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漩涡
“依我看,”比尔船长坐在一棵大槐树下,眺望着蓝色的大海说,他的身边坐着小女孩特罗特。“依我看,特罗特,我们懂得越多,就越觉得我们还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
“我不懂你的话,比尔船长。”小女孩想了想,随后一本正经地答道。她的眼睛也随着老水手的目光望着波光闪闪的海面。“依我看,学到多少也就懂得多少了呗。”
“是的,乍看起来是这样。”水手点了点头说,“但那些知道得很少的人总认为自己什么都懂了,而那些博学的人才真正明白这个世界的广大。只有真正有学问的人才会认识到,他一生的时间还不够在知识的海洋里获得几滴水珠呢。”
特罗特坐在那儿没吱声。小女孩长着一双大而严肃的眼睛,她的举止天真、热情。比尔船长是她多年的老朋友,她知道的东西多数是比尔船长教给她的。
比尔船长是个非常可爱的人。虽然留在他头上的那几根头发已经花白了,可是他看上去并不显得很老。他脑袋上很多地方都已经秃了,活像个鸡蛋,而且亮得像块漆布,使他那两只向外突出的大耳朵显得非常滑稽。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眼中充满了慈祥。一张饱经风霜的圆脸呈现出古铜色。比尔船长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全都没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能再去航海了。那条接上去的假肢虽然不太灵活,可走起路来并不碍事,甚至还可以带着特罗特去海上划划舢板或试试风帆。可是,要他爬上桅杆或者站在甲板上干一些正经活,老水手就不能胜任了。失去一条腿后,他的水手生涯算是终结了。现在,他一心扑在小女孩的身上,和她结成知心朋友,对她进行教育,他也从中获得了许多慰藉。
比尔船长那条腿出事的那时节,特罗特才刚刚出生。从那时起,比尔船长就一直住在特罗特的母亲那儿,成了一位“明星房客”。他攒了足够的钱去付每个星期的房租。他非常喜欢房东的这个小女孩,经常将她抱在怀里。因为她没有童车,她第一次学骑车是在比尔船长的肩膀上学的;当她的小腿刚开始走路时,孩子和水手就成了亲密的伙伴,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耍,尝试着去做各式各样冒险的事。据说,在特罗特出生时,有仙女在她的前额上留下了凡人不能看见的神奇符号。于是,她便能看见并经历许多奇妙的事情。
此时,他们身边的这棵老槐树长在一处非常高的陡坡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这里一直通向海滩。比尔船长的小船就停放在那儿,他用一根结实的缆绳将船拴在一块岩石上。这是个闷热的下午,没有一丝风吹来。比尔船长和特罗特安静地坐在树荫下,准备等太阳落山后再去划船。
他们打算去看一个大岩洞。这一带海岸的岩壁上,由于海水千百年来的不断冲击,形成了无数岩洞。那些岩洞令小女孩和老水手乐而忘返,他们喜欢去探测岩洞那令人敬畏的奥秘。
“我想,船长,”特罗特最后说,“我们该出发了。”
老人用敏锐的目光望了一下天空、大海和那条一动不动的小船,然后,他摇摇头。
“可能我们是可以动身了,特罗特。”他回答说,“可我不喜欢今天下午出现的这些迹象。”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她不解地问。
“我也说不上来。这儿太安静了,安静得令我很不自在。没有一丝风吹来,海面上也没有一点波纹,连海鸥都看不到一只。这也许是今年最热的一天了。我不是预报天气的,特罗特,但水手们都能看出,所有这些迹象看上去像是不祥之兆啊!”“我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特罗特说,“如果天上有云,哪怕是一片小得像我的大拇指一样的云,我们可能还有一些可以担心的。可是你瞧,船长,天空多么晴朗啊。”
他又看了看天空,点点头。
“好吧,也许我们能够去岩洞了。”他同意了特罗特的意见,因为他并不想令她失望。“反正岩洞离这里不远,我们随时留神就是了。来吧,特罗特。”
他们一起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朝海滩走去。路虽然有些陡,可小女孩走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但是,比尔船长因为那条木头腿,不时要去抓住路边的石块、树根,这样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不致于跌倒。在平地上,他和别人一样行动自如,可上山、下坡就必须非常小心了。
他们平安地来到了小船边。在特罗特动手解缆绳时,比尔船长在一个岩石缝里取出几支蜡烛和一盒火柴,塞进了雨衣上一个大口袋里。那是件老水手一年四季都穿在身上的油布短雨衣,除非他不穿外衣。在雨衣的口袋里总是放着各种各样的玩艺儿,又有用的,也有玩的。连特罗特也时常纳闷,这些玩艺儿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为什么比尔船长将它们视若珍宝。在这些东西里,有两把折刀——其中一把大,一把小——零零碎碎的绳子、鱼钩、钉子,有些场合倒还是可以派上用场;而其它像贝壳、一个里面不知装着什么的铁盒子、钮扣、铁钳,以及一个放着奇形怪状的小石子的玻璃瓶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随身带着。而那是比尔船长的事。他现在又往口袋里放了蜡烛和火柴,特罗特对此没有吭声,她知道那是用来进岩洞后照明探路时用的。
划船向来就是水手的事,他又有力气,又懂得划船的窍门。
特罗特坐在船尾掌舵。他们的出发地是个环状的小海湾,船穿过了又一个比它大的海湾,朝着有岩洞的海岬驶去。他们刚刚驶离海岸一海里、穿越大海湾的一半路程时,特罗特忽然坐直了身子大声喊道:“那是什么,船长?”他停止了划桨,回过头去看了看:“那是,特罗特,”他慢悠悠地说,“我看像是漩涡。”
“漩涡是从哪里来的,船长?”“这是因为旋转的气流让海水也跟着它旋转起来。特罗特,我们可能要遇上麻烦了!事情不大妙啊,你看,周围的空气一动也不动。”
“漩涡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小女孩说。
老人抓过木桨,使出浑身的力气划着。
“不是漩涡在靠近我们,特罗特!”他喘着气说,“而是我们在靠近漩涡。它就像磁铁一样,正在将我们吸过去呢。”
特罗特紧紧握着舵柄,想让船马上掉转方向。她被太阳晒红的脸此时变得有些苍白了,而她始终没说一句胆怯的话。
他们越来越靠近漩涡了,海水强烈的回转发出了隆隆的轰鸣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漩涡来势汹汹,把海面卷得像一个大盆,盆的四周朝着中心向下倾斜,形成了个巨大的黑洞。飞速转动的气流所产生的离心力在黑洞的四周形成了一道水墙。特罗特和比尔船长的小船就处在这个盆状斜面漩涡的边缘。
老水手非常清楚,除非他能很快将船划出激流,否则的话,他们立即就会被卷进这个张着大口的黑洞里去。于是,他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划着。他划得太猛了,左桨啪的一下便被折成了两截,比尔船长一下子跌倒在船的底部。
他马上从船底爬了起来,目光向舷外望去。接着,他看了看特罗特。此时,她正安静地端坐着,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严肃、木然的神色。现在,小船已经随波逐流,围着旋转的盆状水流在一圈一圈地旋转,而且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慢慢向中心的黑洞转去。目前,任何想逃离漩涡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了。明白了这一点后,比尔船长转向特罗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似乎想阻止厄运降临到小女孩的头上来。他并不想对她说些什么,因为海水的轰鸣声会将他的声音淹没的。
这两个忠实的朋友以前也曾遇到过危险,但都比不上这一回。然而,比尔船长并没有感到彻底绝望,他注意到了特罗特的眼神,他记起来了,她常常会有无形的神力来保护她的。
黑黝黝水面上的黑洞现在越来越近了,样子非常的可怕。
可是,他们勇敢地面对着它,等着这次历险的最后结局的到来。
€€第二章 海底洞穴
在漩涡的中央,盆圈越来越小,小船也旋转得愈加的快了。
特罗特开始觉得头晕了。就在这时,小船向空中忽然来了一个弹跳,接着,船头朝下一直向黑洞的深渊坠落下去。水手和小女孩都被弹出了小船,身子如陀螺一般转着往下坠落,而他们仍然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人不断地往下跌,往下跌,一直朝大海的深处跌去。
起初,他们跌落的速度就像离弦的弓箭一样。可是,过了一会儿,速度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快了。特罗特能感觉到周围有许多无形的臂膀在托住她,保护她。可她什么也看不到,眼睛里灌满了海水,朝外望去,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她紧紧抓住了比尔船长的那件雨衣,比尔船长也抱紧了她。就这样,两人慢慢地往下沉、往下沉,直到下沉停止,接着,他们又向上浮去。
特罗特认为,他们并不是在笔直地朝跌落下来的方向上浮,海水也不再裹着他们打转了,他们似乎是沿着一个斜面穿过静止、阴冷的海底向上升。忽然——比我在这里叙述的时间要快得多——他们一下子冒出了水面,一股力量猛地将他们抛到了一个海滩上。他们躺在那儿呛得说不出话来,使劲地喘着粗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特罗特第一个恢复过来,她从比尔船长湿漉漉的怀中挣出了身子,坐了起来。她拭去了眼中的海水,朝四周望去。在柔和的淡蓝色光线中,她发现这地方像是个岩洞,头顶和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他们被抛在一个清清的沙滩上,而身边则是个水潭,这个水潭一定是通向大海的。沙滩从水潭向四周倾斜上去,从水潭朝上走是越来越多的岩石,岩石一直延伸到水潭的光线无法照到的幽暗的岩洞深处。
这地方显得是如此的恐怖、荒凉,而特罗特依然庆幸自己还活着,庆幸自己没在水底的漩涡历险中受伤。在她的身旁,比尔船长口里吐着水沫,咳个不停,他想将灌进肚子里的水全咳出来。两人都成了落汤鸡,而岩洞里非常暖和、非常舒适,所以,身上这么湿,一点也没有让特罗特感到沮丧。
她朝沙滩的高处爬去,随手拾了把干燥的水草。她用干水草替比尔船长擦干了脸,还拭去了他眼睛里和耳朵里的海水。
没多久,老人也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特罗特看。接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不住地点头,欢快地说:“太好了,特罗特,实在太好了!刚才我们并没葬身鱼腹,是吗?真奇怪呀,怎么没被鱼吃掉呢?我们怎么又到这儿来了呢?”“别着急,船长。”她回答说,“我们是安全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船长将宽大的裤裆里的积水全都挤了出来,又摸了摸那条木头腿、手臂以及脑袋。等到确信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他鼓起勇气仔细地打量起四周来。
“你认为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呢?”过了一会儿,他问。
“不知道,船长。可能在我们想去的其中一个岩洞里。”
他摇摇头,“不!”他说,“我想绝对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们上升的距离还不到下沉的一半,而且,你能发现这个岩洞找不到一个出口。看来这是个普通水潭上面的穹地。除非岩洞的深处哪个地方有通道,否则的话,我们就会永远被囚禁在这儿了。”
特罗特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去。
“等我们完全休息好了,”她说,“我们就爬到上面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出口。”
他们屁股下面的沙子是干的,吸去了从他们身上渗流出来的海水。特罗特将头发里的水拧干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彻底恢复了。慢慢地,他们站起身来,向上面布满了巨大砾石的地方猫着腰走去。有的砾石非常巨大,他们忽儿穿行在两块大石之间,忽而又绕着巨大的砾石行走,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岩洞的最深处。
“你看,”特罗特兴致勃勃地说,“这里有个圆洞呢!”“但是里面漆黑一团。”比尔船长说。
“那没什么关系。”小女孩说,“我们应该进去看看,看看它到底通向哪里,这可是我们的惟一出路了。”
比尔船长顾虑重重地向洞中望去。
“特罗特,这可能是一个出口,”他说,“但也可能是一个比这里还要糟的地方。对此,我也拿不准,我们最好还是留在原地吧。”
特罗特也吃不准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到了沙滩,比尔船长紧跟在她的身后。当两人一起坐下来时,小女孩沉思地望着水手鼓起的口袋。
“我们还剩多少吃的,船长?”她问。
“半打饼干和一大块奶酪。”他说,“现在你就想吃吗,特罗特?”她摇摇头说:“要是我们精打细算的话,这些食物起码可以维持三天。”
“也可能维持得更久一点,特罗特。”比尔船长说,可他说话的口气有些忧虑和不安。
“但是,如果我们长久待在这儿的话,我们最终还是会饿死的。”小女孩又说,“说不定,我们刚才去的那个黑洞倒能——”“有些事比饥饿更难应付。”老水手打断她的话,神情严肃地说。“我们不知道黑洞里到底有些什么,特罗特,也不知道它将把我们引到什么地方去。”
“我想,总会找到答案的。”她坚持道。
比尔船长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伸进口袋摸索起来。没多久,他掏出一个小包,小包里装着鱼钩和一根长长的线。特罗特看着他将线接上鱼钩,然后猫着腰向坡的上方移去。随即,他掀开一块大石头,两三只小蟹急急忙忙地从石头底下向四处逃去。
老水手将它们一个个地抓了起来,把其中的一只挂在鱼钩上,而把其余的两只则放进了口袋。随后,他回到了水潭边,扬起手臂把鱼钩用力一甩。鱼钩在头顶上划了个很大的弧线,接着便被抛入了水潭的中央。老水手让鱼钩慢慢地沉入水里,直到手中的线全部放完。接下来,他又开始往回拉,使鱼钩上的鱼饵浮出水面。
特罗特看着比尔船长第二次甩出了鱼钩,接着又是第三次。
她想,不是水潭里没有鱼,就是鱼不咬蟹做的鱼饵。但比尔船长到底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渔翁了,他是不会轻易丧失信心的。
以前挂的蟹已经从鱼钩上跑掉了,他再换上一个。当三只小蟹跑得一个都不剩的时候,他又爬回岩石那儿抓了几只。
特罗特实在是看累了,于是,她在沙滩上躺了下来,立即就睡着了。两小时后,她身上的衣服全干了,老水手的衣服也干了。因为他们习惯同大海打交道,所以,他们抗寒的能力很强。
最后,小女孩被身边的溅水声和比尔船长满意的哈哈声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船长钓上了一条重约两磅的银白色的鱼。特罗特一下子高兴起来,连忙拢起一堆水草,而比尔船长则用折刀把鱼开膛破肚,准备烧煮。
他们以前也用水草烧煮过鱼。比尔船长用一些水草将鱼包起来,放入水中浸湿,然后划了根火柴点燃了特罗特拢起的那堆水草。水草不久就烧光了,只剩下一堆映着红光的灰烬。他们把用水草裹着的鱼放进灰烬里,又在上面覆盖了一些新的水草。新的水草马上又燃烧起来,随即又变成了一堆灰烬。就这样,他们不时加上一些水草,最后水手觉得他们的晚饭已经做好了。于是,他把盖在鱼上面的灰烬拨去,从灰堆里取出仍在冒烟的那包鱼。打开包在外面的水草,里面的鱼已经彻底熟透了,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尽情地吃了起来。鱼有一股淡淡的水草味,如果撒上一点盐末的话,味道就更鲜美了。
灰烬的余火映照着岩洞,可是,光线在一点点变暗。周围的水草很多,于是,他们吃完鱼后,又不时向灰堆里添了一些水草,尽量不让火熄灭。
水手从里面一个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的铁皮水壶,他拧开水壶盖,将水壶递给了特罗特。虽然她想多喝几口,但她忍了忍,只呷了非常小一口。特罗特注意到,比尔船长只是用水润了一下嘴唇。
“就算我们可以钓到足够的鱼来维持生命,”特罗特眼睛盯着红红的火堆缓缓地说,“但是,我们的食用水怎么解决呢,船长?”老水手不安地移动了一下身子,没有回答女孩的话。两人都在想着那个黑洞,特罗特倒不太害怕,可老水手就是不愿到那儿去。可他心里明白,特罗特可能是对的。待在这个岩洞里,结局就一个:慢慢地死去,并且必死无疑。
现在,上面的世界应该是夜晚了,小女孩感到了倦意,很快,她就睡着了。过了一会儿,老水手也倒在特罗特的身边呼呼入睡了。岩洞里十分宁静,好久都没有一点声音来打扰他们。
等到他们醒来的时候,洞里又有点亮光了。
他们分了块硬饼干,咀嚼着当早饭吃。忽然,水潭里发出扑通一响,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向水潭望去,只见从水里冒出一个模样非常古怪的怪物。特罗特肯定它既不是鱼,也不像是兽类。它长着一副稀奇古怪的翅膀,形状像个颠倒过来的碗状物,上面没有长着羽毛,就一张坚硬的皮。它有四只脚——很像鹳的脚,只是比鹳多出两只。头长得像鹦鹉。长长的坚嘴前部向下弯曲,两边向上突起,既像鸟类的嘴,又像兽类的嘴。
可绝对不能将它称作鸟,因为它的全身没有一根羽毛,只有头顶上有一簇红色的波状羽冠。这个怪物一定有比尔船长那么重,它挣扎着扑腾出水面来到了沙滩上,显得硕大无比,不同寻常。
特罗特和她的伙伴惊奇地望着它,惊奇中还夹杂着几分恐惧。
€€第三章 奥克
怪物湿漉漉地站在他们面前,一双明亮而温和的眼睛注视着他俩。这个新来的伙伴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架势,倒是和他们一样显得有些吃惊。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特罗特耳语着说。
“谁呀,你在说我吗?”那个怪物说话的嗓音非常尖,“嗯,我是个奥克。”
“哦!”小女孩说,“可是,什么是奥克呀?”“我就是奥克。”他一边抖落着奇形怪状的翅膀上的水,一边不无自豪地重复道,“如果一个奥克居然可以从水里逃脱,重新回到陆地上,那么,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是个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奥克。”
“你在水里已经待了相当长的时间吗?”比尔船长问。他觉得,只有对怪物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才不会对它失礼。
“我想,最后一次扎进水里的时间可能有十来分钟,也就是九分六十秒的光景。”他这样答道。“昨晚我陷入了困境,真的,一个漩涡将我卷了进去,后来——”“怎么,你也落入了那个漩涡?”特罗特急切地问。
他扫了她一眼,眼光里带着几分责备。
“我想当你打断我讲话的时候,我正在讲述实情呢,小姑娘。”奥克说道,“我平时并非一个粗心的人。昨天,那个漩涡实在是太湍急了,所以,我就想去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灾难。我飞得离它稍许近了点,气流的吸力居然把我也吸进了大海的深渊。水是我的天敌,这次,如果不是一群小美人鱼前来搭救、把我拉出漩涡的话,我早就没命了。它们把我拖到了一个岩洞,将我扔在那里了。”
“哎呀,看来我们有了相同的遭遇。”特罗特大声说,“你所说的那个岩洞也和这个岩洞一样吗?”“我还没认真察看一下这个岩洞呢!”奥克说,“要是一样的话,我们的命运可就惨了。那个岩洞简直是个牢房,除了水潭这条通道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个出口。我在那儿整整待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我跳入水潭,尽量往下沉,然后拚命朝前游。岩石不时擦着我的背,还差点被一个凶猛的海怪抓住。后来,我慢慢地游出水面换气,于是,我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地方。这就是我的故事。你们好像有吃的东西,请你们施舍一点给我吧,我真的快饿死了。”
说完,奥克就蹲坐在他们的身边。比尔船长十分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饼干递了过去。奥克的前爪敏捷地抓住饼干,接着就像鹦鹉吃食一样地啃咬起来。
“我们的食物也不多,”老水手说,“但我们愿意和你这个患难之交共享这些食物。”
“你说的非常对。”奥克欢快地左右晃动着脑袋说。接着,每个人都在一声不吭地啃着饼干,一会儿之后,特罗特说:“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奥克,你有许多奥克伙伴吗?”“没几只了,剩下的,我想是世界上仅存的几只了。”他回答说,“在我出生的那个国家里,我们是绝对的万物之主,从蚂蚁一直到大象,全都听从我们的指挥。”
“你说的是哪个国家呀?”比尔船长问。
“奥克国。”
“它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看,不知为何,我的天性总是好动的。而我其他的同类却非常安静,从无非分之想,他们很少远离家乡的。可我从小就喜欢飞到很远的地方去,虽然父亲一再警告我,说这样会惹麻烦的。‘世界很大,小筋斗,我的儿子。’他常说,‘我听说某个地方住着种奇怪的、长着两条腿的动物,他们被称做人。对所有的生物他们都发动战争,甚至连奥克都不放在眼里。’他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心。等我完成学业,离开学校之后,我决定飞到那个世界去看看所谓的人。于是,我没向任何人告别便离家出走了,对此我很后悔。我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风险,也曾有好几次看到了人类,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离得这么近。我在天上飞的时候也常常要搏斗一番,我遇到过一种硕大无比、浑身覆盖着羽毛的鸟,它们凶猛地攻击我。除此以外,我还要忙于躲避在空中游来荡去的飞船。就这样,飞呀飞,我终于迷路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飞了多远。我想回家去,可却不知道自己的家园在哪里。我已经找了几个月了,这次就是在飞越大海时遇上了漩涡,所以落到了这个地步。”
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兴致勃勃地听着奥克讲述他的历险记。
从奥克友好的语调及他那并无恶意的外表中,他们断定,他不是个很难相处的伙伴,虽然起初他们曾有过这样的担心。
奥克像猫一样蹲着,他前腿上的指形爪子灵巧得像人类的手。他身上最古怪的地方可能要算那根尾巴了。这个由皮、骨头以及肌肉组成的东西,形状就如同船和飞机上的螺旋桨。它的表面呈扇面,有一根枢轴将它连接在身体上。比尔船长略微懂得一点机械,他望着奥克螺旋桨似的尾巴问道:“我想,你飞行的速度一定非常快吧?”“是的,是这样。奥克被誉为是空中之王!”“你的翅膀好像并没多大的用处。”特罗特说。
“哦,用处是不大。”奥克坦率地承认,翅膀上四张空皮不紧不慢地上下摇动着。“当我用尾巴朝前推进时,翅膀能将我托在空中。总而言之,我长得非常漂亮,你说是吗?”特罗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比尔船长却庄重地点了点头。
“对奥克来说,”他说,“你太了不起了。我从没见过奥克,可我能够想象得出,你并不比别人差。”
比尔的话似乎令奥克十分开心,他在岩洞里走来走去,上坡的时候如履平地。等他离开之后,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又各自从水壶里呷了一口水,把含在嘴里的早饭咽了下去。
“嗯,你们快来呀,这里有个洞,有个出口,有一条通道呢!”奥克在上面叫了起来。
“我们早就知道了,”特罗特说,“昨晚,我们就发现了。”
“那好,让我们离开这儿。”奥克将头伸进黑洞,嗅了几下,“那里的空气既新鲜,又有股香甜味,它不会把我们带到一个比这里还要糟糕的地方去的。”
小女孩和老水手站了起来,爬到了奥克的身旁。
“就在你到这里来之前,我们正打算去那个洞里探探路。”
比尔船长解释道,“在黑暗里摸索是非常危险的,先让我点燃一根蜡烛吧。”
“蜡烛是什么?”“等会儿,你就会看到的。”特罗特说。
老水手从右面的口袋里摸出一支蜡烛,又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当他擦亮一根火柴的时候,奥克吃惊地跳了起来,双眼充满疑虑地望着火苗。比尔船长接着把蜡烛点着了。奥克对比尔船长的一举一动简直着了迷。
“亮光,”他略有些紧张地说,“在洞里可能是很有用的,我想,这支蜡烛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危险吧?”“有时它会烧着你的手指,”特罗特回答说,“可最糟也顶多如此了,可是,你还可以把它吹灭。”
比尔船长用手遮挡着火苗,弯着腰钻进了黑洞。洞口的大小恰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可向洞里爬了几英尺以后,洞就开始变大了。特罗特紧跟在比尔船长的身后,在她的后面是奥克。
“似乎是个常见的隧洞,”老水手边爬边喃喃自语道。因为那条木腿的缘故,他爬得有些费劲,岩石弄痛了他的膝盖。
他们三个沿着隧洞慢慢地爬了半个小时,不时地拐东拐西,一会儿爬上,一会儿又爬下,最后比尔船长忽然停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叫喊。他将火光摇曳的蜡烛举到前面,照了照前面的地方。
“怎么啦?”特罗特问。老水手的身体堵满了洞的全部空间,她一点也看不见前面的地方。
“我想,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
“莫非洞已经堵死了?”奥克问。
“不,不是那么回事。”比尔船长沮丧地说,“我正在一道悬崖的边上。等等,让我移开,你们自己来瞧瞧。小心,特罗特,别掉下去!”说完,他又朝前爬了爬,然后靠边移过去,并且举着蜡烛为特罗特照路。奥克也跟了上来。现在三个人都跪在一道非常窄的突出的岩石壁架上,下面陡峭的崖壁一落千丈,下面是个巨大的黑乎乎的空间,蜡烛那一小点光无法照亮下面的东西。
“唔,”奥克从岩壁的边上向下张望着说,“看来是凶多吉少。把蜡烛给我吧,让我飞下去看个究竟。”
“难道你不觉得害怕吗?”特罗特问。
“当然会感到害怕。”奥克回答说,“不过,如果想逃离此地的话,我们就不能老待在这块岩壁上。我看,你们这些可怜的人类是不会飞的,所以,去那儿探路自然就是我的事了。”
比尔船长将那支已经烧了一半的蜡烛递给了奥克。他用一只爪子小心翼翼地接过蜡烛,身体向前一跃,从岩壁上一下就滑落下去了。他旋转的尾巴发出了奇妙的嗡嗡声,他们还听见那副奇形怪状的翅膀发出的轻脆的扑打声。而此时此刻,他们最关心的却是那个小小的亮点。最初,小亮点兜了一个圈子,接着,又慢慢地向下掉落,最后忽然消失了。他们的面前变得漆黑一团。
“喂,上面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啊?”奥克在喊。
“我想可能是蜡烛被吹灭了。”比尔船长大声说,“到这儿来,再拿一支去吧。”
“我看不见你们在哪儿呀?”奥克说。
于是,比尔船长又拿出一支蜡烛点燃了。凭借微弱的火光,奥克又飞了回来,它站在崖壁的边上,将那支烧剩的蜡烛递了过去。“是什么让它熄灭的?”奥克问。
“是风将它吹灭的。”特罗特说,“这次,你可千万要当心啊。”
“下面什么样?”比尔船长问。
“现在还不清楚。但下面一定有个底,我要去把它弄个水落石出。”
话音刚落,奥克又飞走了。这一回,他下降得非常慢,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去,直到蜡烛光变成了一个亮点。接着,亮点又向左边移去,再次从特罗特和比尔船长的视野中消失了。
几分钟后,他们又重新看到了亮光。比尔船长的手里又握着另一支点燃的蜡烛,所以,奥克直接朝他们飞了过来。当他离壁架只有几码远的时候,奥克忽然大叫一声,扔下了蜡烛。
然后,他登上了壁架,翅膀发疯似地拍打着崖壁。
“怎么啦?”特罗特问。
“蜡烛居然咬我!”奥克难过地说,“我不喜欢你们的蜡烛。我的爪子一拿起那玩艺儿,它就开始一点一点地融化,变得越来越小了。刚才它还咬了我——这实在是最最不友好的行为,哎哟!咬得我真痛啊。”
“我很抱歉,但蜡烛生来就是这样的。”比尔船长咧嘴一笑,作了解释。“你拿着它的时候,必须非常小心才行。说说看,你在下面看到什么了?”“我找到了一条我们能够继续旅行的路。”奥克轻轻地抚摸着被烫痛的爪子说,“在我们的下面,有一个非常大的黑水湖。一看见它阴森、恐怖的样子,我就禁不住直打寒颤。可是,在它的左面有一个隧洞,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在那个洞里行走。当然,我不知道它会将我们引到什么地方去,可我觉得,应该到那儿去看看。”
“但是我们无法到那里去呀!”小女孩遗憾地说,“我们不像你那样会飞,这点难道你不明白?”“不会飞,这倒是真的。”奥克沉思着说。“我看,你们的躯体长得真是太糟糕了,只能在陆地上爬行。但是,你们可以骑在我的背上,我保证将你们安全地送到那个隧洞里。”
