一酸,难受的泪水又一个劲儿的直往下掉,心一阵揪痛,泪眼模糊中辉似乎又看见沉默寡言佝腰驼背满面皱纹的父亲!
辉还清晰的记得,父亲本来是生性开朗的,可如今,一双眉头不得不成天都因经济窘迫而紧锁着:父亲的腰原本是挺直如松的,可如今却被生活的重担压弯,辉现在最留恋的是小时候夏天那幽静的夜晚,一张条几,几把矮凳,一壶清茶,月光下父亲微笑着给辉和姐姐讲天狗吃月的故事,唱动听的歌谣,父亲那磁性的歌喉,那风趣的话语曾给辉的童年带来多少的遐思和快乐啊!辉还记得父亲年轻时挺爱讲究衣着打扮的,每次出门总是将头发梳得规规矩矩的,衣服弄得平平整整的,可近十年来,辉没见父亲添过一件新衣服,父亲甚至老是将头发剃得短短的,说是为了省几个理发费给辉买参考书。尽管家里因辉上学而欠了几千元高利息的债,尽管乡里人都认为上学花钱不如让孩子出门去做工;尽管父亲一年忙到头累死累活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尽管村长因辉的父亲是“拿”村里的钱供辉读书而取消了辉家里贷款的权利……辉的父亲仍然用他坚实的肩扛住了这一切,他用赤诚的慈父之心告诉辉:人穷却不能志短,别人瞧不起咱,咱可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
又是一个中秋节,辉格外想家,辉想月亮真圆,中秋节应该是团圆的日子吧!可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想到妈妈,辉的眼眶又开始发酸:妈妈,您一个人在家孤独么?那么多农活,妈妈您一个人担得起吗?常听外婆说您从十二岁起便和外婆支撑起一个七口之家,到如今,您依然用您那受尽了风吹雨打日晒的肩担着您的儿女。辉在心里默默的说:妈妈,你真得很伟大!我真佩服您,妈妈!是的,妈妈给辉的东西是永恒的是无价的。在辉站在天桥上发传单遭受着别人鄙夷的目光时,当辉站在食堂窗口支吾半天只要了最便宜的半份菜招来打菜师傅诧异的目光时,辉的心里总是浮现着妈妈那坚韧自信的微笑。辉想告诉妈妈,你的娃子除了比别人少几个钱以外并不差什么,别人能做的,你的娃子也能做,而且比别人做得更好!
音乐系的教室里不时传来一曲美好的钢琴曲。辉又想起了姐姐。姐姐师范快要毕业了,她日夜都梦想着她的音乐学院。每天都发愤的读外语,练美声和钢琴。姐姐这学期学费大概还没交吧,这可怎么办啊?虽然校长同意一月份交,但刚开春、棉花、谷子都还没收呢,拿什么去交啊!千万,千万不要因为交不起学费再叫姐姐失学呀,就剩下一个学期啦,上次因为奶奶生病用了姐姐的学费,姐姐整整两年没上学,她是用自己辛勤的劳动才将失去的时间弥补上来的,虽然后来顺顺利利的考上师范,可是却整整耽误了两年!两年呢,这对于一个本来很有音乐天赋的人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损失!
辉想到这里,刚刚舒展一点的心又缩得紧紧的,辉使劲的将自己的拳头摸得出了冷汗,爸爸、妈妈、姐姐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容在辉面前不断的闪现,突然辉说他该为他们分担一点儿。辉告诉自己:是啊!我已是个男子汉,我不能再让爸妈为我操劳了。“我能照顾自己了,爸妈,您们放心吧”!辉对着硕大的月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