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支持微信或下载APP继续阅读

微信扫一扫继续阅读

扫一扫下载手机App

书城首页 我的书架 书籍详情 移动阅读 下载APP
加入书架 目录

激情的花季雨季(下) 第一章 你快回来

€€(一)

明天是米琪儿值日,所以这天夜里她睡得特别早。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米琪儿便有点朦朦胧胧醒了,挣扎着抓起闹钟一看已经快八点了吓得她灵魂出窍赶快踢开被子起了床。

“妈,我刚买的那件连衣裙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啊?”

“啊呀,你不是放在第三个抽屉里嘛?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找过了,没有啊。”

“你是不是塞在枕头底下啦?”

“喔,找到了。这几天一天到晚考试,考得我头都大了。”

“琪儿,今天你怎么不睡懒觉了?平时你不是睡到七点三刻才起的吗?”

“今天要不是我值日我才懒得起这么早呢。偶尔值日一回总得给班主任留个好印象嘛。”

“那也用不着七点这么早就起床啊。”

“什么?现在才七点?”米琪儿凑到闹钟前一看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迷迷糊糊中真的把时间给看错了,心中顿时懊恼不已。

米琪儿洗完脸见时间还早便躺在沙发上边吃饼干边看电视,直捱到最后一分钟才匆匆上路。

街上冷冷清清的没多少人,米琪儿正睡意惺忪地骑着呢,突然一辆豪华加长型的宝马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差点把她给带倒。车停在了离学校不远的巷口,车里钻出一个秃顶老头。米琪儿远远望去感觉那背影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于是停下车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老头竟是校长大人。只见他拔下车钥匙,四下张望一下从后备箱里拖出一辆锈迹斑斑的“老爷车”,精神抖擞地骑着去学校了。

米琪儿走进教室,却发现周东凯比自己来的还早。

“哇噻,周东凯,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平时你不总是上课前几分钟才到的吗?难道今天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咳,此一时彼一时嘛,过去咱是平头百姓一个,早不早的无所谓只要不迟到就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怎么着也算是一班之主了吧,总得像个样子嘛,这不昨晚连《情深深雨濛濛》都没舍得看,今儿特地起个大早,怎么样,不算晚吧!”

“哟,你还看那玩意儿啊,我们女生早就对‘穷聊’大姐不感兴趣了。”米琪儿冲周东凯微然一笑,“说实话,当上班长那晚是不是夜不能寐啊?”

“哈哈,琪儿,你看我有那么没出息么?当了个芝麻大的班长就把我乐坏了?那我的层次也太低点了吧。告诉你吧,我的理想不仅仅是当个组长班长之类的,搞好的啊兴许以后还能弄个什么部长主席当当呢……哈哈哈,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嗬,看不出你这人年纪不大,野心还不小啊!”

“这不叫野心,这叫雄心……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千里。你这小小燕雀,安知我鸿鹄之志?”

“喂,你说谁呐?谁是燕雀啊?要早知道你这么快就翘尾巴了,当初我就不投你一票了……哼,你先别高兴太早,你以后要是‘腐化堕落’了,我们照样可以把你拉下马来。嘿嘿,这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懂吗你?”

“别介别介,米大小姐,我这舟好不容易刚出海,千万别把我给覆了。我是燕雀你是鸿鹄,这样总行了吧?”

米琪儿飞眸一笑:“那当然了,鸿鹄就是天鹅嘛,我长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理所当然是天鹅啊。你瞅瞅有长你那模样的天鹅吗?”

二人正聊得热乎呢,葛晓天和苍鹰拎着书包一前一后进来了。

“老大琪儿,你们卿卿我我聊这么热乎在聊什么呢?”

“哈哈,刚当上班长就开始泡妞了,动作真够快的!”