“你能驮得动我们吗?”比尔船长不相信地问。
“绝对没问题。我可以驮上整整一打呢,假如你们可以找得到可以坐的地方。”奥克回答道。“但在我的翅膀间每次只能坐一人,我得跑两个来回啦。”“好吧,我先去。”比尔船长作了决定。
他又点了支蜡烛给特罗特,这样,在他们走了之后,她可以拿着它给奥克指示回来的路。接着,老水手坐到了奥克的背上,他的那条木头腿笔直地冲在外面。
“要是你快要摔倒了,你就用手紧紧地抱住我的脖子。”
奥克对比尔船长说。
“如果我摔倒的话,那就道个晚安去做好梦了。”比尔船长说道。
“准备好了吗?”奥克问。
“发动你的螺旋桨尾巴吧!”比尔船长的声音有点发颤。
但奥克飞得很平稳,老水手一点也没摇晃。
特罗特注视着比尔船长手中的烛光,直到它消失在很远的地方。她不喜欢一个人留在这个危险的壁架上,在下面几百英尺深的地方还有一个黑水湖。而她是一个勇敢的小女孩,她非常耐心地等着奥克回来。
奥克回来得要比她期待的早,他对她说:“你的朋友已经平安地到达了隧洞,现在你上来坐好,我马上把你送到你的朋友那儿去。”
我可以肯定,没有多少小女孩爱骑在奥克光溜溜的背上,在一个巨大的黑洞里做这种提心吊胆的旅行的。特罗特也不喜欢,但既然不这样做不行,她就尽量表现得勇敢些。当奥克在黑暗中飞速穿行时,她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紧张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蜡烛了。
虽然奥克只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就飞越了这段路程,可在特罗特看来,这却是一次十分长的旅行。没过多久,特罗特就站在比尔船长身边的平地上了。这是个拱形的隧洞。老水手看见他的小伙伴到来时格外高兴,两人都对奥克的帮助表示了谢意。
“我不知道这个隧洞通向哪里,”比尔船长说,“不过,看上去肯定比我们刚刚爬出来的那个洞要强一些。”
“趁奥克休息的时候,”特罗特说,“我们到前面去走走,看看那里是什么情形。”
“休息?”奥克叫了起来,尖细的语调里充满了责备。“飞这么一点点路,我根本就不觉得累,我经常一口气飞上好几天呢!”“那让我们一起走吧!”比尔船长建议道。他手里还握着一支点燃的蜡烛,于是,特罗特将她手中拿的那支蜡烛吹灭,放回到水手的大口袋里。她知道,同时点着两支蜡烛是一种浪费。
这个隧洞非常直,没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地方,所以,他们走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他们走的速度十分快。特罗特认为,这个隧洞距离他们被漩涡扔进的那个洞大约有两英里远,可现在已经无法断定走了多少路程了。他们已经不停地走了好几个小时,而四周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最后比尔船长停下休息了。
“我想这个洞肯定非同寻常,”他沮丧地摇着脑袋说,“蜡烛已经烧掉了三支,只剩下三支了,而隧洞里的情景和我们出发时一样,毫无变化,谁知道还要走多少路才能走到尽头。”
“能不能行走时不用蜡烛呢?”特罗特问,“这条路走起来似乎非常安全。”
“眼下是安全,”比尔船长回答说,“可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可能又会遇到一个深渊,或者其它类似的危险,谁也说不清。真要是遇上的话,还没等我们弄清是怎么回事,我们就已经完蛋了。”
“如果让我走在前面呢?”奥克建议道,“我不怕摔下去。如果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我就叫出声来,引起你们的注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特罗特说,比尔船长也这么认为。
于是,奥克摸黑在前面探路,而他们则手拉着手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接着走了好一阵,这时,奥克停下想吃东西了。比尔船长一直就没提到吃饭的事,因为他们的食品实在是所剩无几了——只有三块硬饼干和一块两个指头那么大小的奶酪。可他还是给了奥克半块饼干,并叹了口气。奥克不喜欢吃奶酪,于是,水手和小女孩将奶酪一分为二。他们点了支蜡烛,坐在洞里吃了起来。
“我的脚非常痛,”奥克哼哼哈哈地说,“我不习惯在陆地上行走。再说,这条石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走起来脚非常痛。”
“难道你不能飞吗?”特罗特问。
“不行,这儿的洞顶太低了。”奥克说。
吃完东西后,他们又继续上路了。特罗特开始担心,沿着这条道路继续走下去的话,可能会没有个尽头。比尔船长注意到小女孩已经走得非常累了,他停下来划了根火柴,看了看他戴的那块大银表。
“嗬,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喊了起来,“我们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但仍然在这条该死的路上。这条通道也许一直穿过地球的中心,可能它是环形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这样一直走呀走,直到世界末日的来临。眼下我们既不知道前面的路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后面是怎样的情景。我建议,我们别再走了,睡到明早再说。”
“这对我来说,倒是十分有好处的。”奥克赞同地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我的脚痛得非常厉害了,痛得我刚才走这几里路时都是一拐一拐的。”
“我的脚也很痛。”比尔船长说着找了块比较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的脚也痛!”奥克喊道,“哼,你只是一只脚痛,可我有四只脚在痛。也就是说,我痛的程度是你的四倍。来,把蜡烛拿好,让我看看我的脚板底,我敢说,”借着摇曳不定的火苗他查看着自己的脚爪,“它们上面全是泡呢。”
“或许,”特罗特愉快地坐在两个伙伴的身边说,“你的脚上长的只是鸡眼呢。”
“你说什么,鸡眼?简直是胡说八道!奥克是从来也不长鸡眼的。”他一边大声地抗议,一边轻轻地搓揉着他的脚爪。
“那么,它叫——叫什么来着,比尔船长?也就是《天路历程》里讲到的那个。”
“拇趾囊肿胀。”比尔船长说。
“哦,对,也许你也有拇趾囊肿胀。”
“这倒非常有可能。”奥克呻吟地说,“但无论它叫什么,再这么走一天的话,我可要发疯了。”
“明早起来,你一定就会感觉好一些。”比尔船长在给他鼓劲。“睡吧,忘记你的脚痛。”
奥克不满地看了一眼老水手,而比尔装作没看见。然后,奥克央求地问道:“我们现在是该吃东西呢,还是该饿着肚子呢?”“你只有半块饼干了。”比尔船长回答说,“谁也不知道还要在这个黑洞里待多久,但这里什么吃的东西也找不到。所以,我建议你还是把这点食物留着,以后再吃吧。”
“你现在就给我吧!”奥克恳求道,“假如要饿肚子的话,我情愿饿得干脆点,别像现在这样拖泥带水的。”
比尔船长只好掏出了饼干,奥克三口两口就把它吃光了。
特罗特也饿坏了,也轻声地对比尔船长说,她想要自己的那一份。而老人已经偷偷地将自己的那块饼干一分为二了:他给了一半给特罗特,而把剩下的另一半偷偷地留了下来,以备今后的急需。
小女孩已经睡熟了,奥克讨厌地打着呼噜。比尔船长则为特罗特的境遇担心起来,他背靠岩石坐着,想着如何离开这个没有尽头的隧洞。可是没过多久,他也睡着了。他拖着一条木头腿,一拐一拐地走了一整天,也实在是累坏了。就这样,三个人在黑暗里睡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奥克终于苏醒了,他用脚踢了踢老水手。
“现在一定又是白天了。”他说。
€€第四章 重见天日
比尔船长揉了揉眼睛,他划了根火柴看看手表。
“现在已经九点了。是的,我想应该是白天了。继续上路吗?”他问。
“当然!”奥克回答说,“除非这个洞非常怪,没有个尽头,不然,我们迟早会找到出口的。”
水手轻轻叫醒了特罗特。一个晚上睡下来,她认为体力又恢复了,她一骨碌跳了起来。
“上路吧,船长。”她说了一句。
他们接着朝前走。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奥克“哎哟!”一声,拚命地拍打起翅膀,旋转起尾巴来。和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的特罗特和比尔,连忙收住了脚步。
“怎么啦?”比尔船长问。
“我需要点亮光。”对方回答说,“我们可能已经走到了隧洞的尽头。”当比尔船长点亮蜡烛时,奥克又说,“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完全不需要醒得那么早。我们是到了洞的尽头处才睡的。”
老水手和特罗特拿着蜡烛朝前走去。隧洞的前方挡着一道石壁,可他们发现,前面有一个向左的急转弯。他们沿着弯道走了进去,那里的通道非常窄,没走多远又遇到了一个急转弯——这回是向右拐了。
“把蜡烛吹灭,船长。”奥克欢快地说,“我们可以看见日光了!”是的,他们终于又看见了阳光!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刚一转过弯,脚下就出现了一道柔和的光线。阳光是从上面照下来的,他们抬头望去,发现他们正站在一个非常深的石井的底部,井口离他们十分远,隧洞一直到这儿就再也无路可走了。
他们默默地望了一会儿,眼前的情景至少让他们当中的两个人觉得非常沮丧。但奥克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欢快地说道:“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最艰难、最最不幸的一段旅程了。它终于结束了,我太开心了!不过,如果我无法飞出井口的话,我们就将葬身此地。”
“井口那么一点点空间可以让你飞出去吗?”小女孩连忙问道。
比尔船长也说:“这可是个笔直的井穴,你很难飞上去的。”
“假如我只是只普通的鸟——也就是那种讨厌的浑身长满羽毛的鸟——我根本就不会作飞出去的打算了。”奥克说,“可是,我那根具有机械功能的螺旋桨尾巴,是一定可以创造出奇迹的。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可以向你们露露我的绝技。”
“哈,哈!”特罗特叫了起来,“你是说,你想将我们也带上去?”“为什么不呢?”“我想,”比尔船长说,“还是你先上吧。然后,你再叫人来帮帮忙,给我们扔根绳子下来。”
“抓着绳子上去是非常危险的。”奥克说,“而且,也不一定找得到这么长的绳子。再说,要是我能够飞出去的话,照理说也应该可以带你们一起飞出去。”
“嗯,我可不怕。”特罗特说,她渴望回到地面上去。
“万一我们掉下来了呢?”比尔船长顾虑重重地问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一起掉下来。”奥克回答说。
“上来吧,小女孩,骑到我的肩上去,双手抱住我的脖子。”
特罗特照他的吩咐做了。等她坐到了奥克的身上,比尔船长问:“我可怎么办呢?”“你嘛,我想你最好抓住我的后腿,我把你吊上去。”奥克回答说。
比尔船长抬头望了望井口,随后又看看奥克那双细细的后腿,深深地吸了口气。
“看来,我要在空中悬荡一阵子了。不过,如果时间不长的话,我大概还能抓得住。”他说。
“那么,都准备好了吗?”奥克喊了一声,螺旋桨尾巴马上转动起来。特罗特很快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向上升。等奥克的腿离开地面后,比尔船长紧紧抓住了其中的两只,在空中吊着。奥克的身体开始向上倾斜,特罗特不得不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否则的话,她就有可能会滑落下去。虽然如此,奥克在飞行过程中,仍难免碰到井穴周围粗糙的石壁。有好几回,他的后背撞上了石壁,翅膀碰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发出了“哇哇”的喊叫。可是,他的尾巴依然在不停地、飞快地转动着。光线越来越强了。从井底到井口确实有相当长一段路,但还没等特罗特明白过来,他们已经突然地跃出了井口,来到了有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里。没过多久,奥克轻轻地降落在地面上。
虽然奥克对他的乘客非常留心,可一下子停住的动作还是有些突然,比尔船长冷不防地碰到了地面,摔了一个大跟斗。
等特罗特从座位上爬下来时,比尔船长也已经坐了起来,正满意地环顾着四周。
“这地方挺美的。”他说。
“是啊,地球真是个美丽的地方!”特罗特大声说。
“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在地球的哪个地方。”奥克沉思地转动着一只明亮的大眼睛,然后又转动起另一只,瞧瞧这里,望望那儿。周围有很多树,还有灌木、鲜花和绿茵茵的草地。但看不见有一幢房子,也没有道路,总之,看不到一点人类居住的痕迹。
“就在我即将落到地面之前,我好像瞥见了大海。”奥克说,“现在让我来看看,我说得对不对。”说完他朝附近的小山飞去,特罗特和比尔船长慢慢地跟在他的后面。他们来到了山顶,只见前方、左右两边都是碧波万顷的大海,背后被一座树林挡住了视线。
“希望这儿不是个岛,特罗特。”比尔船长严肃地说。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又成了囚犯了。”她说。
“的确如此,特罗特。”
“可即便如此,这里也要比那可怕的地下洞穴和隧洞强些。”
小女孩说。“说得对,小家伙。”奥克同意地说,“地下再好,终究比不过地面上的东西。因此,我们不必为自己的命运进行无谓的争论了,可以逃脱出来,这本身就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是该好好庆贺一下!”她说,“可是,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能否找得到吃的东西。”
“让我们去察看一下吧,”比尔船长提议说,“左边的那些树好像是樱桃树呢。”
探险者们得经过一块藤蔓交错的田地才能走到樱桃树那儿去。走在最前面的比尔船长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于是,他扑面摔倒在地上。
“嘿,是个西瓜!”特罗特高兴地喊了起来,她已经看清了绊倒比尔船长的东西。
比尔船长摔得不重,他站了起来,打量着西瓜。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大折刀,将瓜切开了。瓜已经熟透了,逗引得人们直流口水,可比尔船长还是决定自己先尝一口,然后才给特罗特吃。当他确认西瓜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递给了特罗特一大片,还弄了一些给奥克。最初,奥克对瓜果还露出了不屑一顾的样子。可等他尝到了滋味以后,立刻又和别人一样美美的吃了起来。
他们在藤蔓中找到了很多西瓜,特罗特感激地说,“这下可好了,就算这里是岛,我们也不会饿死了。”
“这些西瓜,”比尔船长说,“既可以当食物,又可以当水喝,我们能遇上这些西瓜,实在是太幸运了!”接下来,他们又跑到樱桃树下,摘了些樱桃。靠近树林的边缘地带还长着一些野李子。在这个树林里,全是坚果树——有胡桃树、欧洲榛、杏树和樱桃树——因此,岛上的食物是绰绰有余的。
比尔船长和特罗特打算穿过树林,看看那里到底是怎样一番情景。可是,奥克因为刚才走石路时把脚都走痛了,仍未见好,走起路来非常不利索。所以,他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他打算等会儿独自飞越树林,到那儿以后再与他们会面。树林不太大,他们疾步走了大约分钟后,就来到了树林的尽头,看到了前面的海岸。
“这儿真是个岛,一点没错。”特罗特叹了口气说。
“是的,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岛呢。”比尔船长说,他在特罗特面前尽量不流露出失望的情绪。“我想,小伙计,如果事情变糟了的话,我可以用那些树木扎一只木筏子,甚至造出一只小船来,我们可以乘着它离开这儿呢。”
小女孩听了比尔船长的建议立即高兴起来。
“怎么我没看到奥克啊?”她环顾四周说。接着,她的眼睛一亮,叫了起来,“嘿,比尔船长,那不是间房子吗,就在左边那个地方!”比尔船长定睛望去,确实看到树林边上有一个小木棚。
“好像是的,特罗特。虽然这不能算是一间房子,可总归是一个人造的建筑。好吧,让我们过去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第五章 岛上的小老头
走了一阵子,他们就来到了小木棚前。这是在一块方地上用树枝搭的一个棚顶,周围栽了些挡风的树。棚的前面没有树挡着,直接面向大海。当比尔船长和特罗特走近木棚时,他们看见有个长着山羊胡子的矮老头,此时正坐在一张长凳上,默默地眺望着大海。
“请走开,”他不耐烦地喊道,“难道你们没看到,你们把我的视线都给挡住了?”“早上好!”比尔船长彬彬有礼地问候道。
“今天早上并不好。”小老头怒气冲天地回答说,“我见过很多比今天早上要好得多的早晨。一早,你们这些人就来打搅我,还能说早上好吗?”特罗特对这个陌生人的话感到十分吃惊,他们对他可是非常有礼貌的啊。比尔船长对小老头的无礼也十分生气,却仍平静地说:“岛上就住着你一个人吗?”“你的语句看来很糟。”老头回答道,“这个岛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拜托你们,最好马上离开这儿。”
“哼,我们倒是很想离开此地呢!”特罗特说完,立即和比尔船长转身离开,走到了海滩上,看看在这儿是否见到一块陆地。小老头起身跟在他们的后面,可两人全都气鼓鼓的,谁也没去搭理他。
“什么也看不见,小伙计。”比尔船长用手挡着强烈的阳光朝远处瞭望着,说,“眼下只能在这儿待上一阵子了。不管怎么说,特罗特,这个地方实在是糟透了。”
“这只是你对它的了解!”小老头忽然冒出来一句,“是啊,这些树总的来说长得太绿了,岩石也不该这么硬。我还觉得,这里的沙子实在是太细了,空气也潮湿得太厉害。在这里,一点点气流就能形成大风。白天,这儿老有阳光,无论别人需要不需要,天一黑又很快消失了。如果你们想留在岛上的话,你们会觉得这儿的一切都是不尽人意的。”
特罗特转身望着他,娇嫩的脸上露出了严肃而又好奇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是谁。”她说。
“我叫佩西姆。”他得意地说,“人们都称我观察员。”
“哦,那你观察些什么?”小女孩问。
“什么都观察。”他更得意地说。忽然,佩西姆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倒退了几步。他在沙滩上发现了一些浅浅的脚印。
“啊,我的天哪!”他忧虑地喊了一声。
“怎么啦?”比尔船长问。
“有人把地面都撞进去了,难道你没有看到吗?”“这么一点点深是不会伤害什么的。”特罗特察看着脚印说。
“不管撞进去多少都是不对的。”小老头坚持说,“如果地面被撞进一英里,那将是个很大的灾难,你说对不对?”“也许是的。”小女孩赞成地说。
“那么,这里被撞进了整整一英寸!也就是十二分之一英尺,或者说稍多于一百万分之一英里。所以,这就是一百万分之一的灾难。噢,上帝!这是多么可怕啊!”佩西姆的声音有些哽咽。
“别想它了,先生。”比尔船长宽慰地劝他说,“马上就要下雨了,让我们回到你的小木棚里去吧,别让雨给淋湿了。”
“下雨?真的会下雨吗?”佩西姆问,他哭了起来。
“是的。”比尔船长回答说。这时雨点已经落下来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它下雨——虽然我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观察员。”
“是啊,恐怕没什么办法。”小老头说,“你眼下很忙吗?”“到了小木棚后就没事了。”老水手说。
“那就请你给我帮个忙。”佩西姆央求道,一边快步跟在急匆匆向木棚走去的比尔船长和特罗特的身后。
“那要看是帮什么忙了。”比尔船长说。
“希望你能拿着我的伞赶紧到海滩去,帮我替那些可怜的鱼儿打伞,一直等到雨停下来。我担心,它们会被雨淋湿的。”
佩西姆说。
特罗特大笑起来,比尔船长却以为老头是在拿他取笑,于是,他摆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呵斥他。
他们来到小木棚的时候,身上还没完全淋湿。这时,雨点已经非常大了。幸亏有棚顶替他们遮雨,他们站在里面看着这场大雨。忽然,有只小东西嗡嗡地飞了进来,绕着佩西姆的头直打转转。观察员用手驱赶着它,又喊又叫:“滚开,你这只野蜂!滚开,你这只野蜂,真是只奇怪的野蜂!”比尔船长和特罗特都抬头望去,小女孩吃惊地说:“上帝,这是个小奥克!”“是的,一点没错。”比尔船长也大声说道。
的确,这只奥克并不比一只野蜂大多少。他朝特罗特飞了过来,落在她的肩膀上。
“好啦,是我。”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很轻的声音,“我现在已经陷入困境了。”
“什么,你是我们的奥克吗?”小女孩越发惊讶了。
“不,我是自己的奥克。而我却是你们惟一认识的那个奥克。”小东西回答说。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老水手一边问,一边把头凑近特罗特的肩膀,以便可以更清楚地听到他的话。佩西姆也把头凑了过来。
奥克说:“你们一定还记得,我离开你们后就开始飞过树林。等我来到树林的这边时,我看见一片非常大的灌木丛,上面结满了许多甘美无比的鲜果。这些鲜果有草莓那样大小,淡紫色的,特别可爱。于是,我飞过去,用嘴啄下一颗吃了。不一会儿,我就开始变小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小,在融化。我简直怕得要死。于是,我就落在地面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细细想了一遍。几秒钟后,我就缩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然后就不再变小,也不再变大了,这真叫人头痛。当我从惊愕中转过神来,我就开始去找你们。像我现在这么一个小不点,要找到你们的踪迹,还真不容易啊。幸好我在这儿看见了你们,于是,我就飞了进来。”
听了这个故事,比尔船长和特罗特感到非常惊奇,他们为可怜的奥克感到伤心。可是,小老头似乎觉得这事非常好玩。
听完故事后,他一个劲地在笑,直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躺倒在地上,一边打着滚,一边还在那儿哈哈大笑,欢快的泪水沿着满是皱纹的脸流淌下来。
“哦,天哪!哦,天哪!”最后,他喘着粗气坐了起来,用手揉着眼睛,“实在太有趣了,有趣得叫人都不敢相信。”
“我一点都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笑的。”特罗特忿忿地说。
“如果你有过像我这样的经历,你就会觉得可笑了。”佩西姆说着站了起来,慢慢地,他又恢复了严肃与不满的神情。
“我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噢,是吗?你是怎么到这个岛上的?”小女孩好奇地问。
“我并不想来,是邻居们将我带到这儿来的。”一提起往事,小老头的眉头又紧锁起来。“他们说,我这个人很好斗,爱找岔。就因为我曾坦率地说过,他们做错了什么事,什么事本来是不对的,或者事情本应该是怎么的等等,他们就都来责备我。他们把我带到这儿,把我一个人扔下了。还说,假如我同自己争吵的话,就不会有人不高兴了。听起来挺荒唐,是不是?”“我看,”比尔船长说,“那些邻居们,这件事做对了。”
“唔,”佩西姆又接着说,“当我发现我成了这个岛上的国王之后,我就不得不靠那些鲜果来生存了。我发现,许许多多生长在这里的鲜果都是从未见过的。我尝了其中的几种,觉得它们都挺好吃的,而且有丰富的营养。有一天,我吃了颗薰衣草浆果——也就是奥克刚才吃的那种——身体马上变得只有两英寸高了。这副模样可真烦人,当时,我和奥克一样怕得要命。我连走路都成了问题,而且走不多远。凡是地上隆起的地方都成了挡在我面前的大山,每片青草都成了大树,每粒沙子都成了巨砾。好几天,我都在恐惧中生活着。有一回,一只癞蛤蟆差点把我给吞了。如果我从草丛里跑出来的话,那些海鸥、水老鸦就会朝我飞扑下来。最后,我决定再吃一颗草莓,让自己死去。对这么个小不点来说,生活简直成了场可怕的恶梦。”
“后来,我看见了一棵小树,上面结着我曾吃过的那种浆果,但是它们的颜色不是淡紫色的,而是深紫色的,但在形状上没什么两样。因为我无法爬到树上去,只好在树下等着,一直等到有阵轻风吹来,摇动了树枝,一颗果子从上面掉了下来。我连忙把它抓住,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这个世界,是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然后,我一下子吞下了那颗浆果。让我觉得惊奇的是,我又开始变大了,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而且,这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再变了。不用说,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吃过薰衣草浆果,岛上的动物和鸟也不吃那种浆果。”
三个人都专心地听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等到故事讲完之后,奥克大声说,“那么,你认为那种深紫色的浆果是薰衣草浆果的解药喽?”“肯定是的。”佩西姆说。
“那请你马上带我们到那棵树那儿去吧。”奥克央求道,“我现在这个小不点的样子,真叫我觉得害怕极了。”
佩西姆细细地打量着奥克:“你本来就够难看的了。”他说,“如果你变大的话,就会带来很多危险的。”
“哦,不会的。”特罗特对他保证说,“奥克是我们的好朋友,请带我们去有那棵树的地方吧。”
佩西姆这才非常勉强地答应了。他领着他们向右来到了岛的东端。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片面临大海的小树丛前,那里长着一棵有深紫色浆果的小树。浆果长得的确很诱人,比尔船长伸直了手臂,挑了一颗特饱满、成熟的浆果。
奥克还站在特罗特的肩膀上。这时,它飞到地上来了。可比尔船长安着条木头腿,要他跪在地上实在是太费劲了。于是,小女孩从他手中拿过浆果,将它递到了奥克的面前。
“果子太大了,我根本就不能吃。”小奥克斜视着果子说。
“你可以分做几口来吃。”特罗特说。奥克照着女孩的话做了。他用尖长的嘴巴啄着软软的、熟透了的浆果,一转眼就把它吃光了。他觉得,浆果的味道好吃极了。
还没等浆果全部落到奥克的肚子里,他们已经看见奥克在慢慢变大了。只一会儿工夫,他就变得和以前一样大了。奥克高兴极了,他神气得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
“哈,哈!现在你觉得我怎么样呀?”他得意地问。
“哼,你是个皮包骨,丑得要命!”佩西姆说。
“你的眼力太差了。”奥克说,“谁都认为我要比那些可怜的、被称作鸟的动物漂亮,它们的身上尽长着羽毛。”
“但是,它们的羽毛可以做柔软的床垫。”佩西姆说。
“而我的皮可以制成优质的鼓面呢!”奥克反驳道,“凡是拔了毛的鸟和剥了皮的奥克,对他们来说,一点价值也没有了。所以,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必要对自己的长处自吹自擂的呢?如果要争论的话,佩西姆伙计,我倒想问问,你死了之后能派上什么用场呢?”“请别为这个操心。”比尔船长说,“他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
“请允许我这么说吧,我是这个岛上的国王呢。你们已经侵犯了我的国土。”小老头怒目而视地说道,“假如你们不喜欢我——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没有什么人会喜欢我——为什么你们不赶快离开,让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呢?”“奥克会飞,而我们并不会飞。”特罗特向他解释道,“我们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呢,可就是没办法离开这儿呀!”“你们可以回到原来的那个洞里去。”
比尔船长摇摇头,特罗特一想到那个洞就不寒而栗。只有奥克一个人大笑起来。
“你仍旧可以做这儿的国王。”他对佩西姆说,“而我们要按自己的意愿来管理这个小岛。我们一共是三个人,你孤身一人,力量的天平总是倒向我们这边的。”
小老头对此无言以对。只是当大伙儿走回到小木棚的时候,他一脸的怒气。比尔船长一路捡了很多树叶,在特罗特的帮助下,他在木棚的对角处搭了两个舒适的床。而佩西姆则睡在一张悬挂在两棵树之间的吊床上。
他们不需要任何碗和碟子。他们的食物就是树上的新鲜水果。他们也不需要什么火,天气非常暖和,而且也没有东西需要烧煮。木棚里没其它的家具,只有那张佩西姆老是坐着的长凳。他把这张长凳称作他的“王位”。于是,大家也就让他独自享用这个“王位”。
他们在岛上一连住了三天,一边修身养性,一边尽情品尝着岛上的美味鲜果。而这种生活依然有不开心的时候,这全是因为佩西姆。他不断找岔,对他们所做的事,对他们的里里外外总是说三道四的。在这个世界上,他看不见一件顺眼的事情。
特罗特不久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邻居们会将这个小老头放逐到这个岛上来。只有让他独自一人待在这儿,他才会不去烦人了。他们居然漂流到这个岛上来了,可见得运气不佳呀。他们宁愿与野兽为伍,也不愿和佩西姆作伴。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奥克的头脑里突然产生了一个令人愉快的想法。当时,大家都在为如何离开这个岛而伤脑筋,他们讨论了一个又一个的方案,却没有一个是切实可行的。比尔船长说,他能用树木搭一个木筏子,足够载着他们三个人。而他的手头上没有任何工具,仅有的两把折刀是无法砍下那些大树的。
