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阴沉,北风冰冷得像一把尖利的剌刀。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点点滴滴的细雨,一如情人绝望的眼泪,滴得让人心碎。
列车窗外的月台上,站着很多前来送别的人。
送别的人流着离别的泪。
但我却不到那个肯为我流泪的人。
叶子说过一定会来车站送我的。
但是她没来。
我知道,一定又是她妈妈把她关起来了,否则,哪怕是天塌下来,她也绝不会失约的。
我把头靠在车窗边,轻叹一声,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一声汽笛长鸣,火车缓缓启动了。
就在火车加速的那一瞬间,我回头向月台上望了一眼。
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一边拼命地追赶着火车,一边朝我使劲挥动着手臂。
是叶子!是她!
妈妈的房门再牢靠,又怎能锁得往聪明倔强的叶子呢?
阿勇哥,到了广州别忘了给我写信!阿勇哥……叶子喘着粗气边跑哽咽地喊。
我把头伸出窗外,拼命挥动着手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火车开得飞快,叶子的身影渐渐小了,小了,最后彻底隐没在了迷蒙的烟雨之中。
我无力地坐了下来,叶子那俏皮的身影却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了。
我和叶了同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我大她一岁,她叫我哥。
我们自小一块玩到大。
小时候玩过家家,我做新郎她当新娘;上山摘野果,她吃最小的,总是把最大的让给我;出去找猪草,我总是分她一半,免得她打少了回家挨她妈妈的骂。
上小学时,我们是同桌,谁找爸妈要到了零钱买了零食,总是不分彼此共同分享;上初中时,每天上下学都是我用那辆破自行车带她,几次和她在小山沟里摔成一团之后,我竟练成了一手在山村小道上用自行车带个人如同在宽阔平坦地高速公路上漫游一样的绝技。
到了上高中时,我忽然发现她仿佛一夜之间就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再也不敢拉着她的手上学了,但她那“哥,哥”的叫声却仍如小时候一样甜,她对我热情依旧,常挽着我的胳膊招摇过市满处跑。
后来,我们不知不觉就成了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我们有爱情并未成为我们学习的绊脚石,反而成为了促使我们奋发向上的动力。我们相互勉励,相互帮助,从小学到高中,我们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高中毕业,我们一起考上了武汉大学。
但是最后我们谁也没有去念大学,因为家里为了我们念高中,早已精疲力竭债台高筑,哪里还有钱供我们上大学?
撕毁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段日子,我总是爬到村后的石花山上,坐在相思崖边,面对着那烟雾蒙蒙深不见底的悬崖,默默地流着眼泪。而为我擦干眼泪陪我坐悬崖上出言安慰我的人,也总是叶子。
一天,叶了对我说:“阿勇哥,哭啥呢,我都没哭过呢,你咋比我还不如呢?”
我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不念大学有什么大不了的?条条大道通罗马,人生路也是如此,又不是只有上大学这条路走。只要咱俩努力,干什么都可以出人头地!”
我听了又叹了口气说,也许你说得对。
叶子听我这么说,又接着说,哥,听说村里的那片果园今年要承包给个人,你知道么?
那又怎样?
不如我们承包了吧。听人说,如果是村里人来承包,只要先付一点定金,其它承包费可以等到果子摘收以后再付。我就不相信,凭咱们两个高中生,还待弄不好一片果园。
我的心被她说动了: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只要咱们承包果园赚了钱,以后照样可以去念大学呀!
我转念想了想,又说,不过,如果我俩承包了那片果园,你一个姑娘家,成天跟着我跑来跑去,村里人看见了,一定会说三道四的。
怎么,连考大学都不怕,难道你还怕那些流言蜚语?
我当然不怕,但你一个女孩家,被人飞短流长指指点点总是不好。要知道舌头底下压死人啊!
叶子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