“你们两个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壶不开提哪壶。”周东凯一本正经地对葛铁二人说,“以后我就是一班之长了,你们两个说话可得注意着点,可千万别给我出乱子,不然可别怪我大义灭亲哦。”

“老大,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给你长脸的。”

这时周东凯学着《还珠格格》里乾隆皇帝的样子威严地说:“小葛子、小鹰子,现在琪儿格格马上就要拖地了,朕现在命令你们马上去给格格打二桶水来,违令者斩。”

“喳,奴才们这就去办。”葛晓天和苍鹰连忙屁颠屁颠地拎着水桶打水去了。

米琪儿嫣然一笑:“呵呵,这么快我就成格格了,看来你这个皇阿玛还挺怜香惜玉的!”

这时周东凯走到窗前,望着那波光潾潾的湖面突然神情变得激动不已:“三年了,为了今天我整整等了三年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要等这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我了不起,我只是想告诉别人,我亲手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米琪儿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摸了摸周东凯脑门:“喂,我说你没事吧,当了个小小的班长怎么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像黑社会啊!”

周东凯长叹一声:“你不会明白的,那种痛楚失落的滋味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米琪儿在周东凯耳边低语:“你不说我当然不会明白了。你失去了什么东西?说出来听听啊……怎么,不好意思说呀,嘻嘻,你该不是失身吧?”

周东凯在米琪儿面前缓缓伸出无名指,面色冷峻地说:“三年前,我遭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挫折——我中考彻底失败了。那天晚上我蒙头大哭了一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流眼泪。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彻底的毁灭!那种痛苦的感觉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当我妈托关系把我送进这个班时,我暗暗发誓,三年之内我一定要把失去的权力和尊严重新拿回来,不然我就砍下这截手指。今天我可以很骄傲地告诉你,我做到了,我周东凯真的做到了……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哇噻,周东凯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好有老大的风度哟,真的是帅呆了。”这时水拎来了,米琪儿摸了摸拖把学着周东凯刚才的样子感慨道:“三年了,为了不拖这个破地我找尽各种理由整整躲了三年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躲来躲去今天还是没能躲过去。唉,真是小姐身子丫环命哟。没办法,看来今天只好当回‘马路天使’了……哎哎哎,‘小凯哥’高抬贵脚啊,不然拖到了您的‘老人头’那就不好意思了。”

这时周东凯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琪儿,你现在是劳力者,所以你要治于人!”

“去死吧你,你才劳力呢,本小姐我从小就是劳心者。”米琪儿朝葛晓天一呶嘴,“小葛子,帮我拖会儿吧,累死我了。”

苍鹰献殷勤道:“琪儿格格,你别指望这家伙了还是我小鹰子来帮你拖吧,以后您有事尽管对我说,千万别跟我客气。”

“嗯,这还差不多。”米琪儿转过身对葛晓天大叫,“葛晓天,刚才我叫你为什么不睬我啊?”

“啊呀,没看我正在看报嘛!这文章精采——北大精英自嘲是无能废物。”

“北大精英怎么成废物了?你快给我念念。”

“别急别急嘛,听我慢慢道来。”葛晓天拿着报纸摇头晃脑拿腔捏调地念着,“我是1997年从北大毕业的,那年我们系毕业了一百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内,99%都是废物。我认识的很多北大校友现在都混得惨不忍睹……这些人不仅丢掉了人文精神,而且生计也成问题。回想在我们之前80年代的老北大生,我觉得他们身上有的东西在我们身上已经失去了。除了顶着北大的牌子之外,没有什么特色可言。而北大人的谋生能力与其他学校的毕业生比,优势也并不明显。”

“真的假的?你别吓我啊,我还想考北大呢!”米琪儿有点晕。

“当然是真的了,白纸黑字的还能有假啊?”