“就算我们能够在海上漂行,”特罗特说,“可是,我们又会漂到哪里去呢?这只筏子到底能漂多久呢?”连比尔船长也不得不承认,他自己对此也弄不清楚。很显然,奥克随时都能飞离这个海岛,而这个怪物对他的新朋友一片忠心,他不愿意把新结识的朋友撇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第四天早上,就在特罗特催促奥克赶紧离开这儿时,奥克突然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我是可以离开这儿,”他说,“不过,你们得答应我,骑在我的背上,我们一起走。”
“我们两个加在一起的重量太重了,你会摔下去的。”比尔船长反对说。
“是啊,作长距离的飞行,你们是太沉了。”奥克赞同地说,“可是,你们能吃那种薰衣草浆果呀。等你们变小了,我再来驮你们。这样,我飞起来就不那么费劲了。”
这个离奇的想法令特罗特大吃一惊,她表情严肃地望着奥克,沉思不语,比尔船长不满地哼了一声说:“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呢?如果我们俩不足两、三英寸高的话,那么,今后的情景一定好不了多少。不,奥克先生,我宁愿像现在这样待在岛上,也不愿成为在拇指上蹦跳的小侏儒。”
“你就不能随身带些深紫色的浆果吗?等到我们到了目的地以后,你们再把它们吃了,”奥克说,“这样,你们又能让自己变大了。”
特罗特高兴地拍起手来。
“妙极了!”她喊道,“说这么着吧,比尔船长。”
起初,老水手不大喜欢这个办法。但他考虑再三之后,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我们变得那么小以后,你怎么带我们飞呢?”他问。
“我可以将你们装在纸袋里,然后将纸袋系在我的脖子上。”
“但我们没纸袋呀!”特罗特说。
奥克看了看她。
“有你的太阳帽啊!”他高兴地说,“它的中间是空的,两边有带子,你们可以把带子系在我的脖子上。”
特罗特脱下帽子,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实,等他们吃下浆果、身体变小之后,这顶帽子完全能够装得下她和比尔船长。
她把带子系在奥克的脖子上,于是,太阳帽马上成了一只口袋。
到时候,两个小人坐在里面是不会掉下来的。于是,她说:“我相信,这办法一定行得通,船长。”
比尔船长咕哝了一声,而他又提不出更好的反对意见,只是认为这个计划未免太危险了——有许多冒险的地方。
“我也认为,这样做非常危险。”特罗特不慌不忙地说,“可人活着总是要冒一点险的。况且,危险并不等于真的会受到什么伤害,船长。危险,只是意味着也许会受到伤害。因此,我想我们应该去冒这个险。”
“现在,我们去找那种浆果吧。”奥克说。
他们什么也没对佩西姆说。此时,他正坐在长凳上,一脸怒气地望着大海。而他一听到奥克说要去找浆果,他的目光立即朝那棵结有魔果的树的方向望去。奥克很清楚地记得那棵薰衣草树的位置,他领着伙伴们快步朝那儿走去。
比尔船长采下了两颗浆果,小心地将它们放进口袋。然后,他们又绕到了岛的东端,找到了那棵结有深紫色浆果的树。
“我想应该采下四颗。”水手说,“万一一颗还不能让我们变大的话,我们可以再吃一颗。”
“最好拿六颗,”奥克建议说,“还是稳妥点为好。我能肯定,世上再也没有生长这种树的地方了。”
于是,比尔船长采了六颗深紫色的浆果。随后,他们带着贵重的浆果来到了小木棚,和佩西姆告别。他们还请他帮忙把太阳帽系在奥克的脖子上。否则的话,他们或许就不会对这个阴沉的小老头这么有礼貌了。
当佩西姆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自己时,起初,他显得非常高兴,但忽然又意识到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于是,他又唠唠叨叨起来,说不该将他一个人撇在这里。
“我们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合你的心意。”比尔船长说,“无论我们是留在这个岛上,还是离开这里,反正都不合你的心意。”
“确实如此。”佩西姆坦率地承认,“从我懂事的那时起,我就从来也没有高兴过。所以,你们留也好,走也好,对我都无所谓。”
不过,他对他们的计划倒是非常感兴趣的,并且,他愿意提供任何帮助。而他预言,他们在半路上一定会从帽子里摔出来的,不是摔进大海里淹死,就是掉在石岸上摔死。这个不吉利的预言虽然没影响特罗特的情绪,却使比尔船长感到了紧张、不安。“我先吃浆果。”特罗特说着,将帽子放在地上。因为只有放在地上,他们才能走进这顶帽子。
接着,她吃下那颗薰衣草浆果,不久,她就变成了一个小不点。比尔船长只用两个手指就轻轻地把她捏住了,并将她放到了帽子的中央。接着,他又把六颗深紫色的浆果放在她的旁边——每一颗都有小特罗特的脑袋那么大——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以后,老水手也吃下了那颗浆果,很快,他也变得只有一丁点大了——连同他的那条木头腿。
比尔船长跌跌撞撞地爬进了帽子的边沿,一头栽倒在特罗特的身边。这一下可把忧郁寡欢的佩西姆逗乐了,他哈哈笑出声来。这时,海岛上的国王拿起了帽子——动物总是十分鲁莽的,把帽子里的两个人晃得如同罐里的豆子——把带子牢牢地系在奥克的脖子上。
“特罗特,但愿这根带子缝得非常结实。”比尔船长不安地说。“没问题,你知道,我们已经没多重了。”她回答说,“那些针线是够牢的了,而我们得小心,别把浆果挤碎了,船长。”
“有一个已经挤烂了呢。”他望了望浆果说。
“准备好了吗?”奥克问。
“好了!”两人差不多同时回答道。佩西姆走近太阳帽时,向他们喊道:“你们会摔死的,会淹死的,肯定会的。再见吧,祝你们一路顺风!”奥克被他不安好心的话激怒了,他将尾巴对准小老头,飞快地旋转起来。气浪很快将佩西姆掀翻在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住了。等他坐起来的时候,奥克已经飞到了空中,正加快速度朝大海飞去。
€€第六章 侏儒飞行记
奥克飞得十分的平稳,而比尔船长和特罗特此时正舒适地坐在太阳帽里。因为他们的重量很轻,奥克飞得一点也不费劲。
而特罗特和比尔船长都有点担心起他们的命运来,他们都希望可以尽快地安全降落在地面上,立即恢复自己原来的形状。
“你实在是太小了,特罗特。”比尔船长望着同伴说。
“你也一样,船长。”她笑着说,“可是,只要有深紫色浆果在,我们就不必担心了。”
“在马戏团里,”老人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很可能会成为吸引观众的怪物。但在此时像我们这样,在高高地悬在空中、飞越陌生大海的太阳帽里,我想,在辞典里是找不到一个描绘我们的恰当的词语的。”
“哦,我们是侏儒,书上是这么称呼的。”小女孩说。
奥克默默地飞了很久。太阳帽轻微的晃动使比尔船长有些头晕,他开始打瞌睡了。但是,特罗特一点倦意也没有,她一直忍受着这枯燥单调的旅行。这时她开口说话了:“还没看到陆地吗,奥克?”“还没,”他回答说,“这是个很大的海洋。我一点都不知道,应该朝哪个方向飞才能遇上离岛最近的陆地。但是,我想,只要我保持直线飞行,迟早会看到陆地的。”
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小不点在帽子里尽量保持着耐心。比尔船长在打瞌睡,而特罗特则在回忆她所学过的地理课程,她在推算,他们现在大概会到什么地方去。
奥克一直在作直线飞行,他不停地飞了好几个小时,眼睛始终盯着远方的地平线,在仔细搜寻陆地的踪影。比尔船长睡得很香,还打着呼噜。特罗特的头靠着他的肩膀,也在那儿休息。这时,奥克突然喊了起来:“啊,快看!我终于看到陆地了!”听到这声叫喊,他们全都醒了。比尔船长站了起来,想从帽的边沿往外眺望。
“是个什么样的?”比尔船长问。
“像另一个海岛。”奥克说,“一、二分钟后,我就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
“我对海岛一点不感兴趣,我们已经到过一个海岛了。”
特罗特说。
没过多久,奥克又向他们通报:“这肯定是个岛,而且是个小岛。”他说,“我不想在这儿停下来,因为在它的前方我看见有一块更大的陆地。”
“做得对。”比尔船长赞同地说,“陆地越大,对我们越合适。”
“那里看起来像是个大陆。”奥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没有放慢速度。“我在想它会不会是我寻找了多年的奥克园。”
“但愿它不是。”特罗特对比尔船长耳语说,她的声音很轻,奥克根本听不见,“我可不想到一个只有奥克才能生存的地方去。虽说这个奥克是个十分不错的伙伴,但和太多的奥克在一起可能就不那么开心了。”
又飞了几分钟后,奥克失望地说:“不,这不是我的家园。虽然我周游四方,但这个地方,我从来就没见到过。它好像到处都是山地、沙漠和葱绿的山谷,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城市、湖泊和河流,所有这些,让人眼花缭乱地交织在一起。”
“大多数国家都是这样的。”比尔船长说,“你准备着陆吗?”“是的,马上。”奥克回答说,“在我们的前面有个山峰,我们就在那儿着陆,怎么样?”“好的。”水手同意说。他和特罗特已经厌倦了坐在太阳帽里的旅行,他们特别想重新踏在坚实的陆地上。
几分钟后,奥克放慢了速度,随后,他十分平稳地停了下来。他们几乎没感到什么晃动。接着,奥克蹲了下来,让太阳帽落在地上,用他的爪子去解上面的带子。
这件事进行得非常不顺利,因为带子系在奥克脖子的后面,而他的爪子很难够得着。折腾了好一阵,他说:“也许我无法让你们出来了。在这周围又没人能够帮上忙。”
起初,这令大家很泄气。可比尔船长想了想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特罗特,我可以用刀在帽子上划个口子。”
“行!”她回答说,“划个口子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变大之后,再将它缝起来就是了。”
于是,比尔船长掏出折刀——那把折刀也像人一样缩小了许多。比尔船长费了很大的劲才在帽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先从开着口的地方挤出身子,再帮特罗特挤出身子。
他们站到坚实的地面上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吃他们随身带来的深紫色的浆果。在长长的旅行中,特罗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其中的两颗,她将它们揣在怀里。浆果可以安然无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太重要了。
“我并不太饿。”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颗给比尔船长,“可眼下不是饿不饿的问题,我们就像是为了治病必须吃药,无论怎么样,都要设法把它吃下去。”
浆果的味道确实很甘美。就在比尔船长和特罗特围着浆果的外层一口一口啃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逐渐变大了,尽管很缓慢,但却在不停地变。个头变大之后,吃起浆果来也就容易多了,因为果子在他们看来已经变小了。等他们将浆果吃完以后,他们也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
看到自己重新恢复了原样,小女孩这才松了口气。比尔船长也在分享着她的快乐。虽然他们亲眼看到过浆果在奥克身上所起的作用,而他们毕竟吃不准这种魔果对人类是否具有同等的效力,或者它们在异地他乡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我们怎么处理剩下的四颗浆果呢?”特罗特问。她从地上拾起帽子,对自己竟能坐在这顶小帽子里感到非常惊讶。“它对我们来说,已经没多大的用处了,你说是吗,船长?”“我还不能肯定,”他回答说,“没吃过薰衣草浆果的人吃了这种果子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可能将会产生相反的效果。既然有一颗已经挤烂了,就将它扔掉吧。而另外三颗我想带上。它们具有如此大的魔力,也许到时候会派上用场的。”
他将手伸进口袋摸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一只有拉盖的小木盒。盒子里放着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铁钉。他随手将那些钉子倒进口袋,将三颗完好的深紫色浆果放进了盒子。
等这事办完以后,他们这才从容地四下张望起来,看看奥克到底把他们降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第七章 肉疙瘩
他们降落的这个地方并非一座荒山。周围有大片大片的草地和灌木丛,还有一些细长的树木和随处可见的岩石堆。山坡的坡面显得有些陡峭,但如果留神一点的话,爬上去还是很容易的,而且也非常安全。从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可以看见山下美丽的山谷和肥沃的小山丘。特罗特还看见了山下的原野上依稀散落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房子,那些移动的黑点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动物。可由于离得太远,她一时无法看清楚。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山顶,山顶上像是块平地。奥克建议,让他飞到那儿去看个明白。
“这个主意倒不错。”特罗特说,“天快黑了,我们得找个睡觉的地方。”
奥克刚飞走没多久,他们就看见他已经出现在离他们很近的山顶上。
“到这儿来吧。”他在喊。
于是,特罗特和比尔船长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上爬去。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山顶,奥克正在那儿等着他们。
一到山顶,眼前呈现出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他们刚刚看到的那块平地要比以前想象的大得多,上面长满了葱郁的青草。平地的中央有间外表看上去非常整洁的石屋。虽然没有看到人影,可烟囱里却在冒烟。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石屋走去。
“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个国家,”特罗特说,“离我的家乡加利福尼亚到底有多远。”
“这可说不上来,伙计。”比尔船长回答说,“可有一点是肯定的:自从遇上那个漩涡之后,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程。”
“我想也是这样,”她叹了口气,“肯定是在千里之外了。”
“这么一点点距离,不算什么。”奥克说,“为了寻找我的家园,我已经飞遍了整个世界。令人吃惊的是,在这个偌大的地球上,沟沟坎坎里居然有那么多的小国家。如果你想去进行环球旅行的话,只要拐个弯就能发现一个新的国家。有好些国家在地图上还没标出来呢。”
“这里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特罗特推测道。
他们快步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石屋前。比尔船长敲了敲门,门马上开了。开门的是个满脸长着皱纹、浑身长着肉疙瘩的老头(特罗特就是这么形容的)。他的头上、身上、手臂和大腿上,以及手上都长着隆起的肉瘤,就连手指上也长着肉瘤子。他穿着件稀奇古怪的灰色外套,衣服显得特别的不合身,尽管衣服套在肉瘤的上面,但并不能完全把这些肉瘤遮住。
肉疙瘩的眼睛长得非常和善,一闪一闪地极富表情。他一看到这些来访者,就深深鞠了一躬,用飘忽不定的声音说道:“祝你们快乐!请进吧,赶紧将门关上。太阳一下山,天气就会变得非常冷,因为眼下正是冬天呢!”“但是,外面一点也不冷啊。”特罗特说,“也许不可能是冬天吧。”
“稍过片刻你就会改变自己的主意了。”肉疙瘩说,“我身上的肉瘤会告诉我此时的天气情况,眼下它们已经感觉到了,目前正有一场暴风雪来临。在这儿请别拘束,新来的伙计。晚饭马上就要好了,足够我们大家吃上一顿的。”
门里只有间很大的屋子,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但摆放得十分整齐。几条长凳、一张桌子和一个壁炉都是用石头做的。
壁炉的炉架上有只水壶正在扑扑地冒着蒸汽和水泡,特罗特觉得,从它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非常好闻。客人们自己在长凳上坐定以后——奥克除外,他蹲在火炉边——肉疙瘩正在快速有力地搅动着水壶里的东西。
“你能告诉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先生?”比尔船长问。
“哦,上帝——水果蛋糕苹果酱——你们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肉疙瘩问。他停止了手中的搅拌,吃惊地看着比尔。
“不知道。”比尔船长坦率地承认,“我们刚来到这里。”
“迷路了?”肉疙瘩问。
“不完全是这样。”比尔船长说,“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找到路,所以,也就谈不上迷路。”
“噢!”肉疙瘩点了点长满肉瘤的头,“这里,”他用低沉感人的语调说,“是有名的莫园呢!”“噢!”老水手和小女孩齐声叫道。可是,他们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莫园这么个地方,因此,他们听了肉疙瘩的介绍后仍不知所云。
“我猜想,你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肉疙瘩此时显得非常得意,重新搅拌起水壶里的东西来。奥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然后问:“你是谁?”“我吗?”肉疙瘩说,“难道你们没听说过我?姜饼柠檬汁!我是远近闻名的山耳朵。”
大家都一声不吭地听着,仔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最后,特罗特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什么叫山耳朵?”肉疙瘩转过身来望着他们,挥舞着搅拌水壶的那把勺,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偏僻的地方有一座山,没有欢乐,它很忧伤,我的责任,就是倾听自然的声音,让山丘不再感到不安——不再咳嗽,不再打喷嚏,庞然大物吓得心惊胆战。
你能听到铃儿在响,我能听到人的歌唱;山峦却无法感受这些,于是,当狂风肆虐天地四方,暴雨倾泻,大雪纷飞的时候,我就把它们传达给山峦。
我就这样为人们造福,尽管住在高高的山梁,我使乡邻安居,山丘平安,我的倾听和呐喊,阻止了火山的喷发,这就是我的价值,这就是我的荣光。
念完这几行韵文后,肉疙瘩又转过身继续搅拌起来。奥克轻声笑了起来,比尔船长吹了吹口哨,特罗特断定,这个山耳朵的脑子一定有点不正常。而肉疙瘩好像对自己刚才的介绍挺满意的,他在桌上放了四只石盆,从火上取下水壶,向每个盆子里倒进了些东西。比尔船长和特罗特实在是饿坏了,他们马上走近了桌子。而小女孩一看见盆子里的东西后,马上嚷了起来:“怎么,是蜜糖浆!”“是蜜糖浆,一点没错。”肉疙瘩开心地笑着说。“快趁热吃吧,冬天里它凉得很快呢。”
说完,他抓起石勺,将滚烫的蜜糖浆向自己嘴里送。众人都用惊奇的目光望着他。
“这样不会烫着你吗?”小女孩问。
“不会,一点也不烫。”他说,“哎,你们为什么不赶紧吃呀?难道你们不饿吗?”“不,”她回答说,“我已经饿了。可我们平时总要等糖浆冷却变硬后再吃,而且在吃之前还得捏一下呢。”
“哈,哈,哈!”山耳朵大笑起来,“多么古怪的吃法!喂,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加利福尼亚。”她说。
“加利福尼亚!嘘——!根本就没这个地方呀!我知道莫园的每个角落,可我从未听说过加利福尼亚。”
“它不在莫园。”她向他解释说。
“那就不值得再去谈它了。”肉疙瘩边说,边从冒着热气的水壶里又舀了一些糖浆放到碗里,他说话时嘴巴一直没有停过。
“对我来说,”比尔船长叹息地说,“我真想有顿像模像样的、内容丰富的晚餐。上次去的地方只有鲜果吃,看来,这里更糟一些,只能喝糖浆。”
“蜜糖浆并不怎么难吃啊!”特罗特说,“我的已经凉了,可以捏了。稍等片刻,船长,你就能吃了。”
过了一会,她把盆子里的糖捞起来,放在手中来回地捏。
山耳朵觉得很新鲜,目不转睛地看着。蜜糖不错,她捏得也很漂亮。不一会儿,特罗特就准备把它切成条状物来吃。
虽然比尔船长不喜欢,可还是吃了一、二块,奥克也吃了几块,只有肉疙瘩不愿尝。特罗特将自己的那份很快吃完了,然后,她向山耳朵要点水喝。
“水?”山耳朵不解地问,“那是什么玩艺儿?”“就是能喝的东西。难道你们莫园没水吗?”“我可从没听说过。”他说,“不过,我能给你一些新鲜的柠檬,那是上次下雨的时候我用坛子装的,那场雨还是前天下的呢。”
“噢,这儿下雨时下的柠檬汁?”她问。
“一直就是这样的。它又爽口又营养。”
说完,他从柜橱里取出一只石头做的坛子和一把长柄勺。
小女孩发现,那的确是非常新鲜的柠檬汁。比尔船长也很喜欢喝,可奥克连碰都不碰。
“假如这个国家没有水的话,那么,我在这里就待不长了。”
奥克说。“对人、动物和鸟来说,水就是生命。”
“柠檬汁里含有大量的水分呀。”特罗特说。
“是的,”奥克回答说,“我也这么想。可这里面肯定还有其它东西,它们将好端端的水给搅浑了。”
一天下来,几位流浪者都非常疲惫。于是,肉疙瘩拿来几条毯子,他们用毯子往身上一裹,睡在了火炉的前面。主人整晚不停地向火里添着木柴。特罗特醒了几次,发现山耳朵一直非常警觉,注意听着周围一切细微的声响。小女孩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只听到比尔船长的呼噜声。
€€第八章 亮钮扣失而复得
“醒醒,醒醒!”肉疙瘩在喊,“我不是对你们说过,冬天来了吗?我的左耳朵已经听到它了,现在外面正下着大雪呢。”
“真的?”特罗特揉了揉眼睛,立即从毯子里爬了出来。
“在我的家乡加利福尼亚,我还从没有看见过雪呢,只有在很远的山峰上才能偶尔看到。”
“是啊,这里就是一座很高的山峰。”肉疙瘩说,“所以,这里的雪下得非常大。”
小女孩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满天飘舞着白花花的雪片。
这些雪片特别大,并且形状怪异,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能肯定下的是雪吗?”她问。
“一点没错。现在,我得拿上雪铲,到门外去铲出一条路来。想和我一起去吗?”“好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肉疙瘩来到了门外。她喊道:“哎,为什么这儿一点也不冷呀?”“当然不冷。”肉疙瘩回答说,“昨晚下暴风雪以前很冷,一下雪,天气就变得又清新、又暖和。”
特罗特捧起一大把雪。
“哎,这可是爆米花呀!”“是的。我们这儿的雪全都是爆米花。你还指望它是什么呢?”“在我的家乡,爆米花可不是雪啊。”
“唔,在莫园,我们只有这么一种雪。因此,我们都把它叫做莫雪。”他略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管不了在你们国家里所发生的怪事。现在,你既然在我们莫园,就要遵守莫园人的习俗。来,吃点我们的雪吧,你一定会爱上它的。这儿惟一的缺点,就是有时雪下得太多了。”
说完,肉疙瘩动手铲起雪来。他铲得很快,也干得非常卖力。没多久,山顶通向山脚的那条小路两旁堆起了高高的爆米花堆。这时,特罗特正吃着爆米花。爆米花蓬松香脆,热乎乎地,还伴有盐和奶油味。没多久,比尔船长跑出屋子,找到了特罗特。
“这是什么?”他问。
“莫雪。”她说,“可不是真正的雪,虽然它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是爆米花呢。”
比尔船长尝了尝,然后坐在门口的小路上吃了起来。奥克也跑了出来,用尖长的嘴巴啄起一粒粒爆米花,吃得快极了。
他们都爱吃爆米花,而且,他们的肚子也实在饿了。
这时,“莫雪”还在漫天飞舞,雪片多得几乎盖住了天空。
肉疙瘩已经铲到了山腰,他身后刚刚铲出来的小路上又盖满了新落下来的爆米花。忽然,特罗特听见他在喊:“我的天啊!碎肉馅饼薄煎饼!这儿雪堆里埋着个人呢。”
她立即朝他奔去,其他的人紧跟在她的后面。他们一路踏着爆米花,脚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肉疙瘩干活的地方雪积得非常深,在一大堆雪墙下露出了一双脚。
“我的上帝,有人被困在大暴风雪里面了。”比尔船长说,“希望他还活着,把他拉出来让我看看。”
他抓住了一只脚,肉疙瘩抓住了另一只,接着,他们一起向外拉。他们从爆米花堆里拖出了一个小男孩。他穿着一件褐色的丝绒衫和一条灯笼裤,脚穿一双褐色长统袜和一双系带鞋,外衣里面是件前襟上有褶边的蓝色衬衫。当他从雪堆里被拉出来的时候,正嚼着满口的爆米花,手里还抓了两大把。因此,他没法和这些救他的人说上一句话,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平静地望着众人,直到他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然后他说:“给我帽子。”随即又向嘴里塞进了一大把爆米花。
肉疙瘩用雪铲在雪堆里帮他寻找帽子,特罗特则在一旁高兴地大笑,比尔船长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奥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问:“这个陌生人是谁?”“自然是亮钮扣啦!”特罗特回答说,“谁要是遇见了一个迷路的小男孩,那他一定是亮钮扣。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个遥远的国家里迷路的。”
“他家住在哪儿?”奥克问。
“我想,他曾在费城住过,但哪儿都不能算他真正的家。”
“你说得对。”小男孩将嘴里的东西咽了咽,点点头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奥克坚持说。
“但我是个例外。”亮钮扣说,“我离开费城之后,已经周游了大半个世界。后来,我把那把能带我到任何地方的魔伞给丢了。如果我再也不能回去的话,那就理所当然地没有家了。不过,对此我一点也不在乎。这儿挺不错的,我玩得非常开心。”
这时,山耳朵已经挖出了小男孩的帽子,正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你似乎认识这个可怜的、浑身是雪的流浪汉。”他说。
“是的,我认识他。”特罗特回答说,“我们曾一起去天空岛旅行,我们还是好朋友呢。”
“噢,那我很开心救了他的命。”肉疙瘩说。
“非常感谢,肉瘤先生。”亮钮扣坐起来望着肉疙瘩说。
“不过,你谁也没有救,只是救了那些本来我可以咽下肚去的爆米花。那堆爆米花热乎乎的,味道真不错,并且多得吃不完。你为什么要把我从爆米花里挖出来呢?哎,你怎么浑身都长得肉疙瘩?”“至于我身上的这些肉疙瘩嘛,”他颇为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然后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有这么多。我想,大概是神赐予我的礼物吧。它们让我显得毛毛糙糙、大大咧咧的,就像我所侍候的大山一样。”
“噢,是这样。”亮钮扣说着又开始吃起爆米花来。
雪已经停了。大群的鸟聚集在山腰上,也在吃着爆米花。
它们吃得是那么的专心,根本就没有理会附近的人。各种大小不同、颜色不同的鸟全都飞来了,而且,大多数鸟的身上都长着十分漂亮的羽毛。
“你看它们!”奥克奚落地说,“它们长得多丑呀,浑身上下都是羽毛。”
“我倒觉得它们很漂亮呢。”特罗特回答说。这句话惹怒了奥克,他跑回石屋生闷气去了。
亮钮扣伸手去抓一只大鸟的腿,鸟马上用力向上飞去,差点把男孩也提了起来。他赶紧放开了手。那只大鸟旋即又飞下来去吃爆米花了,它一点也没受到惊吓。
比尔船长这时倒有了个主意。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几根挺结实的绳子。他蹑手蹑脚地向那些鸟走去,尽量不去惊扰它们。他走到几只最大的鸟的身边,在它们的腿上套上了结扣,让它们无法逃走。那些鸟吃得非常专心,对身边发生的事一点也没有察觉。比尔船长用这个方法一共套住了二十来只鸟,然后,他将所有的绳子用一个结扣系在一起,再拴在一块大石头上。这样,它们再也跑不掉了。
肉疙瘩好奇地望着水手的一举一动。
“这些鸟会安安静静地把所有的雪都吃完的,”他说,“可当它们吃完之后,它们又要飞回家了。告诉我,先生,当它们发觉自己无法飞起来的时候,它们会怎么办呢?”“会叫它们十分着急的。”比尔船长回答说,“可是,只要它们乖乖地听话,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美美地享用完爆米花早餐以后,又回到了石屋。亮钮扣握着特罗特的手,和她并肩而行。他们已经是老朋友了,他非常喜欢特罗特。他的个子比特罗特还小。特罗特长得已经是够矮小的,可他比她还矮半个头。亮钮扣身上最大的特点是沉默寡言,总是显得特别的镇静。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泰然处之。特罗特之所以很喜欢他,是因为他从来就不粗俗无礼,也从不去作弄她。比尔船长也喜欢他,他发现,无论什么时候,小男孩总是无忧无虑的,而且很勇敢,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去干。