这时其他同学听见动静也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北大算什么呀,我还不希罕去呢。北京录取分数线比咱们这儿低多了,咱们这儿能上职高的分数搁到北京都能上北大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有什么办法?谁让大官的子女都在那儿啊,当然要搞双重标准啦。”

“统一的高考,分数线却不统一,那还考个屁啊?干脆以家庭出身来录取算了,谁钱多谁就上大学,这样倒干脆了。”

“唉,说来说去就是咱们中国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善良了,就知道逆来顺受。要知道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你自己的利益不去奋起抗争谁还会来维护你呢。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没想到解放五十多年了,还是这么黑暗。怪不得鲍威尔一天到晚说咱们不讲人权呢,现在想想人家说得一点没错。”

“就是,还有脸说人家搞霸权主义呢,其实自己就不是个东西。”

米琪儿听不下去了插嘴道:“你们不要这么说嘛,我听一个专家说过高考分数线之所以不统一是因为北京上海学生多,如果不多招,会有大量学生上不了学,他们被推向社会后将会给这些城市增加不稳定因素。相比之下,其他省市的孩子上不了学,在农村城镇谋出路的机会似乎多些人也少些,影响面就不会比北京上海大。”

苍鹰大嚷:“我操,什么狗屁专家,马**怎么没把他给砍了!高考分数线不统一才给社会增加了不稳定因素呢。我敢打包票这些人百分之百肯定是托儿!”

葛晓天附和道:“对,肯定是托儿,这些当官的找个借口还不容易?就像希特勒当年说的那样‘如果我要找借口,我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找到借口。’什么分数面前人人平等,都他妈的是骗人的。惹急了我,我坐火车到北京一把火把全北京的大学都他妈的烧了,我上不了干脆大家都别上。”

周东凯极为动情地感慨着:“鲁迅先生说过,中国改革之难,难到了连搬动一个火炉也要流血,而且流了血也不见得就能搬得动的地步……有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还在就好了,只要他老人家出来说一句话,就能把许多颠倒的东西再重新颠倒过来。唉,怨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班长,人微言轻没这个能力。有朝一日我周东凯要是出人头地发达了,我一定把所有不合理的东西统统砸个稀巴烂,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周东凯的一番话说得大家群情激昂,纷纷叫起好来。

缩在一角看书的白羽闻言,心中暗惊不已:“真乃帝者之言!”

陶小妹说:“你们知道鸟里边最聪明的是哪种?是乌鸦!没想到吧。乌鸦会把带黏液的食物衔到水中清洗;懂得把具类及核果衔到石头上,敲碎外壳啄取里面的食物……所以说大家不要妄自菲薄自己看低了自己,上了北大怎么啦,就进了保险箱保你一辈子了?”

周东凯夸赞道:“小妹说得对。学历只是说明你学习的经历,并不能代表你学习的能力。在我眼里北大其实和普通职高没什么两样,因为咱们市里能进职高的基本都能进北大。你们以为那些进了名牌大学的人素质有多高啊,还不是照样有人拿着硫酸去泼熊?……那些人以为降低分数线是在帮他们,其实恰恰相反是害了他们。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劣胜优汰,一代不如一代。温室里的花朵长得再好,最终也是会被外面的风风雨雨吹得七零八落的,因为风雨是最真实的。”

“班长,我严重同意你的观点。昨天我在电视上看了一个专题,名字叫‘北大才子长安街头卖肉’。”

“我也看了,葛晓天你看了吧?”

“我早就知道了,昨天报纸都登头版了。”

周东凯接着说:“现在有些大公司在招聘会上还打出了‘北大、清华毕业生一概免谈’的启事呢,所以说牌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

葛晓天得意了:“就是嘛,我爸虽然是个包工头没啥文化可照样挣大钱!这才叫本事这才叫能耐!嘿嘿,透露一个小秘密,我的高考目标是上武大——武汉大学。”

“呵呵,武大郎还想上武大?说出来也不害臊,葛晓天,你还是快点回家去卖烧饼吧!”

“谁说我不行啊?我爸说了,要实在没辙,就把我户口弄到新疆西藏去,那里录取分数线比咱们可低多了,只要花点钱我再加把劲儿,我爸说我上武大的希望大大的有啊!”