在石屋前,特罗特用鼻子嗅了嗅问:“我是不是闻到什么香味了?”“我想是的,”肉疙瘩说,“你闻到的香味是紫罗兰香,这说明风是从南边吹来的。这里的风无论大小全都带着香味,因此,我们非常喜欢风朝这儿吹。南风送来紫罗兰的沁香,北风带来野玫瑰的芳香,东风吹来铃兰的幽香,西风飘来丁香花的清香。所以,在我们这儿,根本就不需要标风仪来指示风向,只要闻闻香味,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他们在石屋里发现了奥克。亮钮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形怪状、长得像鸟的怪物。他细细打量了一阵说:“你的尾巴是朝哪个方向旋转的?”“左右都可以。”奥克说。
亮钮扣伸手想转动一下他的尾巴。
“不要这样。”奥克喊道。
“为什么?”男孩问。
“因为它是我的尾巴,我有自己转动它的权力。”奥克解释说。“那我们到屋外去飞吧。”亮钮扣提议道,“我想看看你的尾巴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现在不去。”奥克说,“我太高兴,你居然对我产生了兴趣,我是应该引起别人的注意的。可是,只有想到某个地方去的时候我才飞,而且一旦飞起来恐怕就再也不会停下来了。”
“你的这番话倒提醒了我,奥克伙计。”比尔船长说,“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儿呢?”“你说什么,离开?”肉疙瘩叫了起来,“为什么你们不留在这里呢?你们再也甭想找到比莫园再好的地方了。”
“你去过别的什么地方吗,先生?”“没有,没有去过。”山耳朵只得承认。
“那么,请允许我说,你可不能作这样的结论呀!”比尔船长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奥克伙计,我们怎么离开这座山呀?”奥克想了想,然而说:“我可以将你们当中的一个——男孩或女孩,驮在背上飞。”
他说,“可是,我没法带上三个人。尽管我曾经带着你们两个作过短途飞行,可你们不该这么快就去吃深紫色浆果呀。”
“也许,我们是犯了个错误。”比尔船长承认说。
“也许我们应该多带些薰衣草浆果,而不是深紫色的浆果。”
特罗特懊悔地说。
比尔船长没接茬,看来他并不同意小女孩的说法。他紧锁着眉头在沉思,最后,他说:“如果深紫色浆果能让一切东西都变大,无论它事先是否吃过薰衣草浆果,那么,我都可以找到一个摆脱困境的办法。”
大家都没听懂他的意思,全都望着他,等着他的解释。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尖叫。
“喂!让我走,快放我走!”这声音好象在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们?山耳朵,快来帮帮我们!”特罗特跑到窗口向外一看。
“是你抓的那些鸟在叫,船长。”她说,“我不知道,它们居然能说话呢。”
“噢,是这样,莫园的鸟都学会了说话。”肉疙瘩说,然后他不安地望着比尔船长说:“你不打算放开那些可怜的鸟吗?”“这可要看情况了。”老水手说着走到了那些鸟的面前。
鸟被绳子拴着,飞不起来,它们拍打着翅膀正在那儿抱怨着。
“听着,”比尔船长大声说,它们马上安静下来了。“我们这三个外来的人想去另外一个地方,想请你们当中的三只鸟带我们一起飞到那儿去。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要求,可这也是惟一的办法。假如靠步行才能做到的话,我只有一条假腿,行走不便,况且,特罗特和亮钮扣还小,他们也经不起长途的劳顿。好吧,请你们告诉我,你们当中的哪三位愿意带我们去?”那些鸟全都吃惊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这时,有只鸟开口说话了:“你一定是疯了,老头。我们没有一个大得能够带着你们飞,就是你们当中最小的那个,我们也带不动啊!”“我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尔船长向它们保证道,“只要愿意带我们飞,我就能够使它变得又大又强壮,所以,你们完全无须担心。”
鸟儿们表情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它们生活在一个充满神奇的地方,因此,对只有一条腿的陌生人所说的话并没有表示怀疑。过了一会,有一只鸟问:“把我们变大之后,我们就一直保持着那样大吗?”“我想是的。”比尔船长说。
他们互相议论了一番,随后,第一个说话的那只鸟说,“我去,算我一个!”“我也去。”又一只鸟说。等了一会儿,第三只鸟说,“我也去。”
看来,出于某种原因,这些鸟儿都想自己变得大一些。也许还会有更多的自愿者,可是,比尔船长只需要三只。于是,他将其它的鸟都放了,它们立即就飞走了。
留下的这三只鸟全都是表兄弟,它们个个长着艳丽的羽毛,个头都有老鹰那么大。而特罗特一问才知道,它们都还小呢,几星期之前才离开自己的窝。它们年轻、壮实,长着一双清澈、勇敢的眼睛。小女孩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鸟儿。
比尔船长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有拉盖的木盒,从木盒中拿出了三颗保存完好的深紫色浆果。
“把它吃下去。”说着,他给每只鸟都发了一颗。它们拿着吃了起来,一致认为果子十分好吃。只有片刻工夫,它们就开始长大了,而且长得非常快。特罗特担心,它们会不停地长大。可是,这个过程最终停下来了。这时,它们的个头都比奥克大出许多,几乎有一头成年的驼鸟那么大。
比尔船长对此非常满意。
“好啦,这下你们能带着我们飞了。”他说。
三只鸟得意洋洋地昂首阔步,对自己忽然发生的变化感到十分高兴。
“但是,”特罗特仍在疑惑不解地说,“骑在它们的背上,怎样才不会摔下来呢?”“我们并不骑在它们的背上。”比尔回答说,“我打算做几个秋千架,我们就坐在秋千架上。”
他朝肉疙瘩要绳子,可是,他这儿没有绳子。他倒是很高兴把自己原来穿的一套旧的灰衣服献了出来。船长把衣服剪成很细的布条,再将几根布条搓在一起,使它像绳子一样牢固。
然后,他把布绳系在鸟的脚上,成了三只荡来荡去的秋千架。
亮钮扣坐在其中的一个秋千架上试了试,看看是不是安全、舒适。当一切就绪了,有只鸟问:“把你们带到哪儿去呢?”“这个么,只要跟着奥克就行了。”比尔船长说,“他会给你们带路的。奥克在哪儿停下来,你们也就在哪儿停下来,听明白了吗?”三只鸟都表示听清楚了。于是,比尔船长开始征求奥克的意见。“在我们到这儿来的路上,”奥克说,“我看见,在我们的左面有一个空旷的沙漠,沙漠上杳无人迹。”
“那么,我们最好离它远一点。”水手说。
“不。”奥克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在旅行中发现,大多数宁静的国家全都位于沙漠的中央。因此,我认为,我们明智的选择应该是飞越那个沙漠,看看沙漠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我们来的方向是大海,前面是莫园,这些我们都用不着再去闯了。从山上看,这一面是广袤的平原,而那一面则是沙漠。对我来说,我赞成到沙漠去。”
“你呢,特罗特?”比尔船长问。
“对我来说,去哪儿都无所谓。”她回答道。
没有人想到去征求亮钮扣的意见。于是,他们最后决定飞越沙漠。他们告别了肉疙瘩,对他的慷慨和好客表示了感谢。
然后,他们坐上了秋千架——一人坐一个——奥克在前面带路,他们尾随其后。
奥克的尾巴旋转起来了,让那些鸟儿着实吃了一惊。等奥克飞了一段之后,它们也跟着飞了上去,毫不费力地带着它们各自的乘客,沿着领航者的足迹振翅朝前飞去。
€€第九章 不祥园王国
坐在秋千架上,特罗特感到,比料想的要舒服得多,虽然秋千晃荡得非常厉害,她不得不用双手紧紧抓住绳子。比尔船长乘的鸟紧跟在奥克的后面,特罗特紧随其后,断尾的是亮钮扣。这是个壮观的飞行队列,可惜没有人能够看到。奥克一直朝大沙漠飞去。不久,他们就已经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飞行了。
小女孩想,要是鸟儿在这儿精疲力竭、或者布绳断了的话,那可就糟了。尽管特罗特不由自主地觉察到了紧张和不安,而她对羽毛艳丽的大鸟,对比尔船长搓制绳子的技术还是非常相信的。下面是一片浩瀚的沙漠。一路上,这样的景致没什么变化,显得单调极了。每分钟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小时,而一小时就像过了一天。沙漠上飘来一阵难闻的烟味,幸好他们是在高高的天上,否则,他们真会受不了的。而特罗特仍感到有些不舒服。
这时,一股新鲜的空气忽然向她迎面扑来,一直冲进了她的鼻孔。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有一大片粉红色的烟雾。
就在她感到十分惊奇的时候,奥克已经勇敢地一头冲进了烟雾里,其它的鸟儿也跟着冲了进去。一时间,她什么也看不见,而那只鸟也看不清奥克的去向。可它并没放慢速度,而是继续朝前飞去。没过多久,他们就穿过了那片烟雾。这时,小女孩发现,在他们的脚下展现出一幅最最美丽的风景画,整个画面绵延千里,一望无际。
她看见了大片大片的森林,郁郁葱葱的山丘以及金浪翻滚的田野,还有流淌的山泉、河流和湖泊。大自然里,到处散落着一幢幢漂亮的房子、宏伟的城堡和壮丽的宫殿。
在这幅令人心旷神怡的自然风景的前方——特罗特俯瞰的这片土地简直是一幅美丽得无与伦比的水彩画——是日落时出现在西边的一片红霞。可眼下,不仅仅在西边,到处都沐浴在晚霞那绚丽的霞光里。
怪不得奥克不再向前飞了,他慢慢地在空中飞来飞去。其它的鸟儿也跟着他回旋,一个个兴高采烈地俯瞰着这块土地。
随后,四只鸟几乎不约而同地飞到了一起,慢慢地向下飞去,来到了这个新大陆靠近沙漠边缘的一个地方。这里,跟他们在空中看到的任何地方一样的美。所以,奥克和另外三只大鸟就在这儿降落了,三个乘客马上跳下了秋千架。
“啊,船长,这儿真是太好了!”特罗特欢天喜地地叫喊起来,“我们多幸运呀,居然来到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国家!”“是的,这个国家看上去确实非常美丽,特罗特。”老水手环顾四周说,“但不知道这儿住着一些什么样的人。”
“住在这儿的人是不会感到不幸福、不快乐的,这一点我敢肯定。”她真诚地说,“你不觉得吗,亮钮扣?”“我尽量不去想这些。”小男孩回答说,“动脑子会让我疲倦的,而且我从来也想不出什么结果。等我们见到这儿的人以后,我们就能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了。就算你想得再多,也不能把他们想成什么样。”
“说得对,”奥克说,“我倒有个小小的建议,当你们去认识这个什么都好的新国家时,我想继续往前飞行——就我一个人去——看看是否能在沙漠的另一边找到我的家园。假如找到的话,我当然就留在那里了。万一找不到奥克园,我在一个星期后再回到这里来,看看还能帮你们什么忙。”
他们为将失去这个伙伴而感到难过,但又提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于是,奥克向他们道别后,疾速地飞上了天,立即就消失在很远的地方。
那三只送他们到这里来的鸟儿也请求让它们顺着原路返回去。它们说,它们很想让家里的人看看它们已经变得如此巨大了。于是,比尔船长、特罗特和亮钮扣都对它们的相助表示了真诚的感谢。没多久,三只大鸟踏上了朝莫园方向的漫长征途。
留在这个陌生之地的三个伙伴选择了一条小路会向前走去。
他们相信,这条小路将他们领到前面一个雄伟的城堡里去。从他们这儿望去,城堡四周的楼角高高耸立在树梢的上方。城堡似乎离这里并不太远。于是,他们慢悠悠地散着步,欣赏着道路两旁漂亮的蕨类植物和野花,聆听着鸟儿的歌唱与蚱蜢低沉的鸣叫。
小路在一个小山丘处拐了个弯,山下的谷地里有一幢小农舍。农舍的四周长满鲜花和果树。走近这座房子后,他们发现,在有棚顶的门廊里,此时正坐着位面容慈祥的妇女,在对一群簇拥在她身边的孩子讲故事。孩子们立刻就发现来了生人,他们惊奇地朝来客跑去。特罗特和她的伙伴马上被一群好奇的、叽叽喳喳的围观者将他们围住了。比尔船长那条木头腿好象引起了孩子们更大的兴趣,他们搞不懂为什么他没有两条肉腿。
老水手对此好象非常高兴,他慈祥地拍了拍孩子们的小脑袋。
然后,他转向那个妇女,举了举手中的帽子,问道:“请问,夫人,这是什么地方呀?”她的眼睛盯着三个外来人,简短地回答道,“不祥园。”
“哦,”比尔船长应了一声,露出迷茫的神色。“请问,不祥园又是在什么地方呢?”“在奎德林邦。”她说。
“什么?”特罗特因为突如其来的兴奋而叫出声来。“你是说奥茨国的那个奎德林邦吗?”“是的。”妇女回答说,“被沙漠包围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奥茨国,这点,你们也许和我一样清楚。可遗憾的是,不祥园与奎德林邦的其它部分被那道高高的山脉隔绝开来了,山坡极其陡峭,没人能够爬过去。于是,我们就这样与世隔绝,生活在这儿。统治我们的并非奥茨国女王奥茨玛,而是我们自己的国王。”
“我去过奥茨国。”亮钮扣说,“可我从未到过这儿。”
“你曾听说过不祥园这个地方吗?”特罗特问。
“没有。”亮钮扣说。
“但它是在奥茨国版图上。”妇女肯定地说,“这是个美好的国家,”她忽然打住了,惴惴不安地向四周望望,“要是——”突然,她停了下来,好像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要是什么,夫人?”妇女叫孩子们全都进屋去,然后,她走近陌生人小声说道,“如果我们换个国王的话,我们会生活得非常幸福、非常美满的。”
“你们现在的国王怎么啦?”特罗特不解地问。可妇女好像对她刚才讲过的话很后悔,她退回到门廊里,说了句:“国王对谋反的臣民都会给予特别严厉的惩罚。”
“什么叫谋反?”亮钮扣问。
“她所说的谋反,可能就是说要推翻国王吧。”比尔船长回答说,“我想夫人不必再说什么了,我们已经对国王的为人有所了解了。”
“能不能,”特罗特走近妇女说,“给我们点吃的?除了爆米花和柠檬汁外,我们已经有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噢,当然可以,上帝保佑你们。”说完,妇女走进了农舍。不一会儿,她的手里端着只盘子走了出来。盘子里放着三明治、蛋糕和奶酪。一个孩子提来了一桶清澈、凉爽的泉水。
三个流浪者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尽情享受着这顿丰盛的晚餐。
亮钮扣将肚子填饱之后,又把蛋糕和奶酪塞了满满一口袋。
对他的这一举动,没有人在意,连孩子们都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相反,他们个个显得十分开心。比尔船长由此断定,不管不祥园的国王究竟怎么样,这里的人民倒是非常友善、好客的。
“那儿的城堡是谁的,夫人?”比尔船长手指着远处高耸在树梢之上的塔顶问。
“它属于克鲁尔国王陛下。”她说。
“哦,是这样。他就住在那个城堡里?”“除了他和手下凶悍的大臣和武士一起出去打猎以外,平时他都住在那儿。”
“他现在在打猎吗?”特罗特问。
“我不知道,亲爱的。我们对国王的行踪知道得越少越好。”
显而易见,妇女不愿谈论克鲁尔国王的事。于是,他们用完餐便告辞了,顺着那条小路继续朝前走去。
“我们是否应该离国王的城堡远远的,船长?”“晤,”他说,“克鲁尔国王迟早会知道我们在他的国家里。所以,我们没必要躲躲闪闪的。说不定,他并不像刚才那个妇女所说的那么坏。要知道,就算是治国有方的国王也并不一定能够得到人民的爱戴。”
“可奥茨玛就很受人民的爱戴。”亮钮扣说。
“我只知道,奥茨玛与别的国王不同。”走在亮钮扣身边的特罗特若有所思地说,“再说,我们毕竟是在奥茨国里,奥茨玛是这里的国王和臣民的主宰。我从没听说过,有人在她的领地里受到了伤害。你听说过吗,亮钮扣?”“要是让她知道了,她就决不会让这儿发生那样的事。”
他回答说,“依我看,那些鸟儿一定是飞错了地方,它们本来应该带着我们继续朝前飞,飞过那座山脉,一直飞到翡翠城。”
“确实如此。”比尔船长说,“可它们并没有那么做。所以,无须害怕,我们应该在不祥园王国里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倒没有觉得害怕。”亮钮扣说着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不远处的田野里有只粉红色的兔子从一个洞里探出了脑袋。
“我也不怕。”特罗特说,“真的,船长。我很高兴我又来到了神奇的奥茨仙境,无论在它的什么地方。我想,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了。知道吗,多萝茜就住在翡翠城里,稻草人、铁皮樵夫、嘀嗒—嘀嗒和邋遢人也住在这儿,还有其他许多我们常听人说起的那些人们,奥茨玛就更不用提了,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可爱、最最惹人喜爱的女孩。”
“别着急,特罗特。”亮钮扣建议说,“别一口气说那么多,翡翠城那些稀奇古怪的人,你连一半都没提到呢!”“你们说的那个翡翠城,”比尔船长加重了语气说,“正好在大山的那边,而这些大山是不可逾越的。我并不想使你们泄气,特罗特。可我们现在就像是住在加利福尼亚时一样,离你的奥茨玛和多萝茜还有千里之遥呢。”
比尔船长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大家全都沉默不语地走着。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树林前。树林里的参天大树成了国王的城堡和其它地域的分水岭。他们走进森林不久,忽然听到有人在树林里抽泣,而且哭得很伤心。于是,他们马上停了下来。
€€第十章 花匠的孩子
第一个发现是谁在那儿哭泣的是亮钮扣。在靠近小路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一个年轻人脸朝下地躺在地上,身子随着一阵阵剧烈的抽泣在抖动着。他穿着件长长的褐色工装服,脚上是双拖鞋,由此看来,他的生活非常清贫。没戴帽子的头上露着一头棕色的卷发。亮钮扣低头望着这个年轻人说:“是谁在这儿悲伤呀?”“是我!”年轻人停止了哭泣,一翻身仰面躺着。这样,他能够看见跟自己说话的是谁了。
“是我在这儿悲伤,我的心都要碎了!”“你不能另外换一颗心吗?”小男孩问。
“我不要别的!”年轻人哭着说。
这时,特罗特和比尔船长走了过来。小女孩俯身用同情的语调对他说道:“把你的悲伤都说出来吧,我们或许可以帮助你呢。”
年轻人坐了起来,接着,又站起来有礼貌地向他们鞠了个躬。而他的双手仍紧紧地握着,想竭力将抽泣声平息下去。特罗特觉得他非常勇敢,居然可以克制如此大的悲伤。
“我的名字叫庞,”他开始说,“我是花匠的孩子。”
“那么说,国王的花匠就是你父亲喽?”特罗特问。
“不是我父亲,而是我的主人。”他回答说。“他发号施令,我干活。可格劳丽亚公主爱上了我,这并非我的过错呀。”
“她真的爱上你了?”小女孩问。
“实在不可思议。”小男孩望着年轻人说。
“格劳丽亚公主是谁?”比尔船长问。
“她是克鲁尔国王的侄女,而国王是她的监护人。公主住在城堡,是不祥园王国里最可爱、最漂亮的姑娘。她非常爱花,常与侍从们到花园里去散步。如果正赶上我在干活,在公主经过的时候,我总是低下头去。可是,有一天,我抬头一看,发现她正盯着我看,目光特别温柔。第二天,她打发走了所有的侍从,走到我的身边,和我说起话来。她说,我令她动心了,没有一个小伙子让她这样动情过。于是,我吻了她的手。就在这时,国王走了过来,他对我举拳就打,还用脚踢我。接着,他抓住公主的手臂,粗暴地将她拉回了城堡。”
“他真是太可恶了!”特罗特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
“他是个粗野的国王。”庞说,“我没有受到更加严厉的惩处,就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那时,我还没有爱上格劳丽亚。可我觉得,不去回报她的爱是不礼貌的。于是,我就想方设法回报她对我的爱。我们经常在夜里约会。她告诉我,国王要将她嫁给一个名叫古里古的有钱的大臣,他老得都能做格劳丽亚的父亲了。格劳丽亚已经次拒绝了古里古的求婚,而他仍不死心,送给国王很多珍贵的礼物,以此贿赂国王。这样一来,克鲁尔国王就命令他的侄女务必要嫁给那个老头。而公主一再向我保证,她只嫁我一个人。今天早上,我们恰巧在葡萄树下相遇了,我荣幸地吻了公主的脸。国王手下的两个卫兵立即抓住了我,当着格劳丽亚的面狠狠地打我,可国王却挡住公主,不让她上前劝阻。”
“国王简直是个恶魔!”特罗特大声说。
“他比恶魔更坏呢。”庞难过地说。
“可是我说,”一直在专心听着的比尔船长打断了他的话,“或许,你不该那样指责你的国王。国王的家族属于上等阶层,他们又高贵,又有权势,让一个公主下嫁一个普通花匠的孩子,在他看来可能是不合理的。”
“是不大合理。”亮钮扣说,“一个公主应该嫁给一个王子。”
“但我并非一个普通花匠的孩子呀!”庞申辩道,“假如我得到公正待遇的话,那么,国王应该是我,而并非克鲁尔。我现在至少也应该是王子,同样属于高贵的阶层。”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比尔船长问。
“我的父亲本来是国王,克鲁尔只是他的总理大臣。有一回,他们外出打猎的时候,菲耶斯国王——我父亲的名字——和克鲁尔吵了起来。他用指关节轻轻地敲了一下克鲁尔的鼻子,这下可惹恼了邪恶的克鲁尔,他设法绊倒了菲耶斯国王,我父亲朝后一仰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水池。克鲁尔马上朝水池里扔了很多大石块,石块压在我那可怜的父亲身上,使他的尸体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你们也许知道,在这块土地上是无法将人杀死的,而我父亲却被深深地埋在了水池底下的烂泥里,被石块压得再也无法逃脱,就如同死了一样,他对自己、对这个世界都无能为力了。干完这件事后,克鲁尔就自称国王,篡夺了王室的城堡,还将我父亲的亲朋好友全都赶到城堡的外面。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我长大后当了花匠,帮国王干活,却一直没有让他知道我就是他残酷干掉的菲耶斯国王的儿子。”
“上帝,多么可怕而又新奇的故事啊!”特罗特长长吐了口气说,“可是庞,格劳丽亚的父亲又是谁呢?”“他是我父亲的前任国王。”庞回答说,“那时,我的父亲是钦德国王的总理大臣,而钦德国王就是格劳丽亚的父亲。当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钦德国王掉进了山这边的大峡谷中,也就是这座山脉将不祥园同奥茨国的其它地域隔开了。听说,大峡谷深不见底,钦德国王也就从此消失了,而我父亲则取代他当上了国王。”
“依我看,”特罗特说,“要是格劳丽亚可以得到公正待遇的话,她应该是不祥园的女王。”
“对啊,她的父亲是国王,”庞承认道,“而我的父亲也是国王。因此,从我们的出身来看,我们都是同样高贵的,虽然现在她是个显贵的女人,而我则是个卑微的花匠的孩子。我不明白,要是我们真心相爱的话,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结婚呢?除非那个克鲁尔国王禁止我们这么做。”
“总的看来,这事挺复杂的。”比尔船长说,“但是,我们此刻正要去拜见克鲁尔国王。要是有机会的话,年轻人,我们会为你说话的。”
“请你们一定帮帮我。”庞央求道。
“是不是那顿鞭打把你的心都打碎了?”亮钮扣问。
“那当然啦,这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庞说。
“假如我是你的话,我就要修复那颗破碎的心。”小男孩建议说,“你应该献给格劳丽亚一颗完美的心,就像她献给你的一样。”
“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比尔船长赞同地说。然后,他们离开花匠的孩子,继续向城堡走去。
€€第十一章 坏国王和古里古
当我们这几位朋友走近城堡前宽阔的入口时,他们看见,大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华丽制服的卫兵,他们的身上全都佩着剑和长矛。比尔船长径直走到他们的面前问:“请问国王在家吗?”“英明尊贵的克鲁尔国王陛下此刻正在王室城堡!”卫兵生硬地回答道。
“那么,我们想进去向国王问个好。”比尔说着便向入口处走去,而一个卫兵举起长矛拦住了他。
“你们是谁,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卫兵喝问道。
“我就是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老水手回答说,“我们是几个来自异邦的人。”
“哦,假如是外来人的话就准许放行。”卫兵说着放下了长矛。“国王陛下十分喜欢外来人。”
“有很多外来人到这儿来吗?”特罗特问。
“没有,你们是第一批到这个国家的人。”卫兵说,“可国王陛下常说,要是有外来人来到不祥园的话,他希望,他们能在这里过得非常快活。”
比尔船长摸了摸下巴,他在认真地思考着。显然,卫兵的最后这一句话并没为他留下好的印象。可是,他想,既然没有逃离不祥园的办法,那最好还是壮着胆子地去见一见国王,以便赢得他的好感。于是,他们在一个卫兵的护送下走进了城堡。
城堡果然气派非凡,每间大厅都装饰得非常华丽,迂回曲折的过道也十分漂亮。沿着过道绕过几间大厅后,卫兵将他们领到一个露天的大厅里。这个大厅位于这幢巨大建筑的中央,大厅的周围全是高高的塔楼墙,大厅内有花坛、喷水池和用五彩大理石铺设的有着精美图案的过道。在大厅的中央,一大群大臣和他们的夫人正围着个瘦削的头戴皇冠的人坐着。这个人脸长得像块铁板、显得十分阴沉,半闭半张的眼缝里露出一双像发光的炭火一般的眼睛。他穿着耀眼的丝绒服,坐在金光闪闪的御座上。
看来这个人就是克鲁尔国王。比尔船长一看到他,马上便得出了结论,他对这个不祥园的国王是不会有任何好感的。
“喂,是谁在那儿?”国王陛下怒容满面地问。
“外邦人,陛下。”卫兵说着身子一躬到地,额头碰在了大理石的砖上。
“外邦人?嗯,好,好,来得太突然!走上前来,外邦人,对我说说你们的来历。”
国王的语气和他的性格一样的粗野。特罗特微微一颤,而比尔船长却平静地回答道:“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视察你的国家,看看这儿是否令我们满意。可是,从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你从未听说过我们。否则的话,你早就会跳起身来和我们握手,并给我们让座了。在外面的大千世界里,所有的国王们都像迎接贵宾一样地款待我们,但在这个小小的国家里——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国——人们好像非常缺乏教养了。”
国王吃惊地听着这番大胆的言词,最初,他一直紧皱眉头,后来,他又好奇地盯着两个孩子和水手看。大臣们全都被吓呆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和专横、残暴的国王说话。然而,陛下好像也有点畏惧了,因为凶残人的内心总是虚弱的。他害怕这几个神奇的外来人会施魔法把他毁灭,惟一聪明的方法是自己不再怠慢他们。于是,他命令手下的人给来宾搬来座位,仆人们只好惶恐不安地立即照旨行事。
落座之后,比尔船长点上了烟斗,吐出一口口的烟雾。这情景让众人大为惊异。国王问:“你们是怎么到这个藏在沙漠中的国家来的?是穿越了沙漠,还是越过了高山?”“穿过了沙漠。”比尔船长说,似乎这件事简单得不值一提。
“是吗?还从来没人可以穿越那个沙漠的。”国王说。
“这个嘛,简直是太容易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方法。”
比尔船长说得是那么地漫不经心,但却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听众。
国王在他的御座上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他更加惧怕这些外来人了。
“你们想在我的不祥园王国待很久吗?”这是他第二件颇感焦虑的事。
“那要看我们对这儿是不是喜欢了。”比尔船长说,“眼下,我建议陛下吩咐手下的人赶紧到你漂亮的小城堡里给我们准备几间房,另外,再准备一顿有煎洋葱和腌牛肚的晚宴让我们填饱肚子,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高兴起来。现在,我们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的要求会得到满足的。”克鲁尔国王说。可从他眼缝里透出来的邪恶的目光里,特罗特担心他是否会在食物中下毒。
照国王的吩咐,几个大臣飞快地把命令传给了仆人。他们刚走不久,就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干瘪的老头,他朝国王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外表看上去让人讨厌的家伙,穿着华丽的丝绒服,衣服上饰有很多褶子和花边,身上挂满了金项链、做工精细的戒指以及其它的珠宝。他扭动着腰肢,走上前来,用目空一切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其他的大臣。
“哈,哈,陛下,有什么新闻呀?有什么新闻呀?”他用尖声尖气的破嗓子问道。
国王乖戾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新闻,古里古大臣。来了几个陌生的外邦人。”
他说。古里古不屑一顾地看了看比尔船长,又傲气十足地扫了特罗特和亮钮扣一眼,接着说:“陛下,我对陌生人可没什么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是格劳丽亚公主。是的,我对她非常感兴趣。她都给您说了什么,陛下?她愿意嫁给我吗?”“你自己去问她吧!”国王没好气地说。