“老大,小大,我可真羡慕你们。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光剩我苍鹰一人了。其实我也有机会的,我爸是回族我妈是汉族,按规定如果是少数民族考生的话录取时可以特殊照顾,可惜啊我姓随了我爸,民族随我妈了。”

米琪儿说:“我看你们这些人就别作梦了,我出一道小学生的数学题考考你们,这样你们就会对自己的智商有个比较清醒的认识了。”

“说吧,我们这些高中生总不至于连小学生的题都做不出来吧。”

“那好,我说了。有人拿一张百元钞票到商店买了25元的东西,店主由于手头没有零钱,便拿这张百元钞票到隔壁的小摊贩那里换了100元零钱,并找那人75元钱。那人拿着25元的东西和75元零钱走了。过了一会儿,隔壁小摊贩找到店主,说刚才店主拿来换零的百元钞票为假币。店主仔细一看,果然是假钞。店主只好又找了一张真的百元钞票给小摊贩。 请问:在整个过程中,店主一共亏了多少钱?”

葛晓天哇哇大叫:“这太简单了,应该是175,他那25元的东西的钱从小贩那里换来是自己的,所以他这里只赔75,后来又赔给小贩100所以一共是175元。”

陶小妹掩嘴窃笑:“是200啦,你这个小白痴!”

苍鹰大嚷:“到底谁白痴啊?给了买东西的25.给了小摊100.当然是125元了。”

周东凯摇摇头:“贼嘎笨啦,店主收了一百元假币,先损失一百。再拿出一百元真币给小贩,又损失一百,那人拿走25元东西和75元零钱,再损失一百。一共损失三百嘛,这么简单的题你们都算不出来,我真怀疑你们这些人当初小学是怎么毕业的。”

“脑子搞死类,快去叫白羽,叫白羽!这题只有这书呆子才能解。”

白羽被叫来了,他听题后略一思索说:“这题答案我知道,但我现在不想说。大家都是高中生了,应该学会自己独立思考问题。如果三天内大家还是说不出正确答案来,那么我只能对诸位的智商深表遗憾了……”

这时改任纪律委员的叶萍过来说:“早自习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不要围在一起闲聊天了,交完作业就快去复习吧,等会儿还要考试呢。”

纪律委员一出山众人顿作鸟兽散,纷纷逃到各自的座位上去了。

€€(二)

上午因为数学老师有事请假没来,柳老师一人连顶了三节课,说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只得不停地喝水来润嗓。

下课后叶萍走上台来对大家说:“大家静静。下节课柳老师不来上课了,改为自修。还有教务室今天通知每人要交二十元的试卷费,每个人在钞票上写好自己的名字,现在我就来收。没带钱的互相借一下,今天一定要交上。”

“那拨,贼嘎恶心啦,又来收钱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台下顿时民怨沸腾怨声载道了。

但说归说做归做,叶萍一来很多人还是乖乖地交了钱。

“喂,别睡了,醒醒,交试卷费了。”叶萍推了推伏在课桌上呼呼大睡的葛晓天。

谁知葛晓天睡如死猪,文静纤弱的叶萍怎么推也推不醒,“这小子怎么搞的?睡得这么死,昨晚干什么去了?搬山去了吧?”

“要让他醒还不容易,瞧我的。”陶小妹过来轻轻捏住葛晓天的鼻子,此招果然灵验一下就把葛晓天给憋醒了。

葛晓天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伸了个懒腰:“我说叶姑奶奶,you om earth have what thimg啦?我昨晚打了一夜《传奇》,脑子都快玩死了,你就行行好让我再睡会儿吧。”

“没办法,上峰有令要本小姐前来收帐。你以为我爱来呐,我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希望你配合一下。”

“怎么一天到晚来收钱啊,昨天不是刚收过吗?还有完没完啊?”葛晓天极不情愿地摸了摸口袋,嘴里嘟嘟囔囔道,“我跟你配合什么呀,你又不是我老婆。”

“你……”叶萍强压住火气一脸正色道,“葛晓天同学,虽然我不是你老婆,但还是请你配合一下我的工作。昨天收的是讲义费,今天是收试卷费。每人二十,交钱吧。”

旁边苍鹰一听也嚷了起来:“什么,几张破纸要二十?抢钱啊?”