“我已经问过了,并且不止一次地问过了,可每次都遭到了她的拒绝。”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国王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嘿,嘿。”古里古洋洋得意地说,“我们必须让一只会唱歌却又不愿唱歌的鸟儿放声高唱。”
“哼,”国王冷笑一声,“对鸟来说容易,但对一个女孩就不那么好办了。”
“虽然如此,”古里古坚持说,“我们仍应该克服这个难题。问题的关键在于格劳丽亚以为她爱上了那个倒楣的花匠的孩子庞。要是把庞扔进大峡谷的话,她还会想他吗,陛下?”“这对你并没有好处。”国王回答说,“她爱的还是他。”
“这实在是太糟了,太糟了!”古里古连声哀叹,“我已经筹集了整整一斗的珍珠宝石——每颗都价值连城——准备在娶格劳丽亚的那天献给陛下。”
国王的眼睛立即为之一亮,因为他是个爱财如命的家伙。
可马上他又皱起了眉头。
“杀了庞并解决不了问题。”他喃喃自语道,“我们需要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让她死了那颗心。”
“要是您能想出个办法,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古里古赞同地说,“要是能让格劳丽亚死了对庞的那分心的话,那就什么事都解决了,真的,陛下。啊,我记起来了,我筹集了一斗半的珍宝呢。”
就在这时,一个当差的走进来报告说,为外邦人举办的晚宴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比尔船长、特罗特和亮钮扣来到了城堡中的一个大厅里,桌子上摆着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不喜欢那个古里古大臣。”特罗特边吃边说。
“我也不喜欢他。”比尔船长说,“可从他们刚才的谈话里,我们可以这样说,看来花匠的孩子得不到公主。”
“只能说大概得不到。”小女孩说,“可我希望,那个古里古老头同样也得不到公主。”
“但国王为了那些珠宝正打算出卖她呢!”亮钮扣分析道,他的嘴里寒满了蛋糕和果酱。
“可怜的公主!”特罗特叹了口气,“我真替她觉得伤心,虽然我们从未谋面。要是她铁了心不嫁给古里古的话,他们能拿她怎么样呢?”“我们别去为一个不相识的公主操心了。”比尔船长建议道,“我倒是有个预感,和这个凶恶的国王在一起,我们自己也会凶多吉少。”
两个孩子也有同感,于是,三个人很长时间都闷闷不乐地吃着。
晚饭之后,仆人陪他们去睡觉的地方。比尔船长住在城堡的一头,那儿地势非常高。特罗特住在城堡的另一头,而亮钮扣则被安排在城堡的中间。这样一来,他们相互都隔得非常远。
对这样的安排,虽然他们非常不满,可房间却布置得很舒适,况且他们又是国王的客人,所以,他们还不敢抱怨。
等外来人离开大厅之后,国王和古里古作了一次长谈。国王说:“眼下,我不能强迫格劳丽亚嫁给你,非常显然,那几个外来人会插手干涉的。我甚至怀疑,那个有条木头腿的家伙会施魔法,否则的话,他怎么能带着两个孩子穿越沙漠呢?”“我也不喜欢他,看来他是个危险人物。”古里古回答说,“可是,也有可能把他当成一个巫师,是您弄错了,您为什么不试试他的魔力呢?”“你说该怎么试?”国王问。
“去把那个险恶的女巫找来,她一下子就能告诉你,那个独腿到底是个普通人呢,还是个魔法师。”
“哈,哈,真是个好办法。”国王叫了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险恶的女巫呢。可那个女人是会索取巨额报酬的。”
“没关系,由我来付。”富有的古里古向国王保证道。
于是,他们暗中派人将险恶的女巫找来了。她住的那个地方,离克鲁尔国王的城堡只有几英里。趁她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干瘪老头建议去拜访一下格劳丽亚公主,看看她的情绪是不是缓和了点。但他们两个人找遍了整个城堡也没看到格劳丽亚。
最后,古里古说,公主可能在后花园里。那是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灌木和树,周围被一道围墙围着。当他们转过一个弯角时,他们看见格劳丽亚正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而庞正跪在她的面前。他们忍不住怒火万丈。
国王怒吼一声朝前冲去。原来,庞是借助一个梯子翻墙来到花园的,这时梯子仍放在原处。当他看见国王向自己冲来的时候,他马上爬上梯子逃走了,把格劳丽亚独自一人留在那儿,对付她正在发怒的监护人国王和古里古老头。此时的古里古气得浑身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
国王一把抓住公主的手,将她拖回城堡,推到了底层的一间屋子。国王还在门上上了锁。正在这时,有人前来通报,险恶的女巫已经到了。
国王一听,脸上马上有了笑容,犹如一头露齿的猛虎在笑。
古里古也笑了,他仅有的几只尖牙就像一条龇牙咧嘴的毒蛇,他们的笑声让他们彼此都觉得害怕。接着,两人去皇室的议事大厅会见险恶的女巫了。
€€第十二章 木腿蚱蜢
特罗特恰好从窗口看见了庞和格劳丽亚——这对恋人在花园的幽会,以及后来国王拽走格劳丽亚的全过程。小女孩对公主深表同情,她认为,公主是她所见到过的最美、最可爱的姑娘之一。于是,她悄悄沿着过道朝关押格劳丽亚的小房间走去。
她从暗处的一个壁龛里看到,此时格劳丽亚正锁在屋里。那把钥匙还插在锁孔里没抽走,因此,当国王和古里古一前一后离开这儿以后,特罗特蹑手蹑脚来到门口,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她进去时,公主俯卧在一张沙发上正在难过地哭泣着。
特罗特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想以此安慰她。
“别哭了。”她说,“我已经把门都打开了,你什么时候想离开这儿马上就能离开。”
“我哭并不是因为这个。”公主呜咽着说,“我感到伤心的是,他们不准我爱庞,也就是那个花匠的孩子。”
“嗯,别介意。依我看,庞也并非白马王子,”特罗特温柔地劝慰道,“有许多值得你爱的人呢。”
格劳丽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用责备的目光盯着特罗特。
“但是庞已经赢得了我的心。我已经无法让自己不去爱他。”
她解释道忽然,她又咬牙切齿地说,“我是决不会爱上古里古的,决不,至死也不!”“是的,爱上他,我也要说个不字。”特罗特回答道,“那个老古里古的确是个大坏蛋。可是,也许庞也并不是很完美呀。再找找看吧,我肯定,你会找到自己所爱的人的。你那么漂亮,每个人都会爱上你的。”
“你不明白,亲爱的。”格劳丽亚用一块精致的饰有花边和珍珠的手帕擦去了眼泪,接着说,“等你长大之后,你就会明白了,一个少女是根本不能决定爱谁和不爱谁的,也无法选择哪个更值得去爱。惟一能作决定的,只有她的那颗心。要是她一心选中了谁的话,就会拚命地去爱他的,无论他是个王子,还是个平民。”
特罗特对这番话感到迷惑不解,她觉得简直难以理解。可她什么也没说。这时,格劳丽亚的悲哀慢慢平息下来,她开始问起小女孩的情况及她的历险经过。特罗特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他们是怎样到不祥园来的等情况,还对她详细介绍了比尔船长、奥克、佩西姆和肉疙瘩。
她们就这样倾心交谈着,越谈彼此觉得越亲近。这时,在国王的议事大厅里,国王和古里古也在同险恶的女巫进行着另外一场谈话。
这个险恶的女巫可真是既老又丑,同时还是个独眼龙。她在那只坏眼睛上贴了一块黑布。不祥园的人都把她称作“眨巴眼”。在奥茨国是不许有女巫存在的。可是,不祥园远离奥茨玛的管辖范围,而且又有一道陡峭的山脉和深深的峡谷将它与世隔绝起来,因此,奥茨国的法律在这儿得不到很好的贯彻执行。在这儿,一些女巫为非作歹,欺压百姓,让这里的人民胆战心惊。可克鲁尔国王却非常欣赏她们,允许她们在这里继续施展她们邪恶的魔法。
“眨巴眼”是这群女巫中的头,所以,老百姓最恨她,也最怕她。国王经常借助她的巫术向百姓施虐、报复。可每次她在施展自己的妖术之前,她总是要向国王索取一大笔钱财或者大量的珠宝。对此,国王也和臣民一样地恨她。今天,古里古大臣已经答应由他来付报酬,因此,国王格外殷勤地接待了她。
“你能否毁掉格劳丽亚公主对花匠孩子的爱?”国王问。
险恶的女巫想了想后回答道:“这可是个难题呀。虽然我有许多高明的魔法,可是,爱情却是个顽固的东西,难以完全把它征服。有时,你以为已经将它消灭了,可它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重新冒了出来,而且像原来一样充满生气。在我看来,爱情和猫一样有九条生命呢?换言之,即使是一个老练的女巫,要去毁灭爱情的话,她也是非常难办到的。不过,我想我有办法来满足你的要求。”
“什么办法?”国王连忙问。
“我可以将那个女孩的心用冰封起来。我有一种特殊的咒语,要是格劳丽亚的心被冰封起来了的话,那她也就不会再去爱庞了。”
“妙极了!”古里古叫了起来,国王也非常满意。
为了报酬的事,他们讨价还价,争了好久。最后,古里古答应了险恶的女巫所开的价。他们计划,明天就把格劳丽亚带到险恶的女巫家中,将她的心冰封起来。
尔后,国王又对巫婆提起了那几个来到不祥园的外邦人:“我想那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是不会对我们构成任何伤害的,现在我感到可疑的是那个有条假腿的人,他也许法力无边呢。”
听了这话,女巫脸上的表情立即不安起来。
“要是不幸被你说中的话,”她说,“那个术士也许不仅会毁了我的咒语,而且还会在其它地方捣蛋呢。因此,你现在最好马上让我见见那个陌生人,用我的魔法和他较量一下,看看我们当中到底谁更厉害。”
“好吧。”国王说,“跟我来,我带你到他那儿去。”
古里古因为要急着回家去取钱和珠宝,没有和他们一起去。
国王和女巫爬上几级阶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比尔船长所住的房间前。
水手被这些天来的奔波劳顿搞得实在是太疲乏了,他一看见那张柔软诱人的床,立即就打起了瞌睡。当女巫和国王蹑手蹑脚打开门走进屋里的时候,此时比尔船长正鼾声大作,一点也没有察觉。
眨巴眼走到床边,用一只眼睛紧张地看着床上睡着的陌生人。
“哈,哈。”她对国王耳语说,“我想你是对的,克鲁尔国王。这个人像是个法力无边的术士。而幸运的是,我们正好逮住他在睡觉。我要趁他醒来之前对他施加魔术,将他变成一个无力反抗我的东西。”
“你可得小心点!”国王提醒她说,“要是被他发觉了的话,他一定会毁了你的。这样一来,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因为我还需要你去对付格劳丽亚呢。”
对有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女巫和国王心里都非常清楚。
这时,女巫从背上的一个黑色袋子里掏出几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包,在其中选了三个,然后将其它的放回了袋子里。她将两个小纸包里的东西混在一起,随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三个纸包。“您最好向后站一点,国王。”她说,“万一这些药粉落在你的身上,你也会变形的。”
国王连忙退到房间的墙脚处。当眨巴眼将第三个包里的东西和另外两包的药粉搅在一起时,她嘴里念念有词,用手举着在上面舞弄了半天。然后,她的身子尽快往后退去。
比尔船长睡得非常安稳,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忽然,只听得噗的一声,一大团烟雾在床的上方翻滚起来,比尔船长的身体立即就被笼罩在烟雾之中。等到烟雾消散之后,眨巴眼和国王发现,睡在床上的陌生人已经不见了,而在他刚才睡觉的那张床的中央,蹲着只灰色的小蚱蜢。
奇怪的是,这只蚱蜢的左脚有一截是木头的。更让人惊奇是,这只蚱蜢居然可以开口说话。只听它用细小而尖利的声音大声叫道:“听着,你们这些人!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待我?马上给我复原,不然的话,你们将来会后悔的。”
听到蚱蜢的话语,国王的脸都吓白了。但是,女巫冷笑了一声,然后举起拐杖,朝蚱蜢狠狠地打去。但没等拐杖落到床上,小蚱蜢便敏捷地一跳,我们应该记得它有条木头腿,那一跳可真够敏捷的。只见它向上一跳,然后穿过屋子从窗口蹦了出去,立刻便无影无踪了。
“太妙了!”国王叫了起来,“我们终于除掉了这个潜在的敌人。”然后,他和女巫一起为魔法的功力开怀大笑起来,他们又准备去执行下一个可怕的计划了。
特罗特安慰了格劳丽亚公主一番后,又去了亮钮扣的屋子,却没看到他的人影。随后,她又去了比尔船长的房间,也没有见到人。她不知道,在此之前国王和女巫已经来过了。她连忙下楼询问了几个仆人,他们说,刚才看见那个小男孩去了花园,却没有看见有条木头腿的老头。
特罗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来到大花园里闲逛起来,想在那儿找到亮钮扣和比尔船长,可是谁也没有看到。城堡前的这个花园没有围墙,一直通向路口,而那条路一直通往树林边。经过两个小时毫无结果的搜寻之后,小女孩又回过头往城堡走去。
但当她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一个卫兵拦住了她。
“我就住在这儿。”特罗特说,“应该让我进去呀,在里面,国王给了我间屋子。”
“哦?可他又收回了。”卫兵回答说,“陛下命令,不再允许你走进城堡。国王还命令,禁止你的伙伴,也就是那个小男孩,再进入城堡。”
“那比尔船长呢?”她问。
“他吗,他已经神秘失踪。”卫兵摇摇头说,他的话给了小女孩一种不祥的预兆。“我也说不上来他去了哪儿,可我能肯定,他已经不在这个城堡里了。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小姑娘。请别怪我,我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
在此之前,特罗特已经习惯了一切都依赖于比尔船长。所以,当她的好朋友一下子从她身边消失时,她确实感到十分的沮丧和凄凉。而她仍表现得十分勇敢,没有在卫兵面前流泪,甚至也没有流露出一点悲伤和不安。可是,当她转身离开城堡后,她在花园的僻静处找了条长凳,坐在那儿伤心地哭了一场,哭得简直都心碎了。
最后还是亮钮扣找到了她。这时太阳已经西沉,夜色就要降临了。亮钮扣也是在回到城堡时被挡出来的,他在花园里碰上了特罗特。
“没关系。”小男孩说,“我们会找到睡觉的地方的。”
“我要比尔船长。”小女孩哭喊着。
“嗯,我也想找比尔船长。”他说,“可一时没法找到他。你想,他会在哪儿呢,特罗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见了。”
亮钮扣坐在她的身边,两手插在灯笼裤的口袋里,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会儿。
“比尔船长不会在这附近。”他说,眼睛扫过幽暗的花园。
“所以,我们得去别处找找。再说,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假如我们还想找个地方睡觉的话,得趁现在还看得见的时候赶紧去找。”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长凳上站了起来。特罗特也跟着站起身来,用围裙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两人并肩走出了国王城堡的领地。他们没沿着大路走,而是穿过一片小树林的出口来到了一条已经荒废的小路上。他们沿着这条小路七弯八拐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沿途没看见一间可以提供给他们睡觉的房子。天已经非常黑了,他们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了。最后,特罗特停了下来,她建议,他们在树林下宿营算了。
“好吧。”亮钮扣说,“我倒是经常尝到用树叶当毯子的好滋味呢。但是,你瞧那儿,特罗特,那儿不是亮着灯光吗?”“真的有灯光,亮钮扣。走,我们过去看看,是不是一间屋子。无论谁住在那儿,我想,他都不可能像国王那样对待我们的。”
要到看见光亮的地方去,他们一定得离开这条小路,于是,他们手拉着手,眼睛盯着那一小点亮光,跌跌撞撞地穿行在士丘与灌木丛中。
现在,这两个孤独的小流浪汉被遗弃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且,他们惟一的朋友和守护人——比尔船长又扔下了他们。所以,当他们来到一间草屋前,透过窗户,看见花匠的孩子庞正坐在树枝燃起的火堆前时,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特罗特打开门勇敢地走进了屋子,庞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迎上前去。他们将比尔船长的失踪以及他们如何被挡在城堡之外的事都告诉了庞。听完他们的讲述之后,庞悲伤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那个克鲁尔国王正在阴谋加害你们。”他说,“今天,我看见他派人去找老眨巴眼,也就是那个险恶的女巫。我亲眼看到她从国王的城堡走了出来,一拐一拐地回到了她的小屋。她一定是和国王、古里古在一起,我担心,他们也会对格劳丽亚施展魔法,让她不再爱我。也许,女巫被召到城堡去是为了用魔法对付你们的朋友——比尔船长。”
“她会施妖术吗?”特罗特吓坏了。
“我想是的,老眨巴眼会许多邪恶、阴险的花招。”
“那她会用什么方法对比尔船长呢?”“不知道,可是现在,他已经失踪了。我敢肯定,她已经把他害了。可是,不用着急,假如事情已经发生了的话,你们着急也没有什么用;要是还没有发生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会找到他的。”
说完,庞从食柜里拿出食物给他们吃。可特罗特心情焦虑,不想吃东西,而亮钮扣却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然后在火堆前躺下睡着了。小女孩与花匠的孩子在一起坐了很长时间,出神地看着火光。最后,特罗特也感到了倦意,庞将自己的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她身上,然后又向火堆里扔进了一些干柴,自己也在亮钮扣的身边躺了下来。没多久,三个人全都睡着了。虽然现在他们的处境并不好,可他们还年轻,睡眠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它能让他们暂时忘掉自己的不幸。
€€第十三章 格琳达和稻草人
在奥茨国翡翠城的南边,有个名叫奎德林的地方。在它的最南端,伫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里住着女术士格琳达。
格琳达是奥茨国的王家女术士,掌握很多神奇的魔法。她用这些魔法为奥茨王国的臣民服务。就连赫赫有名的奥茨玛术士也将自己的业绩归功于她。奥茨玛术士有很多法术都是格琳达传授给她的,而且论个人本事的话,格琳达比奥茨玛术士强得多。在奥茨国里,人人都爱格琳达,上至高贵的统治者奥茨玛,下到身份卑微的老百姓。因为她的心地十分善良,而且乐于助人。无论她有多么忙,她总是愿意倾听别人诉说苦难。没人知道她的年龄,可她的美丽和端庄却是有目共睹的。她的眼睛如天空一样湛蓝,流露出坦诚与慈祥的目光。她的面容胜过艳丽的桃花,嘴巴恰似含苞欲放的玫瑰。格琳达长得非常高大,穿着华丽的长袍,走路时,长袍拖曳在她的身后。她从不戴什么珠宝,她的天生丽质叫这些珠宝相形见绌。
她的身边有50个侍女,她们全部都是奥茨国里最美丽、可爱的姑娘。她们全部是从奥茨国各地挑选来的,有的来自温基,有的来自孟奇金,还有来自吉利金、奎德林,还有的来自奥茨玛的翡翠城。在奥茨国内,可以服侍格琳达女术士被人们看作无尚的光荣。
格琳达的宫殿内有许许多多神奇的东西,其中有这样一本大的记事簿,无论世界各地发生什么事情,都会马上在记事簿上显示出来。所以,单靠翻阅这本神书,格琳达就能对周围国家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这样,她也就知道,何时何地该去帮助那些不幸或者遇到危险的人们。虽然她的职责只限于帮助居住在奥茨国的人们,可她对外部世界发生的事仍然非常留意。
这天晚上,格琳达正坐在图书室里,在她的身边围着一群侍女,她们有的在纺纱,有的在织布,还有的在绣花。这时,一个仆人进来报告说,稻草人已经到宫殿了。
稻草人是奥茨国里家喻户晓的人物之一。他的身体全是由稻草做的,在稻草的外面包裹着一套孟奇金的衣衫。他的脑袋是个填满麸皮的圆布袋,而奥茨玛术士在麸皮里掺进了高智能的魔脑。圆布袋的正面画了眼睛、鼻子和嘴巴,还有耳朵。因为这个怪物被神奇地赋予了生命,虽说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滑稽,可总的来说还是挺有趣的。
稻草人也是个大好人,他的心地也很好。虽然他的动作生来就有些笨拙,也没有像别人那样有匀称、整洁的外表,而他的外貌却很和气,极富人情味。他的为人非常负责、诚实,所以,认识他的人全都非常爱他。在奥茨国没有几个人不认识稻草人的。每年,他大部分时间住在奥茨玛建在翡翠城里的宫殿里,有一部分时间则住在温基国自己那个玉米棒子芯做的城堡里。有时,他周游奥茨国各地,和人们广泛交往,和孩子们玩耍,他最大的特点是喜欢孩子。
在这次周游途中,他碰巧到了格琳达的宫殿。因此,他马上受到了格琳达的欢迎。他坐在格琳达的身边,说着他的旅途趣闻。接着,他问:“最近又有什么新闻吗?”格琳达打开大记事簿,翻了翻最后几页。
“哦,这儿有件十分奇特、有趣的事。”她的语调里流露出几分吃惊,“有三个外来人去了不祥园。”
“不祥园在哪儿?”稻草人问。
“离我们这儿很近,稍稍往东一点就到了。”她说,“实际上,不祥园是从奎德林邦分割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从它那儿到我们这儿,中间有道高大的山脉。山脚下还有道据说是无法逾越的峡谷。”
“这么说,不祥园应该是奥茨国的一部分了。”他说。
“是的。”格琳达回答说,“可是,奥茨国的人对它并不了解,只有这本记事簿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一点。”
“书上说了些什么?”稻草人问。
“不祥园目前由个名叫克鲁尔国王的坏人统治着,这个王位是他通过不正当手段窃取的。那里的臣民大多数是好人,可是,他们的胆子很小,长期处于国王的残暴统治下,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另外,那里还有几个险恶的女巫,让不祥园的人们更是感到恐惧万分。”
“那些女巫会施什么妖术吗?”稻草人问。
“是的,她们似乎掌握了一些最邪恶的魔道。在她们之中,有个女巫已经将一个受人尊敬的、诚实的老水手变成了一只蚱蜢——那人就是刚到那儿去的几个外来人之中的一个。这个叫眨巴眼的女巫,还计划将一个漂亮的姑娘格劳丽亚公主的心用冰封起来。”
“哎呀,这真是太可怕了!”稻草人惊呼道。
此时,格琳达的表情十分严肃,她从记事簿里还获知特罗特和亮钮扣已经被赶到国王城堡的门外,他们后来找到了庞的草屋作为避难所。
“也许那几个孤立无援的人还会在不祥园遭到更多的磨难呢,就算国王和女巫不杀死他们。”善良的女术士心事重重地说,“我真希望可以帮助他们。”
“我能做些什么吗?”稻草人急切地问。“假如你认为行的话,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保证会把它做好的。”
有好长一段时间,格琳达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记事簿在默默地沉思。最后,她说,“我想派你去不祥园保护特罗特、亮钮扣和比尔船长。”
“行!”稻草人高兴地回答,“我认识亮钮扣,他曾经乘术士的大气球来过我们奥茨国。”
“是的。”格琳达说,“我还记得这事。”然后,她仔细教稻草人该做些什么,还送给他几件宝贝。稻草人将那几件宝贝放进了那件皱巴巴的孟奇金衣服的口袋里。
“既然你从不睡觉,”格琳达说,“那么,最好现在就上路吧。”
“对我来说,夜晚与白天没什么两样。”他说,“只是在黑暗里看不清前面的路。”
“我会给你光亮,为你指路的。”女术士向他保证。
就这样,稻草人告别了女术士,立即上路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那座将不祥园与奎德林邦隔开的大山脚下。山的四周陡峭得简直无法攀越。稻草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非常短的绳子,把绳子的一头向上一抛。于是,绳子自行向前伸展开来,变得足有好几百英尺长。最后,它总算够着了山顶的一块巨石。这是格琳达给稻草人的一根魔绳。稻草人顺着绳子爬到山顶。接着,他收起了绳子,又在山的另一侧放了下去。
当他顺着绳子爬下山坡时,他已经来到了不祥园的地界。而在他的脚下,是一道大峡谷的裂口,他得越过它才能继续向前。
稻草人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一只蜷缩成一团的毛绒绒的褐色蜘蛛。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小药丸放在蜘蛛的旁边。蜘蛛随即将药丸吃了下去。
稻草人用命令的口气说:“吐丝!”那只蜘蛛马上照办了。
没过多久,那只蜘蛛从嘴里吐出二根十分纤细却十分结实的丝线,两根丝线平行地横过大峡谷。两根丝线之间相距五六英尺远,稻草人沿着这细细的绳索上走过了峡谷。他像人们走钢丝一样脚踏在一根丝线上,手抓住上面的那根丝线,以免身体失去平衡而摔下深谷。因为神奇药丸的作用,蜘蛛吐出的这根丝线特别结实,安全地载着稻草人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就平安地走过了峡谷,来到了不祥园的平原上。他已经看到了远处国王城堡的塔尖,于是,他便向这个方向走去。
€€第十四章 冰封的心
在花匠的孩子庞的草屋内,亮钮扣早上第一个醒来。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没叫醒他的伙伴,独自一人来到了屋外。外面的空气清新怡人,他看见不远处有一片灌木丛,灌木上结着些黑色的浆果。他走过去,发现这些浆果长得又熟又甜,于是,他在那里吃了起来。灌木东一簇西一簇地到处都是,小男孩不断朝前走着,从这片树丛跑到那片树丛,根本没留意自己在朝哪里跑。这时一只蝴蝶飞了过来,他又开始追逐起蝴蝶来,一直跑了好长一段路。当到他停下来环顾四周时,已经看不见庞的那间草屋了,也不知道它在哪个方向。
“这个可好,又走丢了。”他自言自语道,“可是不用担心,我已经走失过好几回了,总会有人找到我的。”
特罗特醒来时发现亮钮扣也不在了,她觉得有些担心。她知道,亮钮扣从来就是个十分粗心的孩子,这回他一定又是走失了,到时候也许他又会找回来的。因为他有个习惯,从来也不会在迷路的地方一直待下去。庞给小女孩弄了些早点,然后两人一齐来到屋外,沐浴在阳光下。
草屋和大路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从他们所站的地方,能够看到远处的那一条路。这时,他们看到,路上走来了由两个卫兵护送着的格劳丽亚。他们吃了一惊。为防止挣脱,卫兵绑住了格劳丽亚的双手。只要她的脚步稍微慢一点,两个卫兵就粗鲁地推着她朝前走去。
在他们的后面跟着克鲁尔国王。他戴着嵌有珠宝的皇冠,手中挥动着一根细细的金手杖,手杖的一端还有一个玉球。
“他们这是上哪儿去?”特罗特问。
“恐怕是到女巫家去。”庞回答说,“来,我们跟着他们走,他们肯定又想伤害我亲爱的格劳丽亚。”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吗?”她胆怯地问。
“我们是不会让他们发现的。我知道有一条穿过树林去眨巴眼家的捷径。”他说。
于是,他们急匆匆地穿过一片树林,先来到了女巫的家。
他们隐蔽在一片灌木丛中,看见可怜的格劳丽亚和押送她的人正向这边走来。他们走得越来越近了,庞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的心上人,而他没敢这么做。
眨巴眼的房子是个八角形的建筑,每边都开有一个门窗。
房子的烟囱里冒着浓浓的黑烟。当卫兵将格劳丽亚押到一扇门前时,老巫婆亲自打开了门。她狞笑了几声,搓着那双干瘪的手,迎候她的受害者,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眨巴眼为自己能够在公主这样一个小美人身上施展魔法感到十分开心。
他们想把格劳丽亚送进屋,可她挣扎着不肯进去。于是,卫兵硬是用力将她推进门去了。庞看见格劳丽亚受到这样粗暴的对待,忍不住义愤填膺,这时,他早已把谨慎两字抛到了脑后,他不由得冲了上去。而在门口的时候,他被一个卫兵挡住了,他用力将庞推到了一边,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庞从摔倒的地方爬了起来。“没关系,”特罗特安慰他说,“你就是进了屋也帮不上她什么忙。看来,你爱上她真是太不幸了!”“是的。”他难过地说,“爱上她的确给我带来了灾难。要是我没爱上她的话,国王如何对待他的侄女都与我无关。而不幸的是,我已经爱上了她,这就让我担负了保护她的责任。”
“就算你现在担负了这种责任,你也没能力去保护她呀。”
特罗特说。“是的,我很弱小,他们比我要强大得多。但我们可以从窗口向里面偷看,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些什么。”
特罗特也有些好奇。于是,他们爬上其中的一扇窗户向里望去。屋子里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注意到庞和特罗特在窗口偷看。
格劳丽亚被绑在屋中央的一根粗木柱上,国王拿出很多钱和珠宝给了险恶的女巫。这些钱财都是古里古出的。等到老巫婆把钱拿到了手,国王对她说:“你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冰封女孩的心吗?你能保证,她再也不会去爱那个卑微的花匠孩子了吗?”“我的魔法保证灵验,陛下。”险恶的女巫说。
“那就开始吧!”国王说,“你的仪式中也许会有令我感到不快的场面,所以,我这就告辞了,由你独自履行我们的合同。可是,你给我听着,要是你失败了的话,我就要将你活活烧死。”说完,他命令卫兵与他一同离开了这儿。他们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们出来得十分突然,克鲁尔差点撞见正在偷看的特罗特和庞。可是,赶在国王还没有发现他们之前,他们赶紧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国王带着卫兵走了,将格劳丽亚冷酷无情地留给了老巫婆,任凭她的摆布。
当特罗特和庞再次爬上窗口的时候,他们看见,眨巴眼正贪婪地盯着她的受害者。公主快要吓晕了,可她仍带着傲慢、轻蔑的表情怒视着险恶的女巫。这是她惟一可以表达自己反抗情绪的方式,因为她被紧紧地绑在了柱子上。
没多久,眨巴眼走到一只用铁链吊挂在火上的水壶前,往壶里倒了些粉末。在这个过程中,水壶接连亮了三次,每亮一次,屋内就出现了一个女巫。那三个巫婆长得其丑无比。当独眼女巫耳语般地向她们作了交待后,她们全都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然后,她们围着格劳丽亚狂蹦乱跳起来,还一个接一个地朝水壶里扔了些什么东西。三个丑巫婆立即变成了美艳绝伦的年轻女子,她们全都穿着精美漂亮的服装,使两个正在窗口上偷看的人大吃一惊。可是,她们的眼睛仍无法掩饰本来的面目,眼睛里射出的都是邪恶的光。但是,假如她们的眼睛朝下看,或者藏而不露,人们也许会情不自禁地赞美这几个尤物的。
即使你明明知道她们是恶魔的化身,也会这么做的。
特罗特从没见过如此艳丽、迷人的美人儿,她也差不多被她们迷住了。而她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她们的外表转移到了她们的举止上。接着,恐惧感马上代替了刚才对她们的好感。
这时,老巫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铜瓶,从瓶中取出一团东西倒进水壶。水壶马上噗噗地冒起烟来。那几个美貌的女巫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过去,一边搅拌着水壶里的东西,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她们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地优雅、富于节奏感。而她们的幕后主使者——眨巴眼却在一旁看着,满是皱纹的疙瘩脸上露出了阴险的奸笑。
最后,她们的符咒念完了,水壶也不再沸腾了。女巫们一起将它从火上拎了下来,眨巴眼取来一只木勺,舀了一勺壶里的东西。然后,她拿着木勺走向格劳丽亚,口里喊着:不要再去爱,我的魔法就要冰封你那颗肉长的心!说完,她将勺里的东西猛地泼到了格劳丽亚的胸口上。
特罗特看见,公主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一眼就能看清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没多久,那颗心由鲜红色慢慢变成了灰色,然后又变成了白色,表面还裹着层霜,沾满了细小的冰晶。接着,公主的身体又慢慢恢复了原样,那颗心再也看不见了。格劳丽亚好像昏了一阵子,现在又醒了过来,睁开了美丽的眼睛,冷冷地、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的女巫们。
眨巴眼与另外三个女巫从她冷漠的眼神中知道,她们的符咒已发生了效力,不由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三个艳丽的女巫又狂蹦乱舞起来,眨巴眼走上去替公主松了绑,恢复了她的自由。
特罗特使劲揉了揉眼睛,想看看自己的神志是否清醒、眼睛是否看花了。令她大吃一惊的是,那三个尤物一下子又变成了其丑无比、弯腰驼背的巫婆了。她们拄着扫帚柄和拐杖正在嘲笑格劳丽亚。而格劳丽亚对她们不屑一顾、冷漠极了。现在,格劳丽亚的行动也恢复了自由,她向门口走去。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女巫们也没去拦她。
特罗特和庞聚精会神地看着刚才屋里发生的一切,他们忘情地紧靠在窗户上。就在格劳丽亚走出屋的时候,窗框忽然松动了,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女巫们发出了一片惊叫声,接着,她们立即明白过来,刚才已经有人看见了她们的丑恶表演。于是,她们举起扫帚和拐杖,快步向窗口冲了过去。庞倏地跳了下去,特罗特也紧跟其后跳了下去。恐惧感反而为他们增添了逃跑的力量,他们跳过沟坎,往小山顶飞奔,像鹿一样跃过了一道道不算很高的篱笆墙。
女巫们跳出窗口紧紧直追,可眨巴眼已经老了,其它几个女巫也弯腰驼背的,腿脚不灵、行动不便,显得非常笨拙。不久,她们就意识到可能已经追不上逃犯了,于是,三个被召唤来的巫婆用双腿夹住拐杖和扫帚柄很快飞走了,没多久,她们就消失在蓝天里。留下来的眨巴眼对庞和特罗特恨之入骨,她朝他们逃跑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追了上去,一心一意想尽早地抓住他们,想对他们窥见她施展魔法的行为给予严厉的惩处。
庞和特罗特已经跑得非常远了。等到他们肯定自己逃脱了眨巴眼的魔爪之后,他们这才在树林边坐下喘了口气。两人全都跑得气喘吁吁的,还是特罗特最先开口说了话。她对同伴说:“上帝啊,刚才我们看到的这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你说对不对?”“是的,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最可怕的事。”庞赞同地说。
“他们将格劳丽亚的心都冰起来了。如今,她再也不可能爱你了。”
“是啊,他们真的将她的心都冰起来了。”庞说,“可我并不绝望,我要用自己的爱去融化它。”
“你说,格劳丽亚现在在哪儿呢?”过了一会儿,特罗特问道。“她比我们先离开女巫的家。或许,她已回到国王的城堡去了。”他回答说。
“我敢肯定,她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的。”特罗特说,“当我跑的时候,我曾回头望了一下,看看女巫离我们到底还有多远。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格劳丽亚,她正慢吞吞地朝北走去呢。”
“那么,现在我们就绕到那儿去,”庞建议道,“说不定我们还会碰见她。”
特罗特同意了他的提议。于是,他们一路朝北走去。就这样,他们又走回了眨巴眼的屋子,而那个险恶的女巫压根就没有料到他们会折返回来。她追到小树林之后,就穿过树林,一直朝前追去。
在离女巫屋子不到半英里的地方,庞和特罗特看到了格劳丽亚。此时,她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公主的举止十分庄重,一点也没有显出匆忙、慌乱的样子。她的头抬得高高的,目不斜视地走着。
庞快步迎了上去,伸出手想去拥抱她,还呼喊着她可爱的名字。而格劳丽亚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傲慢地将他拒于千里之外。看到这种情景,可怜的庞跪倒在她面前,双手捂住脸难过地哭了起来。而公主丝毫不为所动。当她走过他的身旁时,她将衣裙提了提,似乎不愿意让它碰到庞。接着,她重新走在路上,变得犹疑不决,好像拿不准自己该向哪儿走。
特罗特为庞那付伤心的模样感到很伤心,同时,她也为格劳丽亚如此冷漠地待他而感到忿忿不平。但她知道其中的缘由。
“我想,你的心已经被冰封住了,这没有什么关系。”她对公主说。格劳丽亚肃穆地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回答。随后,她转身背对着小女孩。“难道你连我也不喜欢吗?”特罗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不喜欢。”格劳丽亚说。
“你说话的声音如同一台冰箱。”小女孩叹了口气,“我真替你感到难过,因为你以前是那么的可爱,对我又是那样的好。当然啦,你也是出于无奈。虽然如此,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难过了。”
“我的心已经对人类的一切爱都冷漠了。”格劳丽亚平静地宣布道,“因此,现在我甚至连自己也不爱。”
“太糟了!”特罗特说,“假如你不能试着去爱别人的话,那么,你也不能指望别人去爱你。”
“我爱!”庞喊道,“我永远爱她。”
“可是,你只是个花匠的孩子。”特罗特对他说,“从一开始,我就认为你的这种爱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也只爱以前那个心地善良、举止文雅的格劳丽亚公主,眼前的这位公主可真是令我寒心。”
“那只是因为她那颗冰封的心在作怪罢了。”庞说。
“这还不够吗?”特罗特说,“既然她的心已不能接受别人对她的爱,那么,她对别人来说,就一点价值也没了。我现在要赶紧去找亮钮扣和比尔船长了。”
“我也和你一起去。”庞马上作出了决定。“显然,格劳丽亚再也不会爱我了,她的心已经被冰冻得太坚硬了,我无法用自己的爱去融化它。看来,我还不如帮你去找你的朋友。”
特罗特离开后,庞再次用哀求的目光看了看公主,而她回报给他的目光却是那样冷若冰霜的。于是,他也跟着特罗特走了。
公主站在那儿迟疑了片刻,随后,她也转向了他们去的方向。她走得非常缓慢,没多久,在她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原来,走过来的是古里古,他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站住,格劳丽亚!”他喊道,“我是来把你带回我的宫殿去的,我们将在那儿举行婚礼呢。”
她迷惑不解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不屑一顾地将头一甩,继续向前走去。古里古紧跟在她的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啊?”他问,“你不是已经变了吗,变得不再去爱那个挡我道的花匠孩子了吗?”“噢,是的,我是不会去爱他了。”她回答说,“而我的心,对人类一切爱都已冷漠了,所以,我同样也不会去爱你,或者去爱冷酷的国王——我的叔叔。我甚至连自己也不爱了。马上给我滚开,古里古,我根本就不会嫁人的。”
听到她的话,古里古简直惊呆了,而随即,他发狂似地叫喊起来:“格劳丽亚公主,无论你爱不爱,你都必须嫁给我!为了能够冰封你的心,我已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我还因此而酬谢了国王,为的是让他允许我可以娶上你。假如你拒绝我的话,那么,我就等于是被强盗抢光了,而且被抢得一分钱也没剩下,我所有的钱财和珠宝都被抢光了!”他差不多是在那儿喊天呼地地嚎叫着,而格劳丽亚只是冷笑了一声,立刻走开了。古里古抓住她的手试图拉住她,但格劳丽亚挥手一拳,将他打得滚进了路旁的一条沟里。他在沟里躺了好一阵子,有一半身子还埋在泥浆水里,他惊愕地瞪着眼。
最后,古里古站了起来,浑身湿乎乎的从沟里爬了出来。
这时公主已经走远了。他嘟囔着要报复格劳丽亚,报复国王和眨巴眼女巫。然后,他步履蹒跚地走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去了,那件值钱的丝绒衣服上的泥水还需要好好清洗清洗呢。
€€第十五章 特罗特初遇稻草人
特罗特和庞走了好几英里路。他们穿过树林、田野和许多村落,可他们连比尔船长和亮钮扣的影子也没看见。最后,他们在一片玉米地旁停下了,坐在一处篱笆的阶梯上。庞从口袋内掏出几个苹果,给了特罗特一个,然后,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个。现在正是午餐时分。他们吃完苹果,随手将核扔进了田里。
“嚓咔,嚓咔!”忽然,一种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你们将苹果核扔在我的眼睛上呀?”随着说话声,稻草人站了起来。他一直躲在玉米地里,偷偷地观察着庞和特罗特,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值得他去帮助他们。
“对不起。”庞说,“我不知道你在那儿。”
“哎,你怎么会刚巧在这儿的?”特罗特问。
“哈,哈!你就是那个花匠的孩子吧。”他对庞说道,然后他,又转向了特罗特,“你就是那个骑着大鸟来不祥园的小女孩?你还不幸丢失了你的朋友比尔船长和伙伴亮钮扣。”
“是的。哎,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我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稻草人挤挤眼作了个怪样。
“我的脑子是由奥茨国的术士给装的,它的分类精细,可以精心筛选各种问题,效率非常高。连那位术士自己也说,我的脑子是他装得最好的一个。”
“我好像听说过你。”特罗特兴致勃勃地上下打量着稻草人,然后,她慢吞吞地说,“可你以前一直是住在奥茨国的呀。”
“噢,我现在也是。”他高兴地说,“我刚从奎德林邦翻山越岭来到这儿,为的是向你们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帮助谁,我吗?”庞问。
“不,我指的是这些从外部世界里来的生人。他们好象特别需要我们的照顾。”
“这事我也正在做呢。”庞有些不礼貌地说,“可是,请你原谅,一个连眼睛也是画上去的稻草人如何能帮助别人呢?”“假如你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的话,我可以说,你比稻草人还不如。”特罗特说,“他是个神仙,庞,他是从奥茨仙境里来的。因此,他什么事都能干。”她又转向稻草人说,“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找到比尔船长。”
“无论能不能办到,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他立下保证说。“哎,那个老太婆是谁?她正举着拐杖朝我们跑过来了呢。”
特罗特和庞转身望去,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接着,他们撒腿就跑,沿着小路飞快地一直朝前跑去。来的正是眨巴眼,也就是那个险恶的女巫。她终于循着他们的踪迹追到了这儿。她恼羞成怒,发誓非要追到庞和特罗特,好好惩罚一下他们不可。
稻草人马上明白了,原来这个老太婆是来伤害他的这些新朋友的。于是,等到她走近他时,他走上前去,挡住了她的去路。他出现得非常突然,令人始料不及。眨巴眼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将他给撞倒了。而她自己也被稻草人绊倒在地,滚到了路旁。
稻草人连忙坐起身来,向她说了句:“对不起。”可她挥动拐杖,一下子就将稻草人打倒了。被激怒的老巫婆又跳到稻草人的身上,一根根地拔着他身上的稻草。可怜的稻草人毫无反抗之力,没多久,他就成了空空囊囊的一套衣服,旁边是一大堆稻草。幸好,眨巴眼没伤及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刚才已经滚进了一处凹地,逃过了老巫婆的眼睛。老巫婆生怕特罗特和庞逃掉,于是,她又连忙朝他们跑的方向追去,爬上山坡不久就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一只有条木头腿的青灰色的蚱蜢一跳一跳地蹦了过来,径直跳到了稻草人仰面朝天的脑袋上。
“对不起,你现在站在我的鼻子上呢。”稻草人说。
“哦,你还活着?”蚱蜢问。
“这是个我永远也不能回答的问题。”稻草人的脑袋说,“当我的身体填塞进稻草以后,我就充满了生机,能像任何人一样运动自如。还有,你现在如同王位一样占据着的脑袋,也是一流的,它聪颖敏捷,用处大极了。可我无法向你证明,自己是死还是活。虽然一个活人总是要死的。而我呢,只可能被毁坏。”
“依我看,”蚱蜢用它的前腿抓了抓他的鼻子,“对你来说,生和死都不重要,除非你已经被彻底毁坏了。”
“我还没有彻底毁坏呢。目前,我所需的只是重新塞点稻草进去。”稻草人说。“假如庞和特罗特可以摆脱女巫回到我这儿来,我想,他们一定会乐意帮我这个忙的。”
“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特罗特和庞就在附近?”蚱蜢问,因为激动,他的声音都在打颤。
稻草人没有马上回答他。他瞪直双眼,正望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而那张脸正在俯视着他。没错,来人正是格劳丽亚公主。
她漫无目的地转悠到了这儿,也听到了稻草人的脑袋在说话,还有一只蚱蜢在作答。所有这一切让她感到非常惊奇。
“她,”稻草人依然盯着她说,“一定就是爱着花匠孩子庞的那位公主吧。”
蚱蜢——当然也就是比尔船长啦——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轻女子,随后他喊了起来,“哟,真的是她呢!”“不!”格劳丽亚冷冷地说,“我不仅不爱庞,而且谁也不爱。险恶的女巫已经将我的心给冰封起来了。”
“这实在是太糟糕!”稻草人大声说,“这么可爱、美丽的姑娘应该去爱别人才对呀。亲爱的,你能否帮我将稻草塞进我的身体里去?”冷漠、高贵的公主朝这堆稻草和破旧的孟奇金衣服望了一眼,她的身子往后退缩,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就在她还没开口拒绝的时候,特罗特和庞又出现了。原来,他们刚才正躲在山坡上的草丛中,而那个地方正好在险恶的女巫那只瞎眼珠的一边。她只顾急匆匆地往前追赶,没想到自己竟会上了特罗特和庞的当。
特罗特对稻草人目前可怜的处境大为震惊,她马上将稻草塞回到他的身体里去。庞一看见格劳丽亚,又恳求起她的怜悯来,而心肠冰冷的公主冷冷地转过身去。庞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赶去替特罗特帮忙去了。
开始,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只小蚱蜢。那只蚱蜢一看见他们,立即从稻草人的鼻子上跳了下来。此时,他正趴在路旁的一叶小草上,那里不大会被人踩着。直到稻草人的身上重新填满了稻草、并站起来向援助者们鞠躬致谢的时候,蚱蜢这才从自己蹲伏的地方跳开,他轻轻跳到道路中央喊道:“特罗特,特罗特!快看看我,我是比尔船长呀!你看,那个险恶的女巫都对我做了些什么!”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可还是传到了特罗特的耳朵里,把她吓了一跳。她全神贯注地望着蚱蜢,惊骇得连眼睛都睁圆了。
然后,她跪了下去,看到了那条木头腿,她忍不住悲伤地流下了眼泪。
“哦,比尔船长,我亲爱的比尔船长!这是多么的残酷啊!”她抽泣起来。
“别哭,特罗特。”蚱蜢使劲地在劝她,“我并没有感到任何的痛苦,只是觉得行动不便和极大的羞辱。”
“我真想,”小女孩义愤填膺,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长得又高大、又壮实,将那个可恶的女巫狠狠地捧上一顿。她对你是如此的残忍,应该让她变成一只癞蛤蟆,比尔船长。”
“没关系。”稻草人安慰她说,“这种变形不会持续太久的,总有破除魔法的办法。我能肯家,格琳达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办到。”
“谁是格琳达?”比尔船长问。
于是,稻草人将格琳达的事告诉了他们,尤其对她的美丽、善良以及神奇的魔力大加赞誉。他还讲,奥茨国御用的女术士是如何派他来帮助不祥园外来人的,女术士知道他们一定遇到了危险,国王和险恶的女巫都是奸诈的恶魔。
€€第十六章 庞劝国王投降
格劳丽亚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脚步也慢慢移了过去。
虽然她的举止冷淡,而他们的话题似乎引起了她的兴趣。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位可怜的公主之所以冷酷无情,实在是出于无奈,于是,谁都没去责备她。
“我如果早一点来到这儿就好了。”稻草人后悔地说,“但格琳达一知道你们陷入困境,就马上派我来了。好吧,既然我们的人都齐了——除了亮钮扣,我们为他着急也没用——我建议开个作战部署会议,讨论一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来,这确实是个明智的建议。于是,大家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格劳丽亚也坐了下来。蚱蜢蹲在特罗特的肩上,任她用手轻轻地抚摸自己。
“首先,”稻草人首先开了口,“克鲁尔国王是个可耻的篡位者,他根本就没资格统治不祥园王国。”
“说得对。”庞连忙打断他的话说,“在他之前,我的父亲是国王,我是——”“你是花匠的孩子,”稻草人打断了他,“你的父亲也没有权力统治这个国家。这个国家合法的国王应是格劳丽亚的父亲,只有格劳丽亚才配戴上不祥园王国的皇冠。”
“说得对!”特罗特叫了起来,“可我们如何处置克鲁尔国王呢?我想,他是不会甘心自动放弃王位的。”
“当然不会。”稻草人说,“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迫使他离开王位。”
“那该怎么去做呢?”特罗特问。
“给我点时间想想。”稻草人说,“我的脑子就是专门派这个用场的。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会动脑子,反正我的脑子是奥茨术士装出来的最棒的一个。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它工作起来会让人吃惊的。”
“那就多花点时间考虑考虑吧,”特罗特建议说,“别着急。”
“谢谢。”稻草人说。然后,他纹丝不动地坐了足有半个小时。蚱蜢一直凑近特罗特的耳朵在低声私语着,特罗特也不时对蹲在肩膀上的蚱蜢耳语上几句。庞不断朝格劳丽亚投去哀求的目光,而公主对此丝毫也没有理会。
最后,稻草人大笑起来。
“脑子管用吗?”特罗特问。
“是的,今天它好像特别管用。我们将征服克鲁尔国王,让格劳丽亚当上不祥园王国的女王。”
“太好了!”小女孩拉着手兴奋地叫了起来。“但我们该怎么做呢?”“这就让我来安排了,”稻草人骄傲地说,“在担任征服者方面,我可是个奇才。起初,我们要写封信送到克鲁尔国王那里去,让他投降。要是他拒绝的话,我们就迫使他投降。”
“明知道他会拒绝的,何必还要写封信去呢?”庞说。
“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应该先礼后兵。”稻草人解释道,“要是事先不予以警告就去征服国王,那就会显得我们无礼了。”
但眼下既没纸,也没笔和墨水,要写信的话,显然有些困难。于是,大家决定派庞作为信使去觐见国王,既要语气坚决,又要不失礼貌地劝他投降。
庞打心眼里不想当这个信使,他甚至暗示说,自己完成这个任务有非常大的危险。而现在,稻草人被公认为讨伐军的首领,他不许有人拒绝他的命令。于是,庞只好启程前往国王的城堡。众人一直将他送到小草屋那儿,然后,大家留在那里等着他尽快回来。
庞和稻草人就见一次面,显然,他对稻草人的智慧还缺乏足够的了解。光听他说他们将征服克鲁尔国王,这是非常容易的。而当庞走近国王宏伟的城堡时,他开始怀疑起来,光靠一个满腹稻草的人、一个小女孩、一只蚱蜢,以及冰冷心肠的公主等几个人的力量可以达到推翻国王的目的吗?他自己就从来没想过可以战胜国王。
当庞走进城堡、来到大门紧闭的宫廷时,他显得有些胆怯了。庞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拦,因为人们都知道他是花匠的孩子。国王一看见他,眉毛立即倒竖起来。在他看来,格劳丽亚给他带来的所有烦恼都是因庞引起的。如今,格劳丽亚的心虽然被冰封住了,而她根本不像他预料中的那样跑回城堡和古里古成婚,而是无影无踪地消失了。所以,当他看见庞时,国王咬牙切齿地问;“你和格劳丽亚公主又干了什么好事?”“没干什么,陛下。我什么都没干。”庞声音颤抖地回答说,“她再也不会爱我了,甚至连话也不愿跟我说。”
“那你为何到这儿来,你这个小无赖?”国王提高嗓门问道。
庞左顾右盼,他还没有看到可以逃走的出口。而他仍鼓足了勇气说:“我到这儿来,是来劝陛下投降的。”
“你说什么?!”国王吼了起来,“投降?要我向谁投降?”庞的心一下凉了大半截。
“向稻草人投降。”他回答说。
此时,站在一旁听着的几个大臣嗤嗤地笑出声来。克鲁尔国王气坏了,他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拐杖向庞的身上打去。庞痛得叫出了声,也难以逃脱,因为有两个卫兵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最后,国王打得筋疲力尽了,他们这才放了他。离开城堡之后,庞沿着小路一直走回了他的草屋。浑身的伤疼让他每走一步都要唏嘘一阵。
“怎么样?”稻草人问,“国王愿意投降吗?”“不愿意。他还狠狠地打了我一顿!”可怜的庞一抽一抽地回答说。
特罗特为庞的遭遇感到非常难过,而格劳丽亚对昔日情人的伤痛却无动于衷。蚱蜢跳到了稻草人的肩膀上,问他打算怎么办。“征服他。”这是稻草人的回答。“但是,这次我一个人去,他们是伤害不到我的,他们就是用长矛戳、用刀砍,或者用箭刺也是无济于事的。”
“为什么呢?”特罗特问。
“因为我没有你们人类所具有的神经。连蚱蜢也有神经,但稻草人没有。所以,无论他们如何对待我——除非一件事——都不能伤害我。我想,征服国王只是举手之劳。”
“除非一件什么事呢?”特罗特问。
“他们不会想到的,因此,不用担心。好了,请大家原谅。我现在就要离开你们去城堡,去完成我的征服计划。”
“你身上可没带着武器呀。”庞提醒他说。
“是的。”稻草人说。“假如我带了武器的话,那就很可能会伤人——还可能伤得非常厉害——这会令我不安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只需借一根马鞭,它就放在你草屋的角落里。拿着一根马鞭去是有点怪,可我想你们会原谅我的。”
庞把马鞭递给了他。稻草人对众人鞠了一躬,然后,他离开了草屋,悠然自得地向国王的城堡走去。
€€第十七章 奥克救了亮钮扣
亮钮扣自从早上外出走失之后,此时,他到底怎么样了呢?可能大家已对他有所了解了,这个小男孩差不多和稻草人一样没什么神经。他对任何事都不感到惊奇,也没有一件事会令他着急或者不高兴。总之,好运也好,恶运也罢,他全一笑了之,从来不抱怨什么。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凡是认识他的人都非常地喜欢他。而他呢,也因此常常陷入困境,走失迷路。
这天早上,他到处闲逛,翻山越岭,终于又想念起自己的好朋友特罗特和比尔船长来了。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愉快。
四周有鸟儿的鸣唱,野花的芳容,和微风送来的阵阵清香。
“在这个国家里,惟一不好的就是它的国王。”他在想,“可我不能因此而去责怪这个国家啊。”一只草原犬鼠从一个土墩下探出脑袋来,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小男孩。
“请绕过我的家走吧,”它对小男孩说,“别踩坏了我的家或者吓着了我的小宝宝们。”
“好的。”亮钮扣回答道。他非常留意地尽量不踩那个小土墩,然后,他吹着口哨兴高采烈地继续向前走去。忽然,一个暴躁的声音喊道:“唉呀,别吹了!请别出声,你已经把我吹得头都痛了!”原来是只上了年纪的灰色的猫头鹰此时正蹲在一根树枝上。
亮钮扣见了之后,笑着说,“好吧,喜欢大惊小怪的老家伙。”
他再也没吹口哨了,一直走到离猫头鹰非常远的地方。中午,他来到了一家农舍,那里住着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不但热情地招待了他,还请他吃了顿香喷可口的饭菜。可是,这老头是个聋子,而老太婆则是个哑巴,因此,根本无法回答他提出的各种问题,也无法告诉他到庞那间草屋去的途径。亮钮扣离开他们时,仍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当他每次看到树林的时候,他总要走过去看一看。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国王的城堡附近有片很大的树林,而庞的小草屋就离国王的城堡不远。而每次他都是失望而归。最后,当他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块空地上时,他发现,自己的对面此时正站着奥克。
“你好啊!”亮钮扣说,“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是从奥克园来的。”他回答说,“我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家园,它离这儿不太远。本来,我是想早点飞回来看你们的,可我的亲朋好友隆重地欢迎我的归来,他们特地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活动。所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离开奥克园。只好等到那里的庆祝气氛消退之后。”
“你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小男孩问。