“苍鹰,你少在这儿说怪话啊。上次的补考费你还没交呢,还是柳老师给你垫上的,你还好意思说。”

“不是我不交,是真的没钱。”葛晓天翻出口袋,以示清白。

“没钱?我昨天还看见你在小卖部里给陶小妹买这买那一副大款的派头,怎么一眨眼功夫你又成无产阶级了?”

“所以说世事无常嘛,昨天在小卖部的时候我是有点钱,可陶小妹太会花钱了买完东西后也就没剩多少了。放学后再上网玩会儿游戏,兜里那点钱就彻底折腾光了。现在我是要命有一条,要钱一分没有。你看怎么办吧。”

“怎么办?要不要让我给你垫上啊?”

葛晓天耸了耸肩:“那敢情好,我没意见。”

这时叶萍不留神掉了一毛钱,正要俯下身子把钱捡起来,葛晓天看见了便笑道:“丢不丢人,一毛钱你也捡?”

叶萍冷笑一声:“你可别小看这一毛钱,要是买‘毒鼠强’,够毒翻你好几回的!”

葛晓天一听吓得吐出了舌头,口歪头斜四肢抽搐伏在桌上作中毒状,双眼半开半闭装出一付奄奄一息的样子对叶萍说:“小叶,我……我快不行了……我兜里还有二块钱,你一定要替……替我交给组织,这就算是我最后一次的党费吧!”

大家看到葛晓天那滑稽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下倒弄得叶萍有点手足无措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周东凯见状走过来掏出一张五十元甩给叶萍,“这年头要想读书你就要先学会挨宰。这破学校不抓学习光抓钱,这钱那钱,国民党收税也没这么狠的。给,五十块,算我和小大二人的,剩下的就算是给你的小费了。”

“还是老大够义气!”葛晓天一听笑眯了眼,立刻“死而复生”了。

苍鹰急了:“老大,你别厚此薄彼啊,我现在也是无产阶级,浑身上下穷得叮当响,你干脆好人做到底也替我把钱给交了吧。”

“行,没问题,谁让我是你们的老大呢,该出手时就出手。”周东凯又抽出一张二十的给叶萍。

叶萍冷嘲热讽道:“嗬,看不出来,你这个老大还挺趁钱的啊。”

“哈哈,不敢当。”周东凯得意洋洋地亮了亮腰间鼓鼓的钱包“我的钱呢跟李嘉诚比是少点儿,不过跟你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周东凯你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你要真有能耐,就干脆把全班的试卷费都给包了。怎么样,玩不起了吧?”

这时周东凯大叫一声:“哈哈,想跟我玩?行,如果你现在敢当众说声‘周东凯,我爱你’,我就可以考虑满足你的要求。怎么样,我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叶萍没想到被周东凯吃了回豆腐,马上小嘴一撅回击道:“想什么呢你,美死你!”

“哈哈哈……”教室里顿时笑声嘘声喝彩声混成一片,热闹极了。

这时年级组长丁老师从外面进来,在教室黑板边的白墙上贴了一张布告。

同学们都好奇地围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经学校研究决定凡属下列四种情况之一的,可定为特困生家庭:

家庭人均年收入低于1000元,享受城市最低生活保障金的;

单亲家庭且监护人没有正常经济收入,无力支付子女学习费用的;

家庭成员中有人患严重疾病,久治不愈,造成债务丛集,供养孩子上学有困难的;

因遭遇突发性事故或其他特殊原因,造成家庭经济特别困难的。

学校每年有1.5%的特困学生可以减免学杂费,其中全免的为0.5%,半免的为1%。

特困学生资助或学杂费减免按照下列程序开展工作:

1、由学生本人或家长提出资助申请,班主任推荐并签署意见。

2、政教处根据申请和班主任意见初步筛选,确定受资助或学杂费减免的学生名单及资助或减免数额。

3、政教处及时召集或通知班主任及有关部门人员进行补充,最后确定特困学生资助或学杂费减免方案,报学校批准后组织发放。

看完布告,葛晓天拍着白羽的肩膀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白羽,我记得你好像只有个老妈啊。这下你可捡着大便宜了,单亲家庭的读书可以不花钱啦。”