“可以。这非常容易呀,因为我已经确切知道了它的方位。哎,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呢?”亮钮扣这才将自从奥克离开不祥园后,他们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跟他说了,还讲了特罗特担心国王已经对比尔船长下了毒手,庞如何爱格劳丽亚,以及特罗特和他怎么被国王驱逐出城堡的整个经过。小男孩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奥克非常为这些朋友的安全而担心。
“我们得马上赶到他们那儿去,或许他们此时正需要我们呢”他说。
“我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亮钮扣老老实实地说,“我已经迷路了。”
“唔,我能带你到花匠孩子的草屋。”奥克保证地说,“如果我飞上天空,我就能可以容易地俯瞰整个国王的城堡。我就是这样发现你的,当时,你刚走进林子,于是我就飞了下来,一直等到你走出林子。”
“可你如何带我走呢?”小男孩问。
“你就骑在我的肩上吧,用双手抱紧我的脖子。这样的话,你能在上面坐稳吗?”“试试看吧。”亮钮扣说。奥克蹲了下来,让小男孩坐稳了,然后再让他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脖子。接着,全身光溜溜的奥克开始旋转起尾巴来,他们扶摇直上,飞到了比树梢还高出许多的空中。
奥克在上面盘旋一两个圈之后,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早已发现了国王城堡的塔楼,他径直向那个方向飞去。当他在城堡附近的空中来回飞行时,亮钮扣终于认出了庞的草屋。于是,他们在草屋的前面降落下来,特罗特立即跑上前去,迎接他们的到来。她将格劳丽亚介绍给了奥克。看到比尔船长竟变成了一只蚱蜢,奥克十分惊讶。
“你认为如何呀?”他问。
“唉,别提了,真是让我烦恼不已。”比尔船长蹲在特罗特的肩膀上说,“我总是担心,自己会被别人踩着。而且,我也不喜欢草的味道,一点也不习惯。照理说,吃草是我的天性,可我现在对此表示怀疑。”
“你能吐出蜜来吗?”“我想,我还没变成那种蚱蜢。”比尔船长回答说,“可如果挤压我的话,我可就吃不准了,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我可不希望别人来挤压我。”
“好吧。”奥克说,“这里是个很大的城堡。我也想去看看那个残暴的国王和险恶的女巫。我一定要严惩他们。你真是太小了,比尔船长。可是,无论你在哪儿,你的那条木头腿总能让我认出你。”
接着,他们告诉奥克和亮钮扣,格劳丽亚如何被冰封了心,稻草人如何从奥茨国来到这里帮助他们。当奥克听说稻草人一个人跑到宫殿去征服国王时,他显然有些着急了。
“这恐怕不行。”奥克说,“那个凶狠的国王,什么坏事都能干得出来。稻草人好像是个挺有趣的家伙。所以,我也想插上一手。”
“你怎样么手?”特罗特问。
“你们等着瞧吧。”奥克说,“可我首先得先飞到家里,飞回我的家乡。要是你们能原谅我的话,我这就走了。请离我的尾巴远点,否则,它旋转时发出的风会把你们吹倒的。”
大家给奥克让出了一块空地。它飞起来的时候就像一道光闪过一样,立即就在天空中消失了。
“我不知道,”亮钮扣神情严肃地望着奥克飞去的方向说“他是否还会回来。”
“当然会的。”特罗特说,“奥克是非常讲义气的,我们完全可以相信他。记住我的话吧,无论咱们的奥克什么时候回来,反正,不祥园那个凶狠的国王是不希望他到这儿来的。”
€€第十八章 稻草人遇敌
对克鲁尔国王,稻草人一点也没觉得惧怕。相反,他非常乐意征服那个邪恶的国王,让格劳丽亚取代他成为不祥园新的统治者。所以,他大胆地来到城堡,要求觐见国王。
一看他是个新来的,卫兵就给他放行了。稻草人径直朝觐见室走去,国王正在那儿调解他手下人之间的争端。
“你是谁?”国王问。
“我是奥茨国来的稻草人,我命令你,马上向我举手投降!”“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国王问,他对稻草人的直言不讳感到非常地诧异。
“因为我已查明:你是个非常凶残的国王,根本就不配统治这个美丽的国家。你应该记住,不祥园是奥茨国的一部分,因此,你必须绝对服从奥茨国的奥茨玛女王,而我就是她的朋友和仆人。”
听到这些,克鲁尔国王更加感到了不安,他心里非常清楚,稻草人所说的都是实话。可是,以前奥茨国从没什么人到过这里,再说,一旦有可能的话,国王是不愿被赶下王位的。于是,他嘲笑似地发出了声嘶哑、邪恶的奸笑,他说:“我现在非常忙,赶紧给我走开,稻草人。以后,我再同你谈。”
可稻草人却不听这些,他转而面向聚集在大厅里的大臣和百姓大声说:“我在此以奥茨玛女王的名义宣布:这个人从此以后不再是不祥园的统治者了!从现在起,格劳丽亚公主是你们合法的女王,我要你们对她绝对地忠诚,并服从她的命令。”
人们惊恐地望着国王。虽然他们从心底里恨他,可他们也惧怕他。此时,克鲁尔勃然大怒,他举起手中的金节杖狠狠向稻草人的头上敲了下去,稻草人被他打倒在地。
转眼间,稻草人又站了起来,举起庞给他的那根鞭子重重地抽了国王一鞭子。这位邪恶的君主又气又痛地大声嚎叫,他下令手下的卫兵赶紧把稻草人抓起来。
卫兵们于是冲了上去,用长矛和剑向稻草人的身体上使劲地捅。可稻草人除了衣服上出现几个破洞之外,身体丝毫也没受到什么伤害。然而,稻草人毕竟寡不敌众。最后,老古里古拿来了一根绳子捆住了稻草人。他们将他的手和脚全都捆起来了,于是,这场战斗到此就结束了。
国王气得简直是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他从小的时候起就没有挨过别人的鞭子,也许从他出生的那时候起就没挨过。他命令将稻草人扔进城堡的监狱。这是非常容易办到的,因为稻草人的手脚已经被捆住了,一个人就能毫不费劲地将他带走。
犯人被带走以后,国王仍无法按捺住胸中的怒火,他搜肠刮肚想着如何整治稻草人的法子,却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伤害到他。
最后,等惶恐不安的大臣和百姓退下去以后,老古里古走近了国王,他的脸上露着不怀好意的奸笑。
“我来告诉您该怎么做吧。”他说,“派人点燃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就可以将稻草人活活烧死。我能肯定,这样一来,他一定完蛋。”
国王听了这个建议非常高兴,他不无感激地拥抱了老古里古。
“好!妙!”他喊道,“就这么办。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于是,他召来了卫兵和侍从,命令他们在城堡花园的空地上点燃一大堆篝火。同时,他还传下话去,让所有的臣民都到那儿去,亲眼看看胆敢反对他的稻草人的下场。没多久,花园里聚集了一大群人,仆人们堆起了一大堆干柴,要是火烧起来了,就是白天在几里外的地方也能看见。
当一切就绪以后,国王叫人把他的御座搬了出来,他要坐在那儿欣赏他的杰作。然后,他命令把稻草人带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稻草人惟一害怕的东西就是火。他明白,一遇到火,他就要完蛋了,而且死后连灰烬也留不了多少。尽管对他来说遭到这样的焚毁没有一点点痛苦,可他知道,奥茨国里的许多人,特别是多萝茜和奥茨玛,一旦知道他们的老朋友已不在人世了,他们一定会很难过的。
可稻草人临刑前仍表现得非常勇敢,他像英雄一样视死如归,大义凛然。当他被推到众人面前时,他异常平静地对国王说:“听着:你邪恶的行为将以你的王位作为代价,并且还将受到更多惩罚,我的朋友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可惜你的朋友不在这儿,他们也不会知道这是我干的,难道你死了之后还能告诉他们吗?”国王嘲笑地说。
接着,国王下令将稻草人绑在一根打进地里很深的粗木柱上,再把干柴堆在他的周围。当这一切都就绪后,国王的铜管乐队吹起了欢快的乐曲。老古里古手里举着一根划着的火柴走上前去,将干柴点燃了。
顿时,火焰冲天而起。这时,国王和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可怕的一幕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天空忽暗了下来,还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好像十几列火车同时开动时发出的吼叫——他们还以为是干柴的爆裂声呢。他们将天空中忽然刮起的一阵狂风也误以为是微风拂拂。可就在这时,一大群奥克,至少有四五十只,从天而降,他们旋转的尾巴所产生的强大气流将燃烧着的干柴吹得七零八落,而且燃着的那些干柴一根也没有碰到稻草人。
这场旋风的后果还远不只如此呢。克鲁尔国王从他的御座上一下子就被掀了下来,一连翻了好几个筋斗,直到一头撞上了城堡的石墙。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只特大的奥克飞到了他的身上,将他紧紧地按倒在地。老古里古也像出膛的炮弹被旋风一下刮上了天,随即又跌落下来,被一根树枝钩住,悬在半空中。他的两条腿在空中乱蹬一气,手也拼命地摇晃着,口里不住地喊着饶命,一副怕死鬼的样子。
人群立即向后倒去,全都挤成了一团。所有的卫兵都被旋风刮倒在地,一个个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人人惊慌失措,胆战心惊,都用惶恐、惊奇的目光注视着天上的这些大鸟。它们的忽然降临不但救出了稻草人,并且还狠狠惩治了克鲁尔国王。
带领它们前来的奥克首领马上替稻草人松了绑,然后对他说,“好了,我们来得正及时,再晚一分钟的话那可就糟了。如今你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我们要让人们听从你的命令。”
说完,奥克捡起了从克鲁尔国王头上掉下来的皇冠,庄严地戴到了稻草人的头上。此时的稻草人虽然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而他仍步履艰难地朝御座走去,最后终于坐到了王位上。
见此情景,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人们将帽子纷纷抛向空中,挥舞着手帕,欢庆稻草人担任他们的国王。卫兵们也加入了这一欢庆的行列,他们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以前的主子已被稻草人和他的奥克朋友打败了,而他们对过去凶狠的国王也恨之入骨。看来,向新的征服者表示敬意才是自己的明智选择。几个卫兵用绳子把克鲁尔国王捆了起来,推到了稻草人的面前,并将他摔在地上。老古里古还在拚命挣扎着,最后终于从树上掉了下来,跌倒在地。他想偷偷地溜走,可卫兵们很快抓住了他,将他也绑了起来,拖到了克鲁尔的旁边。
“我们已经转败为胜啦!”稻草人说。他兴奋得胸脯一鼓一鼓的,里面的稻草发出了悦耳的嚓嚓声。“而这全都应该归功于你们,我的奥克朋友。从这一刻起,你们就将我当成奴仆好了。”
€€第十九章 制服女巫
将克鲁尔国王制服以后,他们马上派出一只奥克,前去庞的草屋向等候在那儿的人报告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于是,格劳丽亚、庞、特罗特和亮钮扣立即赶到了国王的城堡。他们差不多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稻草人俨然像个加了冕的国王,所有的人全都诚惶诚恐地跪倒在他面前。他们也连忙走上前去,向新上任的统治者鞠躬敬礼,然后站到了稻草人的左右。变成蚱蜢的比尔船长也一直蹲在特罗特的肩膀上,此时,他跳到稻草人的肩上,对着他画上去的耳朵小声说:“我想,应该即刻让格劳丽亚成为不祥园的女王。”
稻草人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行。”他回答说,“心已经被冰封住了的女王是不能统治国家的。”然后,他转向他的新朋友奥克。奥克正在神气活现地来回踱着步,他对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感到非常得意。“你,或者你的朋友,能很快替我找到女巫眨巴眼吗?”“她在哪里?”奥克问。
“我能肯定,她就在不祥园的某个地方。”
“那我一定可以找到她。”奥克说。
“那太好了!”稻草人说,“你们一找到她,赶紧把她带到这儿来,由我来处置她。”
奥克将同伴召集到一起,小声对它们耳语了几句。没多久,它们就飞上了天。它们起飞得也实在太突然了,轻飘飘的稻草人一下就从座位上吹落下来,掉进了庞的怀里。庞小心翼翼地帮他重新坐到王位上。此外,奥克和他的同伴起飞时的气流还刮起了一阵尘土和灰沙,幸亏蚱蜢及时跳到一颗树上去了,这才没有被卷进人群里去。然后,他又连蹦带跳地回到了特罗特的肩膀上。
这时,奥克和那些同伴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了。稻草人向大家发表了简短的演讲,并特地把格劳丽亚介绍了一番。这里的人们对格劳丽亚并不陌生,并且都非常喜欢她。只不过有许多人还不知道她的心已经被冰封住了这件事。当稻草人告诉他们险恶的女巫是如何在克鲁尔和古里古的怂恿和重赏下对格劳丽亚下了毒手之后,在场的人无不感到义愤填膺。
与此同时,50只奥克很快便遍布在不祥园的上空。不祥园的领土并不是很大,而他们锐利的眼睛搜寻着每一个山谷、树林和河滩。终于,有一只奥克看见在一片灌木丛的下面伸出了两只脚后跟。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声,他将已经发现目标的消息及时告诉了自己的同伴。于是,所有的奥克从天而降,将眨巴眼从藏身之处拽了出来。接着,有几只奥克用他们有力的爪子抓住了险恶女巫的衣服,把她高高地拎在空中。女巫徒劳地又是叫,又是挣扎。他们带着她径直飞回城堡,然后将她扔到了稻草人的王位前。
“太好了!”稻草人喊道,他满意地点了点被稻草塞得满满的脑袋。“现在,我能接下来办事了。女巫,现在我礼貌地但坚决地要求你,马上改正你利用你的妖术所干下的一切罪恶勾当。”
“呸!”老巫婆嘲弄地回敬道,“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你们。我可以用自己的魔法将你们一个个全都变成猪,让你们在烂泥里拱着鼻子。你给我小心点,我是会这么干的。”
“我想你是大错特错了。”稻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女巫的身边。“当我离开奥茨国时,御用女术士格琳达已经给了我一个盒子。不到紧要时刻,我是不会打开的。看来,眼下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你说呢,特罗特?”他转向小女孩问。
“是的。是该给她点颜色看看了。”特罗特严肃地说,“事情已被她搅得一团糟了。要是再不采取行动断然制止她,还让她继续干那些伤天害理的坏事的话,事情就会变得越来越糟。”
“我想也是如此。”稻草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盒子。他打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往眨巴眼的身上倒去。
顿时,一层白茫茫的细雾立即围住了女巫。她缩起身子,脸色渗白,深身打颤。在细雾的作用下,人们看见,险恶的女巫正一点一点地变小,并逐渐枯萎。
“哎哟,天哪!哎哟,天哪!”女巫大声哀嚎着,两只手恐惧地绞到了一起。“请问,你有没有带解药啊,稻草人?那位伟大的女术士格琳达,难道没给你另外一只盒子吗?”“她给了。”稻草人回答。
“快把它给我,快!”女巫哀求说,“如果你把它给了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必须遵照我的吩咐去做。”稻草人毫不动心地说。
这时,女巫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萎缩。
“那就请你快点吧!”她大声喊道,“快告诉我,要我做些什么,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已经将特罗特的朋友——比尔船长变成了一只蚱蜢,我命令你,再将他变回来。”稻草人说。
“他在哪儿?蚱蜢在哪儿?快,快!”她扯着嗓子喊道。
比尔船长一直兴致勃勃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这时,他从特罗特的肩膀上使劲一跳,跳到了稻草人的身上。
眨巴眼一看见他,嘴里马上念起了咒语。她丝毫也不敢怠慢,因为她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十分有限。忽然,蚱蜢一下子就变成了原来的比尔船长。他还没有来得及从稻草人的肩膀上跳下来呢,所以,他身体的重量很快就把稻草人压倒了。但是,稻草人并没受到什么伤害,他从地上爬起来,掸去了衣服上的灰尘。特罗特高兴地拥抱着比尔船长。
“另一个盒子!快!快给我另一个盒子。”眨巴眼央求道,她的身体已经缩成原来的一半那么大了。
“这还不够。”稻草人说,“你必须先把格劳丽亚那颗冰封的心融化才可以。”
“不行,做这事太难了,恐怕我一时还做不了。”女巫惊恐万状地说,她的身体继续在缩小。
“你必须立即就做!”稻草人毫不心软。
女巫忐忑不安地瞟了稻草人一眼,这才发现他是当真的。
于是,她在格劳丽亚的身前身后狂舞起来。公主显出一副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表情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时,眨巴眼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一撮头发,又从长袍的下端撕下了一块布条,接着,她双膝跪地,从她的黑包里取出一种紫色粉末,撒在头发和布条上。
“恨死我了!恨死我了!”她在哀嚎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种神奇的魔粉更厉害的了。可是,为了活命我只好将它舍弃了。火柴!快,快给我火柴!”她气喘吁吁地说,眼光在人们的脸上扫来扫去。
比尔船长是在场的人当中惟一带着火柴的人,他赶紧将它递给了眨巴眼。眨巴睛点燃了头发、布条和紫色的魔粉。顿时,一团紫色的烟雾立即把格劳丽亚围住了。没多久,烟雾又变成了鲜艳的玫瑰红色,鲜艳、透明,人们透过玫瑰红的烟雾看见,美丽的公主此时正骄傲地挺立着。接着,她的心很快显露出来,在心的外层裹着一层厚厚的冰霜。慢慢地,这颗心变亮、变热了,冰霜马上消失了,那颗心又像普通人的心脏一样有节奏地跳动起来。最后,烟雾终于散开了,只见格劳丽亚容光焕发、柔情万种地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盈盈的微笑。
可怜的庞赶紧走上前去,现在他仍有点胆怯,害怕再次遭到公主的冷眼。他向从前的恋人伸出了双臂,眼睛里充满着期待的目光。公主一看见他,甜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微笑,她毫不迟疑地一下子扑倒在庞的怀里。两颗相爱的心又重新结合到一起去了,这幅情景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受感动。大家全都掉转头去,低下了头,不愿去破坏这对矢志不渝的恋人相聚的欢乐。
眨巴眼细微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她在向稻草人求救。
“解药!”她尖叫道,“快把另一个盒子给我,快点!”稻草人那双画上去的古怪眼睛望着女巫,直到看见她已经缩到自己膝盖下面了,他才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个盒子,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都撒到了女巫的身上。女巫马上不再萎缩了,连女巫自己也十分清楚,她再也不可能恢复自己的原形了。
而她却不知道,这种魔粉同时还废除了她以往的魔力。为了报复稻草人和他的朋友,女巫立即念起了咒语,要是咒语真的显灵的话,这种可怕的咒语可以毁灭不祥园一半以上人。令眨巴眼感到吃惊的是,她的魔法再也不起作用了。稻草人发现了变小的女巫的险恶意图,于是,他对女巫说:“回家去吧,眨巴眼。今后再也别胡作非为了。你已经不再是个女巫,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婆。既然你现在已经丧失了干坏事的能力,所以,我建议你,不妨在这个世上多做点善事、积点德。相信我吧,行善要比作恶开心,你到时就会明白的。”
眨巴眼为自己丧失了魔力深感懊丧和难过。在回家的路上,她为自己的厄运而恸哭不已,但没有人对她表示半点的同情。
€€第二十章 格劳丽亚女王
第二天早晨,稻草人将所有的大臣和百姓全都召集到了城堡的觐见室。宽敞的觐见室非常大,足以容纳这么多的人。稻草人坐在丝绒垫做的御座上,那顶金光灿烂的皇冠仍戴在他被稻草塞得满满的脑袋上。御座一侧的矮椅子上坐着美若天仙、艳若桃李的格劳丽亚,另一侧坐着花匠的孩子庞,他仍穿着那件旧工装袍,神情凝重、严谨。他无法让自己相信,当美丽的公主已经恢复了健康并且又当上了女王之后,她是否还会爱上他这个卑微的花匠孩子。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坐在稻草人的脚下,对发生的一切都觉得非常有趣。亮钮扣吃早饭前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而在仪式尚未结束之前,他又跑回了觐见室。御座的后面站着一排排奥克,其中领头的奥克站在他们中央,更多的奥克则守卫在宫廷的入口处。人们都用充满好奇而敬畏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人都到齐之后,稻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讲话了。他告诉众人,格劳丽亚的父亲——当年曾统治过他们并深受大家爱戴的钦德国王——是怎样被庞的父亲菲耶斯国王谋害的,而菲耶斯国王又是如何被克鲁尔国王谋杀的。克鲁尔国王是个人所共诛的暴君。所以,稻草人宣布:不祥园惟一合法的王位继承人应该是格劳丽亚公主,也就是钦德国王的女儿。
“可是,”他又说,“由谁来统治并不能由我这个外来的人说了算,应该由你们自己决定。否则,你们对新的统治者是不会心悦诚服的。所以,现在请你们自己选择你们未来的统治者。”
人们齐声喊道:“稻草人!由稻草人来统治我们!”稻草人因为成功地征服了克鲁尔国王而深受人们的爱戴,所以,大家都希望由他来统治不祥园。而稻草人使劲地摇了摇头,连脑袋都差点要掉下来了,特罗特马上走上去将它按牢。
“不。”他说,“我是属于奥茨国的。我是奥茨玛陛下的仆人,她是一个统治整个奥茨国的可爱小女孩。你们必须在这儿的人民当中选出一个不祥园的统治者。你们说,谁能担负起这个神圣的使命呢?”人们迟疑了片刻,有些人在推举庞,而更多的人则拥护格劳丽亚。
于是,稻草人拉起格劳丽亚的手,领着她坐到了他刚才所坐的御座上。接着,他又从自己头上取下了金光灿灿的皇冠,庄严地戴到了格劳丽亚的头上。皇冠戴在姑娘浓密的头发里漂亮极了。人们欢呼雀跃,一齐跪倒在新女王的面前。格劳丽亚弯下身去,拉起了庞的手,将他领到了自己的身旁。
“我亲爱的臣民们,你们应该有一位国王、一位女王共同来照看、保护你们。”她甜甜地笑着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庞在成为花匠之前,也曾是国王的儿子,而且我很爱他,他将成为我的夫君。”
大家听了都十分高兴,特别是庞。他感到,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特罗特、亮钮扣和比尔船长全都走上前来向他贺喜,祝贺他赢得了美丽的格劳丽亚。只有奥克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说,依他看,这位姑娘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这时,稻草人命令卫兵将邪恶的克鲁尔带来,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国王了。当头戴枷锁、身穿粗布衣服的克鲁尔一出现,人们都用骂声轰他,并纷纷向后避开,生怕自己的衣服碰上他。
克鲁尔不再是从前那副傲慢、专横的模样了。相反,他显得胆怯,对征服者将会怎样处置他感到没有底,所以,一副忐忑不安、惊恐万状的样子。格劳丽亚和庞早已沉浸在相爱的幸福之中,再没有过去那个复仇的念头了。他们提议,既然庞已不再担任原来的那份工作,已经当了国王,那么,就让克鲁尔去接管庞的工作。可有一个条件,他必须发誓克守职责,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另外,他还必须改名为格鲁尔。这些条件,克鲁尔全都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于是,庞退到一间屋子里,换上了王侯的服饰,将那件褐色的旧工装给了格鲁尔。格鲁尔换上衣服便到花园去给玫瑰浇水了。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人们举杯欢庆。这一天将永久留在不祥园人民的记忆里。晚上的时候,在城堡的大院里举行了盛大的舞会。铜管乐队吹奏了一曲名为《奥克特罗特》的新乐曲,以此献给我们光荣的格劳丽亚女王。
当新女王和庞翩翩起舞、人们沉浸在欢乐之中的时候,所有的外来人都聚集在城堡外的花园里。他们当中,有比尔船长、亮钮扣、特罗特和稻草人,再加上他们的老朋友奥克。前来助阵的奥克的同伴现在只留下三只陪着奥克,其余的则在格劳丽亚加冕礼结束之后马上飞回去了。比尔船长对一路相伴他们的小奥克说:“你真是我们的患难之交,我们非常感谢你一路上对我们给予的帮助。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至今恐怕还只是只蚱蜢呢。说实话,当蚱蜢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呀。”
“如果不是你的帮助,奥克朋友,”稻草人说,“我恐怕也征服不了克鲁尔国王。”
“是的。”特罗特赞同地说,“你现在也许早已化成一堆灰烬了。”
“我也许还迷失在什么地方呢。”亮钮扣加进来说,“真的十分感谢,奥克先生。”
“哦,没什么,”奥克回答说,“是朋友嘛,就应当互相关照,要不还算是朋友?现在,我得离开你们了。我要回家去,叔叔马上要举行一个别开生面的晚会,我已经答应他一定参加的。”
“上帝,这真是太不幸了!”稻草人失望地说。
“怎么啦?”奥克问。
“我原以为你能带着我们飞越那座山,到奥茨国去呢。看来,我到这儿来的使命已经全部完成了,我也要回到翡翠城去。”
“哎,你以前是怎么翻过那座大山的?”奥克问。
“我用一根绳子爬上崖壁,然后再靠一束蜘蛛吐的丝穿过了大峡谷。当然,我还能用以前的方法回去。但是,对特罗特、亮钮扣和比尔船长来说,这是十分困难的,也许根本是无法办到的。因此,我想,你如果能抽出点时间的话,你和你的同伴就能带着我们飞越大山,将我们平安地送回奥茨国。”
奥克沉思了好久,然后,他说:“我决不能对叔叔食言,不去参加那个别开生面的晚会。可是,你们能不能今晚就动身去奥茨国呢?”“什么,你是说现在?”特罗特叫了起来。
“今晚月光皎洁。”奥克说,“以往的经验告诉我,现在出发是最理想的时刻。虽然,”他接着解释道,“去奥茨国的路特别长,而且我和表亲都已经很累了。但是,如果你们现在就启程、愿意让我们将你们带到那座山的另一边去,那么,你们只要说句话,我们能马上动身!”比尔船长和特罗特互相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目光,显然,小女孩急得想去名闻遐迩的奥茨仙境,而老水手在不祥园经历了如此的磨难后也想立即离开这儿。
“不去和新的国王和女王道别,这显然是非常不礼貌的。”
稻草人说,“可是,此刻他们正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是不会想到我们的。再说,骑在奥克背上飞越那座陡峭的山一定要比像我那样爬过去省事得多。”
“好吧,我们立即上路吧?”特罗特终于下了决心。“可是,亮钮扣呢?”就在这节骨眼上,亮钮扣又不见了。大家只好分头去找。几分钟前,他还站在他们身边。伙伴们心急如焚地到处找他,最后才发现他坐在铜管乐队里,正拿着一根从宴会餐桌上捡来的火鸡骨头敲打着大鼓。
“哈,哈,特罗特,”亮钮扣抬头看见了小姑娘,“我这是第一次用一根普遍的鼓棒击鼓呢,我已经将骨头上的肉全啃光了。”
“快走,我们马上要去奥茨国了!”“噢,为什么这么急啊?”亮钮扣说。可特罗特拉起他的手就走,拽着他一直来到了花园里,其他人都站在那儿焦急地等着他。
特罗特爬上了老朋友奥克的背,其他的人则在奥克的三个同伴身上坐定了,他们的手全都抱紧了奥克那光溜溜的脖子。
一切就绪之后,四根螺旋桨式的尾巴立即转动起来了,四只奥克一下飞上了天空,朝大山的方向飞去。他们飞得非常高,连最高的山峰也在他们的脚下一晃而过。他们飞越那道屏障以后不久就开始向下滑行,不一会儿,他们就把背上的乘客平安地送到了地面。
“已经到了,我们已经平安地到达奥茨国了!”稻草人激动地喊道。
“什么,这是真的吗?”特罗特好奇地朝四周打量着。
这时,她已看见了高大树木的影子和起伏山峦的轮廓,脚下是块软绵绵的草皮。可是,在朦胧的月光下,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
“看上去,这儿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啊!”这是比尔船长的评论。
“可它就是不一样。”稻草人自信地说。“你是在世界上最华丽的仙境里,这儿只是奎德林邦的一隅,也是最不起眼的地带。不错,这一带看上去可能并不那么繁华,但是——”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气流声和嗖嗖声打断了,四只奥克已经飞上了天。
“再见!”奥克用尖细的嗓音在空中喊着。特罗特也用尽全力朝它们呼喊“再见”!她急得快哭出来了,因为奥克还没等到她和比尔船长正式道谢就离开了这儿。
奥克走了,道谢不道谢仅仅只是个礼貌问题,对他们来说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好啦,朋友们。我们总不能整夜待在这个草地里呀。让我们找一个令人开心的地方睡一觉吧。这对我倒无所谓,因为我是从来也不睡觉的。可是,我很清楚,长肉的人类喜欢在夜里闭起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实在是太累了。”特罗特坦率地承认说。于是,当她跟着稻草人走到一条小路上时,她使劲儿地打哈欠。“如果眼下找不到房子的话,比尔船长和我可以睡在大树的下面,就是睡在草地上也可以。”
可是,就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有间房子。房子里面没开灯,在黑暗中,稻草人一头撞上了这所房子。比尔船长敲了几下门,可没有人答应。于是,稻草人壮着胆子搬开了门的栅栏,走了进去。其他人也跟在他后面走进去了。他们一进屋,里面马上亮起了一抹淡淡的光。特罗特简直搞不清这光芒到底是从哪儿射来的,因为在屋里看不见任何灯之类的照明器。可她没花更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只见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张三人用的餐桌,桌上堆满了美味佳肴,其中有几道菜还在冒热气呢。
小女孩和亮钮扣都惊喜地叫出了声。可是,他们既没有看到灶台或者壁炉什么的,也没有看见准备这顿丰盛晚宴的人。
“这儿到底是仙境啊!”小男孩喃喃自语道。他脱下帽子朝墙角一扔,就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这里晚餐的味道就和我在不祥园尝到的大鸡腿一样鲜美。比尔船长,请将松饼递过来。”
特罗特觉得,在没有主人的屋子里十分不自在。可是,这时她看到,在门对面的墙上有个金框,框子里用大字写着:欢迎。
于是,她不再为吃不吃这顿专为他们准备的神秘晚餐而犹豫了。“可是,这儿只有三个座位呀!”她大声说。
“够了!”稻草人说,“我从不吃任何东西,肚子早被稻草填饱了。干净的稻草和味美的食物相比,我更喜欢稻草。”
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全都饿坏了,他们两人在这儿美美地吃了一顿。自从离开自己家园之后,他们还不曾吃过这样香喷可口的饭菜哩。
令人吃惊的是,刚刚从不祥园宴席上下来的亮钮扣居然还可以继续吃。这个小男孩总是一有机会就吃个不停。“要是现在不吃的话,”他这样解释说,“等到下次饿肚子的时候,可就要后悔了。”
“比尔船长,”特罗特发现盘子旁边又多了一碟冰淇淋,“我想这儿一定是仙镜。”
“一点不错,特罗特。”比尔船长严肃地说。
“我以前曾来过这里,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亮钮扣说。
晚饭后,他们发现,在这间屋子的后面,还有三间小卧室。
每间卧室里都摆了张白色的床,床上还放了只鸭绒枕头。不用说,这三个已经非常困倦的人同稻草人简单地道了晚安以后就上床了。他们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自从特罗特和比尔船长遇到漩涡以来,这还是第一个无须担惊受怕的晚上。亮钮扣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而稻草人从来就不睡觉,这会儿他正望着窗外,在数着天上的星星。
€€第二十一章 多萝茜、贝翠和奥茨玛
众所周知,在奥茨国,有个美丽、壮观的翡翠城,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如它美丽。翡翠城位于奥茨国的正中间。在城中央,有一道闪闪发光的翡翠墙围着奥茨玛的王宫。整个宫殿犹如城中的一座小城,里面居住着奥茨玛和她的密友以及那些赢得了她的信任与好感的人。
对奥茨玛来说,在字典里根本找不出合适的字眼来形容她那美丽的心灵和外貌。凡是见到过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她那迷人的姣容与优雅的举止。对那些了解她的人来说,更会爱上她的柔情、仁慈、慷慨、诚实和正直。她出身在一个仙女皇后的世家,长得和其他仙女们一样的漂亮、完美。她不但继承了仙女们的优秀品质,更以其出众的聪颖而独领风骚。在她的统治下,幸福的臣民们都对这位年轻的统治者赞不绝口,都把她看作自己的朋友和保护神。
现在,和奥茨玛形影不离的是个名叫多萝茜的堪萨斯姑娘,她非常神奇地来到了奥茨国。奥茨玛让她住在自己的王宫里,还封她为奥茨国的一位公主。在宫内,她和统治者奥茨玛相处得十分融洽。她熟悉这块广袤土地上的每个地方,差不多认识所有的人。在奥茨国里,她受人爱戴的程度仅次于奥茨玛女王。
多萝茜纯洁可爱,从不生气。她待人友善,走到哪儿都会交上许多新朋友。稻草人、铁皮樵夫和小胆狮都是她带到翡翠城来的,她还向奥茨玛引荐了邋遢人、饿虎、黄母鸡比丽娜、小红猫尤丽卡和其他许多有趣的人和动物。可是,多萝茜毕竟来自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她也像凡人那样,有时候难免会出差错,甚至因为自己的固执而遇到不少麻烦。然而,奥茨仙境里的生活又会教给她用坦然的眼光去接爱这些神奇的事情。所以,虽然她和我们一样也是个凡人,可是,她的阅历却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要广。
在奥茨玛的王宫里,还住着一个凡人世界里去的小姑娘,她就是贝翠·鲍宾。一次奇特的经历将她带到了翡翠城。奥茨玛对她也同样以礼相待、以诚相见。贝翠是个害羞的小女孩,她对发生在自己周围的神奇事情总是不能做到习以为常。但是,她和多萝茜是生死不渝的好朋友,她们为能一起住在这个快乐的王国里感到很幸运。
这一天,多萝茜和贝翠到奥茨玛的居室去看她。在这里许多稀奇古怪的玩艺里,她们最感兴趣的是奥茨玛的魔图。魔图装在一个精致的木框里挂在墙上。之所以说它神奇,是因为魔图上的画面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都会出现在这张图上。这是名符其实的现实生活“电影”。谁要是站在魔图前,想知道不在身边的某个人此时正在干什么,魔图就能马上把他以及他周围的情况显示出来。
此刻,两个小女孩并没特意想去看谁,只是在随意欣赏魔图上一幅幅正在变化中的画面。有些画面,看上去非常有趣、好玩。忽然,多萝茜喊了起来:“嘿,那不是亮钮扣吗?”奥茨玛听说后也连忙跑了过来,和她们一起观看。因为,她们对亮钮扣都非常熟悉。
“谁是亮钮扣?”贝翠问,她还从来就没见过这个小男孩。
“也就是刚刚从大鸟背上走下来的那个小男孩。”多萝茜指着画面对她说。然后,多萝茜又转向奥茨玛问:“那是什么,奥茨玛?那是鸟吗?我怎么从没有见过呀?”“哦,这是一只奥克。”奥茨玛说,原来,此时她们看到的,正是奥克和带领三只载着乘客的大鸟穿过沙漠、在不祥园降落时的情景。“我在想,”奥茨玛若有所思地说,“那些外来人为何要冒险去不祥园呢?那里的统治者可是个邪恶的国王呀。”
“那个小女孩和只有一条腿的老头好像也是凡人呢。”多萝茜说。
“那老头并不是一条腿,”贝翠纠正她说,“他还有一条木头腿呢。”
“那也好不了多少。”多萝茜望着比尔船长走路时那副笨拙的样子说。
“他们是三个勇敢的人类探险者,”奥茨玛说,“也是高尚、正直的人。可是,他们可能会在不祥园里遇到不公正待遇。要是他们在那儿遇到什么不幸的话,那也是我的过错,因为不祥园在我管辖的领土范围之内。”
“我们能够帮助他们吗?”多萝茜问。“那可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伤心的。”
“让我们看看再说吧。”奥茨玛建议道。于是,每人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魔图前,看着特罗特、比尔船长和亮钮扣在不祥园冒险的全过程。这时,画面上出现了稻草人,他翻山越岭来到了不祥园。奥茨玛这才松了口气,她马上明白了,一定是善良的格琳达派稻草人去保护他们了。
在奥茨玛王宫的这三个女孩子对发生在不祥园的这一切感到十分有趣。于是,她们一连好几天都花大量的时间在那儿观看着,真像是在阅读一部精采的历险故事。
“那个小女孩可真勇敢呀!”多萝茜指着特罗特说。奥茨玛接过她的话说,“她的确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家伙,我想,厄运是不会降临到她头上去的。那个老水手也是个好人。你瞧,他从来也没有因为自己变成了一只蚱蜢而抱怨。换了别人的话,一定会怨声载道、牢骚满腹的。”
看到稻草人差点被烧死,姑娘们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当她们看到奥克们赶来救出稻草人时,她们又高兴地拍起手来。
后来,不祥园的历险故事终于结束了。四只奥克飞过大山,将几个凡人带到了奥茨国。这时,奥茨玛叫来了奥茨术士,请他为客人准备一个睡觉的地方。
有名的奥茨术士是个模样长得十分古怪的小矮子,他也住在宫殿里,经常为奥茨玛表演各式各样她喜爱的神奇戏法。当然,他的本领没格琳达那么大,可也能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情来。你看,他在奎德林邦无人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奥克、比尔船长他们降落的地方,变出了一间房子,还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和三张舒适的睡床。
第二天一早,多萝茜对奥茨玛说:“看来,我们应该去见见那几位客人,将他们带到翡翠城来。那个小女孩在美丽的仙镜里一定会觉得不自在的。要是换了我的话,我也希望有人来迎接我。”
奥茨玛笑了,对她的两个小伙伴说:“要是你和贝翠想去的话,你们就去吧。但我眼下无法走开,因为我还要和南瓜人杰克和环状甲虫教授商讨一些重要的事情。你们可以坐我的锯木马和红马车去,假如现在就启程的话,你们就能在格琳达的宫殿里遇见稻草人和那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太好了,谢谢。”多萝茜叫了起来。接着,她就跑去告诉贝翠马上做好旅行的准备。
€€第二十二章 瀑布
尽管格琳达城堡离稻草人他们现在所处的偏僻山区仍有很远一段路程,可是,稻草人一行依然兴致勃勃地踏上了旅程。
在奥茨国里,时间是无关紧要的,而且,这条路他刚刚走过,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亮钮扣对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还活着,又有要好的伙伴陪他四处转悠,就觉得很满足了。
身处仙境的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再也无须担惊受怕了,因此,他们也觉得心情很愉快。一想到过去的那些历险经历,他们就觉得又惊、又怕。眼下,去格琳达城堡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艰辛的旅程,只是一次逍遥的散步而已,而且一路上还能看到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呢。
亮钮扣以前曾到过奥茨国,可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所以,在他们中间,稻草人是惟一熟悉这条道路、可以带路的人。早上醒来,他们又发现,有人已经在餐桌上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他们美美地吃了一顿,随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间神奇的小屋。很多天以来,他们的心境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快活过。此时,他们正穿行在奥茨国的田野里。太阳普照大地,微风送来阵阵迷人的芳香,这是无数野花散发出的新鲜气息。
中午,他们在一条河的河床边停下来休息。特罗特叹息似的长长地吐了口气说:“真应该带点早上剩下的食物来,现在我的肚子又饿了。”
特罗特的话音才落,在他们的面前立即出现了一张桌子,它好像是自己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桌上堆满了鲜果、坚果、蛋糕和很多其它的美味佳肴。特罗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出现的奇迹。比尔等拿起桌上的东西放进口中一尝,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只有稻草人大笑着说:“一定有人在关心你们。根据桌上的情形,我猜想,八成是我的朋友奥茨术士在担负这项任务。他以前也这么干过。只要有术士的照顾,你们就不必为今后的生活担忧了。”
“谁还会去担扰呢?”亮钮扣早就在餐桌前忙开了。
当其他人正在那儿大吃大喝的时候,稻草人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非常陌生。他摇摇头说:“我一定是在刚才那个山谷中走岔了道,上次去不祥园的时候,我记得,在这条河的尽头有个瀑布呀。”
“难道过了瀑布之后,这条河流就拐道了吗?”比尔船长问。
“不,河流消失了,就剩下一池打着漩涡的水。我猜想,它可能流到地下去了,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之后再冒出地面。”
“哦,”特罗特已经吃完了,她建议说,“既然没有地方可以过河,我想,我们还是先找到那个瀑布,然后再从那儿绕过去吧。”
“说得很正确。”稻草人说。于是,他们又很快上路了,沿着河道走了很久。这时,他们终于听到了瀑布的轰鸣声。他们离瀑布愈加的近了,只见一条银河飞流直下,泻入一个很深很深的小湖。这湖好像是个死湖,四周没有出口。他们站立的地方是瀑布口,它有个平缓的坡度,而且一直向下倾斜。沿着土坡走下去,看来并不费劲。而河水滑过岩石的边缘,翻滚着冲入了深潭。
“你们看,”稻草人站在瀑布口的边上说,“奥茨人都称之为大瀑布,因为它确实是陆地上最高的一个瀑布。但我想——哎呀救命呀!”稻草人忽然失去了平衡,一头栽了下去。他们只看见稻草人和蓝衣服一闪,随后看见了他仰面望着的那张惊恐的脸。接着,他就被卷入瀑布,坠入到深潭里去了。
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大家全惊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快!我们应该赶紧去救他,否则的话,他很可能会被淹死的。”特罗特大叫道。
说完,她沿着土坡向下面快速走去。比尔船长拐着一条木头腿,也跟在她的身后。亮钮扣却没那么着急,他朝特罗特大声喊道:“他不会被水淹死的,特罗特!他是个稻草人。”
特罗特也吃不准,稻草人究竟会不会被水淹死。她丝毫也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一口气径直跑到了下面的水潭边,水花溅了她一脸。比尔船长气喘吁吁地赶到她的身边,用仅剩的一点力气问:“看到他了吗,特罗特?”“连他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船长,你看,他现在到底会怎么样呢?”“我想,”水手回答说,“他很可能就在水下。可能他身上的稻草全都湿透了。至于他会不会淹死,我想亮钮扣是对的,他不会被水淹死。”
船长的话给了特罗特一丝安慰。她在那儿站了好久,目光在水沫飞溅的湖面上四处搜寻,希望稻草人会浮到水面上来。
这时,她听见亮钮扣在喊:“快到这里来,特罗特。”她回头一看,只见小男孩正趴在瀑布边的湿石头上,朝瀑布的后面张望着。特罗特向他走了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这里面有个洞呢!”他回答说,“走,我们进去看着,说不定能在那儿找到稻草人呢。”
她不大相信他的话,而那个洞确实把她给吸引住了。对此,比尔船长也感到了极大的兴趣。水帘与入口处之间的空间非常小,仅能够容纳下他们这几个人。可走进去以后,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大,他们完全能够直立着行走。走了一段路以后,前面是堵石墙,石墙上有个很大的洞口。当他们走近洞口时,他们发现,里面有条人凿的石阶,不用费力就可以走到岩洞里去。
特罗特望了望她的同伴,用目光征询他们的意见。因为瀑布发出很大的隆隆声和喧嚣声,就算她开口问他们,也没有人能够听见。比尔船长朝她点点头。可还没有等他进洞,亮钮扣已经抢在了他的前面。他毫无惧色地沿着石阶朝下走去,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尾随其后。
最上面的几级石阶已经被水溅湿了,显得有点滑。但下面的石阶却十分干燥。一束淡淡的红光照亮了脚下的路,这光好像是从洞的深处射来的。走完石阶之后,又是一段不太长的隧洞。隧洞也非常高,他们可以直立行走。接着,他们便来到了岩洞中心,他们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致惊呆了。
此时,他们站立的地方是个巨大岩洞的入口处。洞壁和穹形的圆顶上镶嵌着无数红宝石。宝石全都刻琢得非常精巧,珠光闪闪,交相辉映。宝石绚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岩洞。特罗特被这一奇妙的景致惊呆了,她张大嘴,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里儿。
然而,洞壁和圆顶还仅仅只是一个背景,在它的衬托下,一幅幅更为壮观的景色展现在他们面前:岩洞的中央是个水沫四溅的水池,那条河从这儿冒了出来;一束束小水柱冲得高高的,在红宝石光的映照下,犹如一蓬蓬正在燃烧的火焰。正当他们对着那个翻滚、欢腾的水池久久凝望着的时候,稻草人的身体忽然冒出了水面。只见他又是抓、又是踢的,一眨眼又消失了。“上帝,他浑身都湿透了!”亮钮扣喊道。可没人能够听到他的喊声。
特罗特和比尔船长发现,水下有条宽宽的暗礁带。和岩壁一样,暗礁带上也嵌着红光灿灿的红宝石,它朝岩洞的深处伸展开去。于是,他们沿着这条妙不可言的暗道来到了岩洞的深处,河水到了这儿之后又潜入地下,无影无踪了。坠入深渊的河水黑咕隆咚、塞森森的,看上去简直令人可怕。忽然,就在他们身旁的河水里又冒出了稻草人的身体。
€€第二十三章 奥茨国
稻草人的出现简直是太突然了,让特罗特着实吃了一惊。
恰好,比尔船长想到了将自己的木头腿伸进水里。于是,稻草人拚命一抓,双手终于抓住了比尔船长的腿,一直没松手。特罗特和亮钮扣跪下身去抓住了他的衣服。如果不是比尔船长此时助上一臂之力的话,这两个孩子根本不能把全身湿透了的稻草人拖上岸。稻草人被抬到了红宝石暗礁旁,他现在简直成了个废物,浑身的稻草都浸满了水,而且水正不断地向下流,衣服也被水泡得皱不拉几的,就连那个画着五官的布脑袋也全变了形,再也看不到以前的那种活泼劲了。可他还能说话,特罗特将耳朵凑了上去,听见他在说:“尽快让我离开这儿!”看来,这也是惟一可行的方法。于是,比尔船长抬头托肩,特罗特和亮钮扣一人搬一条腿,连拖带拉的将湿漉漉的稻草人拽出了红宝石洞,又经过那段隧洞,上了那几级石阶。抬着他从瀑布的边缘地带穿过,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他们花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成功了。几分钟后,他们将这位可怜的伙伴放到了河岸边的草地上,那里溅不到水花,而且阳光灿烂,可以在短时间内把他晒干。
比尔船长跪着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稻草人身体里的稻草。
“我想这些稻草已经没多大的用处了,”他说,“里面尽是些蝌蚪和小鱼,看来,水已经将这些稻草给彻底地毁了。我想,特罗特,我们最好掏空他的身体,抬着他的脑袋和衣服上路。等到遇见了田野或者房子什么的,再弄些新鲜的稻草给他填上。”
“好的,船长。”她赞成地说,“反正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可是,没有稻草人领路,我们如何才能找到去格琳达宫殿的路呢?”“这很容易。”稻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仍然非常清晰。“只要比尔船长将我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让我的眼睛向着前方,我就能替你们指路。”
他们按稻草人说的办法开始行动了。他们先将稻草人体内所有旧的、已经湿了的稻草都掏出来,然后,比尔船长将衣服拧干,放到太阳底下去晒干。特罗特专门照管稻草人的脑袋,等它完全干了之后再将脸上的皱纹全部压平。这样,没过多久,稻草人的表情又恢复得和以前一样快乐了。
这些工作费了他们不少时间。等到一切就绪之后,他们又重新上路了。亮钮扣拿着稻草人的靴子和帽子,特罗特拎着一捆衣服,而脑袋则由比尔船长提着。恢复了勃勃英姿的稻草人,此时的情绪非常地好。一路上,他不断给他们讲奥茨国的故事,以此来打发时间,丝毫没有受到刚才这场灾难的影响。
可能一直要等到第二天的早上,他们才能找到新的稻草替他填上。这天晚上,他们又来到了一间小房,和昨天他们夜宿时的房子一模一样,只是神奇地换了个新地方。屋内的桌上仍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丰盛的晚餐,还照样准备了供他们休息的舒适的睡床。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得非常早,吃过早饭后他们就来到了门外,发现那里有一堆干净松软的稻草。原来,这是奥茨玛从她的魔图里得知稻草人的不幸遭遇后特意通知术士去准备的。因为她知道在这条路上,探险者们是找不到什么稻草的。他们立即把稻草人装扮一新。稻草人欢天喜地,他又可以行走自如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又可以在前面替他们带路了。
“真的,”特罗特对他说,“我觉得,你比以前更精神些了,而且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又清新,又香甜,连走路时的沙沙声也非常好听。”
“谢谢你,亲爱的。”稻草人感激地说,“每次换上新稻草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个新人。没有人喜欢邋里邋遢的,可新的稻草时间长了也会变质的。”
“是水把你弄得一团糟的。”亮钮扣说,“这就是说,洗澡也要有个分寸,太多了或者太少了都不好。但水毕竟不像火那么危险,你说是不是呀,稻草人?”“是的,做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稻草人说,“我们现在得加快步伐了,否则的话,我们在天黑之前也到不了格琳达宫。”
€€第二十四章 盛大欢迎会
这天下午四点左右,红马车驶抵格琳达宫的大门口,多萝茜和贝翠从车上跳了下来。奥茨玛的这辆红马车简直是一辆胜利者凯旋时所用的车,上面镶嵌着数不清红宝石和珍珠,而驾车的则是奥茨玛最心爱的坐骑——锯木马。
“是否需要给你卸下套具,”多萝茜问,“你也到里面去看看?”“不必了!”锯木马回答道,“我就站在这儿想点事。你们尽情地玩吧,我只要在想问题,我就不会觉得厌烦。”
“你在想些什么?”贝翠好奇地问。
“我在想橡树子,因为我就是用它长出来的树做成的。”
她们离开木马,走进去觐见格琳达了。格琳达非常热情地欢迎小姑娘的到来。
“我知道你们会到这儿来。”格琳达说,这时他们已经坐在书房内了。“我从我的记事簿里获悉,你们想在这里见见特罗特和亮钮扣。”
“那个陌生的小姑娘的名字是叫特罗特吗?”多萝茜问。
“是的。她的那位朋友,也就是那个老水手,名字叫比尔船长。你们肯定会喜欢上他们的。他们在奥茨仙境里也会觉得非常快活,不会立刻就回到他们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去的。”
“是啊,我想这儿有足够的地方给他们住。”多萝茜说,“贝翠和我早就想把特罗特接到这里来,带她去见识见识奥茨的稀奇事。我想,这足够我们忙上一年的了。”
格琳达笑了起来。
“我在这儿已经住了很多年了,”她说,“但奥茨国里的稀奇事我还没有全部看见呢。”
这时,几个旅行者离格琳达宫殿越来越近了。当宫殿的尖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特罗特一看便知道,它比不祥园的城堡要雄伟、壮观得多。宫殿离他们愈近,愈显得绚丽多彩。
最后,当稻草人领着他们踏上大理石台阶时,连亮钮扣也肃然起敬了。
“我怎么没有看到有卫兵守卫宫殿呢?”小女孩说。
“因为没有守卫的必要啊!”稻草人说,“在奥茨国里是没有坏人的。就算有,格琳达强大的魔法也完全可以保护自己的。”
亮钮扣走到台阶最高处的时候,他忽然叫了起来:“嘿,这不是锯木马和红马车吗?嗬,嗬!”转眼间,他已经快步走上前去,紧紧搂住了锯木马的脖子。木马也认出了它的老朋友,任凭他的亲昵。
亮钮扣的喊叫声也传到了宫里,多萝茜和贝翠立即跑出来拥抱她们的好朋友——亮钮扣和稻草人,并欢迎特罗特和比尔船长的到来。
“我们已经在奥茨玛的魔图上观察你们很长一段时间了。”
多萝茜说,“奥茨玛专门派我们前来邀请你们到她在翡翠城的宫殿里去。不知你们对此邀请是怎么想的,我想,你们见到翡翠城和宫殿之后,一定会觉得满意的。”
格琳达亲自将他们领到了蓝天客厅。特罗特打心眼里有点怕这位庄严的女术士。她紧紧拉住了贝翠和多萝茜的手,胆子又慢慢大了起来。但是,没有人去陪比尔船长,他觉得怪不自在的。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每逢格琳达和他说话时,他只说“是的,夫人。”或者“不,夫人。”在如此声名显赫的女术士面前,他显得十分尴尬。
稻草人早已住惯了宫殿,所以,在这里,他显得毫无拘束。
他轻松、愉快地与格琳达、奥茨的姑娘们交谈着。他讲了自己在不祥园的经历,讲了大瀑布和在这以后的旅途经历。遗憾的是,他的这些听众对这些基本上已经知道了。然后,他问多萝茜和贝翠,在他走后翡翠城里的种种变化。
他们在格琳达宫殿过了一夜。稻草人对比尔船长倒挺照顾的。老头慢慢又恢复了自己的自制力,也在尽情地玩乐。特罗特早已和多萝茜和贝翠成了好朋友。亮钮扣还是老样子,和他当初被埋在莫园的爆米花雪堆里时一样,总是那么无忧无虑的。
第二天早上,他们都醒得非常早,个个感到精力充沛。早饭后,他们告别了善良的女术士,特罗特和比尔船长感谢她派稻草人去不祥园救了他们。随后,众人一起爬上了红马车。
红马车上的座椅十分宽敞,每个人都选好了自己的座位:多萝茜、特罗特和贝翠坐在后排,比尔船长、亮钮扣和稻草人坐在前排,然后,他们对木马喊了声“驾!”木马便轻松地拉着车子飞速地朝前驶去。
沿途,客人们浏览了奥茨国真正美丽的景观。此时,他们正穿过人口较为稠密的地区。离翡翠城越近,人口的密度也就越高。一路上,每个遇见他们的人全都微笑地朝稻草人、多萝茜和贝翠打招呼,有些人依然记得亮钮扣,他们对他的归来同样表示欢迎。
他们乘着红马车一路快活地朝翡翠城进发。特罗特衷心地希望,奥茨玛能允许她和比尔船长永远地住在奥茨国。
当他们抵达翡翠城的时候,那些衣着精美华丽的人群以及城市的壮观魅力更是让他们惊讶不已。特别令他们感到吃惊的是女王宫殿那种恢宏的气势。后来,奥茨玛将他们领到了自己的小居室,她得体的举止和迷人的笑容很快使他们摆脱了拘束。
特罗特被安排住在多萝茜隔壁一间漂亮的小屋里,而比尔船长住的房间紧挨着特罗特,从他的房里可以俯瞰整个花园。当晚,奥茨玛为这两位新来的客人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在这儿,特罗特已经结识了很多新朋友,可比尔船长与他们仍不是很熟。
当人们将奥茨国里不同寻常的人物一一介绍给他时,老水手惊奇得连眼睛也瞪圆了。
比尔船长原以为稻草人已经长得够怪的了,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又遇见了长得更怪的铁皮樵夫。只见他的全身都是铁皮,连心也是用铁皮做的,走到哪里,肩上都扛着一把熠熠发光的斧子。此外,还有南瓜人杰克。他的脑袋就是只大南瓜,只不过在南瓜上刻了张脸。环状甲虫教授长得就像只大爬虫,可穿戴得非常得体、整洁。教授风趣健谈,彬彬有礼。他的脸实在是太滑稽了,比尔船长一看见他就忍俊不禁。多萝茜和奥茨玛还有个好朋友,他就是名叫嘀嗒—嘀嗒的机器人。整个一个晚上,他停了好几次,只有等人重新上了发条以后,才能重新动起来。在晚会上,还有奥茨国著名的邋遢人兄弟俩。多萝茜的亨利叔叔和爱姆婶婶,这两位幸福的老人则住在离宫殿不远的一间小农舍里。
最让特罗特和比尔船长感到惊奇的还是奥茨玛客厅里那些奇怪的动物。他们非但举止得体,而且还能和人一样说话。
他们当中有小胆狮,这是头长着漂亮鬃毛的巨兽;还有笑口常开的饿虎,小红猫尤丽卡总是蜷缩在一个坐垫上,而且举止十分傲慢;此外还有锯木马、术士的九只小猪;一头名叫汉克的驴子,是贝翠·鲍宾的;一只名叫托托的毛绒绒的小狗则蹲在多萝茜的脚边,他不大开口,却一字不漏地听着别人的讲话。特罗特最为惊奇的是一头方形的怪兽,它总是笑眯眯的,蹲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对每个人都摇个不停。贝翠告诉特罗特,这是只独一无二的怪兽,名字就叫糊涂虫,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只了。
比尔船长和特罗特四下张望,想见识一下那位有名的奥茨术士。可晚上快要过去一大半了,小个子奥茨术士才来到了客厅。他立即走向客人说:“我了解你们,但你们却不了解我。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他们立刻就结识了。当夜晚还没过去的时候,特罗特感到,她已经认识了出席晚会的所有的人和动物。他们全都成了她的好朋友。
忽然,他们发现亮钮扣不见了,哪儿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上帝!”特罗特叫出声来,“他又走失了。”
“别担心,亲爱的。”奥茨玛露着迷人的微笑说,“在奥茨国里,是不会有人走失的。而且,如果亮钮扣不偶然迷几次路的话,他会非常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