白羽一听马上急了:“去你妈的,谁说我是单亲家庭。我妈是大学老师,我爸原来是一家大宾馆的总经理。前几年辞职到日本开了家餐馆,现在挣得钱多的要命,寄到家里花也花不完。”

苍鹰摸了摸鼻子说:“不对吧白羽,我怎么听说你妈是卖水果的啊?”

“你说谁呢你说谁呢,你妈才卖水果呐。苍鹰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可真跟你急啊,别以为知识分子就不会发火。”

这时叶萍过来说:“白羽,你如果条件符合的话还是去申请一下吧。毕竟机会难得,要是错过就太可惜的。”

米琪儿也附和着:“是啊白羽,听说能省不少钱呢。”

白羽摆摆手,一脸坚决的样子:“你们不要再说了。别说我不符合这些条件,就是符合条件我也绝对不会去申请的。”

陶小妹阴阳怪气地说:“名额就这么几个,谁不想要啊。就怕有的人嘴上说不要,其实背地里争得比谁都凶。”

“喂,陶小妹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啊。我再说一遍,这个名额你们谁要争谁争,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是嘛,那太棒啦。希望你说到做到,别放空炮。”

“我白羽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不像某些人说话从来不兑现。”

“你……你……”

白羽和陶小妹你一言我一句争得不亦乐乎。直到上课铃响了,二人这才停止打嘴仗气鼓鼓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了。

二星期后的一天,大家做完课间操回到教室。陶小妹突然当众大声质问白羽:“白羽,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虚伪啊?”

“陶小妹,你这人说话怎么老没头没脑的啊?我到底什么地方虚伪了?”

“什么地方?你上次不是口口声声说过你不会去申请特困生吗?”

“对呀,是我说的。怎么啦?”

“那为什么今天在三楼贴出的特困生名单上有你的名字啊?说不出来了吧,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大家立时把视线齐唰唰地投向白羽。

“什么,有我的名字?”白羽‘嚯’地一下站起来推开陶小妹一口气冲上三楼便看见有许多人围在宣传栏前指指点点着。白羽铁青着脸挤进去一看名单上果然有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排在第一个。白羽火气腾地一下就蹿上来了,冲上去一把将写有自己名字的榜单撕下。

白羽怒气冲冲地跑进办公室把榜单扔在柳老师桌上,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柳老师,你……你怎么……”

柳老师一脸愕然:“怎么回事?你不同意?前几天你妈妈到我这儿来报名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不好意思来,所以才让你妈妈……”

“胡扯,鬼才会让她来呢。我不管,你现在马上把我的名字划掉。”

“白羽,你别这么冲动好不好。名单都已经公布了,怎么能说改就改呢。再说这是学校对你们特困生的照顾,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谁说我是特困生?谁说我是特困生?柳老师,你说话可要负责啊。”

“这可是你妈妈到学校主动要求报的,难道还会有错?”

“我妈是瞒着我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就算是这样,你这个班主任最起码也应该跟我谈一次呀,没征得我的同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我的名字给报上去了,你这样强加于人难道不觉得很过分吗?……以前我在班里还觉得身上好像还穿着件衣服,现在你这么一搞就等于把我衣服当众扒光了,你让我以后在班里怎么抬得起头来,你说啊……”

“白羽,你听我说。其实我本来是想跟你谈一次的,但是……”

“你不要跟我解释,我不想听。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亏我过去那么信任你,现在看来我的眼睛确实有问题……”白羽一扭头甩门走了,只剩下柳老师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发愣……

€€(三)

白羽已经一连四天没来上课了,既没有请假也没有打电话。柳老师知道后心里很着急想去白羽家家访。叶萍知道柳老师是个外地人,初来乍到对市区地形不熟便自告奋勇和柳老师一起去家访。

放学后,二人根据白羽档案上所留的家庭地址到处打听,好不容易才摸到了他住的偃月街。一进偃月街,柳老师和叶萍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没想到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的现代化都市里竟还有这样破落不堪的地方。狭隘肮脏的街道一边是风景如画的公园,另一边则都是低矮潮湿的临街老屋,前面开店后面住人,地上垃圾遍地脏水横流,仿佛让人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旧社会。

叶萍数着门牌号走到一家水果摊前说:“柳老师,这儿应该就是白羽的家了。”

水果摊前没有人,只拴着一只蔫不唧儿的狗。

柳老师轻唤了几声:“有人吗,这儿有人吗?”

“来了,来了。”里面走出一个女人,脸上一道道的皱纹又粗又深,仿佛用刀在黧黑而粗糙的石块上刻出来似的,“你们要买水果是吗?我这儿什么都有啊,香蕉苹果梨……”

“对不起,请问这儿是白羽的家吗?”

“是啊,你们是?”

“我叫柳亭亭,是白羽的班主任。她叫叶萍,是白羽的同学。您是白羽的妈妈吗?”

“没错没错,我就是他妈妈。柳老师,你们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这几天白羽一直没来学校上课,既没请假也没打电话,我们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什么?白羽这几天没来上课?不可能啊,我每天看着他上学啊,而且每天回来的还特晚一挨床躺倒就睡,喊都喊不醒。”

“白羽妈妈,白羽这几天真的没来上学,我们都急死了还以为他生病了呢,所以今天我和柳老师特意过来看看。”叶萍左顾右盼道,“他爸爸在吗?”

“唉,他爸爸要是还在就好了,家里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白羽妈妈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他爸爸是在农村插队时认识结婚的。后来知青开始返城,他爸爸顶替进了一家煤球厂,整天在煤堆里摸爬滚打很辛苦,每天回家都浑身沾满了煤渣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来黑人了呢……后来为了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他经朋友介绍偷渡到日本,可他没啥文化又无一技之长,只好去医院背死尸,刚开始很不习惯背一次吐一次生病也不敢上医院只好硬挺着。后来干的时间长了他爸就发现只要扛着死尸上电梯,电梯里的人就会往外扔钱,那钱比背死尸多。后来他就不背死尸了,经常背一个地毯卷就往电梯里冲,里面的人也往外扔钱。他爸爸就这样在日本东躲西藏打了几年黑工,钱是挣了点儿可身体也彻底垮了,回国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去世了。我身体不好单位效益又不景气,我只好靠摆个水果摊过日子。水果这东西可不好卖啊,本来利就薄,要是赶上刮风下雨的,一烂就是十几斤……这几年水果生意很不好做,再加上现在钱不经花,所以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好在白羽这孩子争气,学习上从来也没有让我操过心,上次还得了个什么省奥数竞赛一等奖,可把我给高兴坏了……这些年我既当爹又作妈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所以这次我听说只要报上特困生就可以减免学费,我就想去给他报个名。我跟他说了好几次,可他嫌丢人,死活也不肯让我给他报。唉,不报怎么办?现在学费这么贵店里生意又不好,凡是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血也卖过好几次可还是凑不齐。实在是没法子啊……后来我就没告诉他,悄悄到学校把手续给办了。我想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就是知道也只好同意了。但是我没想到那天他一回来就跟我大吵了一架,我从来没看到他这么凶过,那样子比电视《长征》里的那个李德还可怕,眼珠都快凸出来了想把我活活给吞了。我不服跟他争了几句,他竟然抄起扫帚要来打我,后来隔壁的邻居听见动静过来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拖开了……后来他把自己关在楼上的小阁楼里,不吃不喝的就听见他在里面一个劲儿地哭……”

叶萍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会搞成这样子啊?”

柳老师低声自责道:“唉,真没想到白羽会把这事看得这么重,看来这次是真的伤他自尊了。”

这时叶萍无意中回头朝公园那边一望,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大叫起来:“白羽,白羽!”

柳老师回头一看果然是白羽回来了。

几天不见白羽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胡子拉碴双眼无神面容异常憔悴。

白羽没想到柳老师和叶萍竟会到家里来,脸上写满了讶意:“你……你们怎么来了?”

柳老师一脸严肃地说:“白羽,这几天你为什么不去上课啊?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我。”白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柳老师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白羽妈妈拉着白羽的手,急切地问:“阿羽,你,你这小子为什么不说啊?你该不会做什么坏事去了吧?”

“做坏事?我有那个能耐吗?”

叶萍说:“白羽,其实这没什么可丢人的。班里申请特困生的又不是就你一个,苍鹰、陶小妹他们还都争着要当特困生呢,这次他们只申请到了半免还不满意,还嚷着要全免呢。”

“白羽,你知道吗这几天你没来上课把老师和同学都给急死了。你快告诉柳老师这几天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白羽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这几天在肯德基当服务生,一天干十小时,一小时可以挣四块钱。我不要学校可怜我,我要自己挣钱交学费……”

“白羽,我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你妈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难道就是让你去餐馆打工挣那点儿钱吗?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妈妈吗?对得起教你的老师吗?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叶萍扯了扯白羽衣角低声说:“白羽,回学校去吧。千万别为了挣这点钱把学习给耽误了。”

“是啊,阿羽。只要你回去上课,我就去跟校长说这特困生的名额咱们不要了,妈妈以后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完学。”

白羽长叹一声:“回去?我还怎么回去?我的事现在班里肯定都传开了,我哪还有脸回去?”

“不,白羽你错了。”柳老师掏出一个复读机,“这里面有盘磁带,全班每个同学都把自己最想对你说的话录在上面了,你自己听听吧。”

柳老师按下play键,里面传出了一串串熟悉的声音:“呵呵,白羽,听出我的声音来了吗?我是琪儿啊,你别耍性子快回来吧,我们大家都很miss你呢。”

“白羽,你这小子这些天死哪儿去了?别玩太久了快点回寨啊,咱班的梁山好汉们还等着和你打篮球呢。”

“喂,白羽吗?我是小大啊,这些天你可把我给想死了,没你的日子可真难熬啊,这几天陈小平在教双曲线了,我听得晕头转向脑子都大一圈啊。你快回来拉兄弟一把吧,不然这次期末考试我可是死定了。”

“白羽,我是小妹啊。上次的事都怪我不好,不该那么说你,不过我是无心的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你快回来吧,我们全班人都在等你呢。”

“是啊,白羽你别傻了,现在都什么年月了谁还会在乎这事啊。过几天就是你的birthday了,你快点回来,我们全班同学正准备买一只超级大蛋糕给你过生日呢。”

听到同学们那一声声深情的呼唤,白羽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热流,不由想起了自己和同学们朝夕相处的那段美好时光,叶萍、米琪儿、周东凯、葛晓天、苍鹰……一个个鲜活的形象仿佛又活生生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一想到这儿白羽的眼圈马上就红了。

这时磁带出现一段空白,只听一个女声轻轻喊了一声:“一二三,唱。”同学们便齐声唱起了孙楠的那首《你快回来》:

没有你

世界寸步难行

我们困在原地

任回忆凝集

黑夜里

祈求黎明快来临

只有你

给我们温暖晨曦

……

忧伤反复纠缠

我们无法躲闪

心中有个声音

总在呼喊

你快回来

我们没你承受不来

你快回来

生命因你而精彩

你快回来

把我们的思念带回来

别让我们的心空如大海

……

同学们高亢而略带些点儿沙哑的歌声深深震憾了白羽,泪水在他眼框里不断地打转,白羽背过身去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可不管怎么忍,泪珠最终还是不听使唤地滴了下来。

柳老师轻轻拭去他挂在眼角的泪珠,柔声劝着:“白羽,你看大家多想你啊。快回去吧,别冷了大家的一片心啊。”

白羽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哽咽地说:“我回去……我一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