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经真言
我从来用人,只论人材,原未科定条例。若材优合例者,上也,材优不合例者,中也;若人劣而不合例,岂可乎?不但用非其人,乃开尔等群伦自作威福之权矣。更不可可也。此为“御”人才之不拘一格也。
right——引自曾国藩《御经》之二
自古得人者昌,失人者亡,纵览古今历史,无一例外。曾国藩身为清朝“中兴功臣”,不愧于重视人才、善用人才的杰出大师。封建时代,人才的选拔、任用讲究极多,而曾国藩能够以“不拘一格”博览人才,实在可贵,而这些受纳之士最终也都成为曾国藩的得力助手。
每个人都有其可取的一面,尽管他可能不是个尽善尽美的人。曾公御人长于人处,就在于他善于就势利导,引其长而弃其短,主张以“度”容“士”,诚待天下。换得人才济济于一府之大局面。
€€ 御经一:心随精英,口随大众,宽以待人,御人正道
——“宽则得众”;曾国藩主张对己要严,对友要宽。
但凡预谋大事之人,必应有自己的一套明理心思,但不管怎样,总不免要学会心随着群英之意,而口上则随广善大众。
@@@ 驾御实战:多给别人下脚个地儿
曾国藩在长沙岳麓书院读书,有一位同学性情褊躁,因曾国藩的书桌放在窗前,那人就说:“我读书的光线都是从窗中射来的,不是让你遮着了吗?赶快挪开!”曾国藩果然照他的话移升了。曾国藩晚上掌灯用功读书,那人又说:“平常不念书,夜深还要聒躁人吗?”曾国藩又只好低声默诵。但不久曾国藩中式举人,传报到时,那人更大怒说:“这屋子的风水本来是我的,反叫你夺去了!”在旁的同学听着不服气,就问他:“书案的位置,不是你叫人家安放的吗?怎么能怪曾某呢?”那人说:“正因如此,才夺了我的风水。”同学们都觉得那人无理取闹,替曾国藩抱不平,但曾国藩却和颜悦色,毫不在意,劝息同学,安慰同室,无事一般,可见青年时代曾国藩的涵养和气度之一斑了。
曾国藩求才心切,因此也有被骗的时候。有一个冒充校官的人,拜访曾国藩,高谈阔论,议论风生,有不可一世之概,曾国藩礼贤下士,对投幕的各种人都倾心相接,但心中不喜欢说大话的人。见这个人言词令利,心中好奇,中间论及用人须杜绝欺骗事,正色大言说:“受欺不受欺,全在于自己是何种人。我纵横当世,略有所见,像中堂大人至诚盛德,别人不忍欺骗;像左公(宗棠)严气正性,别人不敢欺。而别人不欺而尚怀疑别人欺骗他,或已经被骗而不知的人,也大有人在。”曾国藩察人一向重条理,见此人讲了四种“欺法”,颇有道理,不禁大喜,对他说:“你可到军营中,观我所用之人。”此人应诺而出。第二天,拜见营中文武各官后,煞有介事地对曾因藩说:“军中多豪杰俊雄之士,但我从中发现有两位君子式的人才。”曾国藩急忙问是“何人?”此人举涂宗瀛及郭远堂以对。曾国藩又大喜称善,待为上宾。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暂时让他督造船炮。
多日后,兵卒向曾国藩报告此人挟千金逃走,请发兵追捕。曾国藩默然良久,说:“停下,不要追。”兵卒退下回,曾国藩双手把须,说:“人不忍欺,人不忍欺”。身边的人听到这句话,想笑又不敢笑。过了几天,曾国藩旧话重提,幕僚问为什么不发兵追捕。曾国藩的回答高人一筹:“现今发、捻交炽,此人只以骗钱计,若逼之过急,恐人敌营,为害实大。区区之金,与本人受欺之名皆不足道。”此事在令人“喷饭”之余,亦足见曾国藩的远见与胸襟。
清代有个叫钱大昕的人说得好:“诽谤自己而不真实的付之一笑,不用辩解。诽谤确有原因的,不靠自己的修养进步是不能制止的。”器量阔宏,使我们能检点自己,大度本身就是一种魅力,一种人格的魅力,那不仅是对自己缺点的正视,而且也是对自身力量的自信。
做人和交友能够胸襟坦荡,虚怀若谷,就可以使人与人之间以诚相待,互相信赖,博取人们对你的支持和真诚相助,事业就有成功的希望。关于曾国藩的雅量大度还有这样一件事:新宁的刘长佑由于拔取贡生,入都参加朝考。当时的曾国藩身份已很显贵,有阅卷大臣的名望,索取刘的楷书,想事先认识他的宇体,刘坚持不给。以后刘长佑做了直隶总督,当时捻军的势力正在兴旺,曾国藩负责分击,刘负责合围,以草写的文稿,将要呈上,有人说;“如果曾公不满意我们怎么办?”刘说“只要考虑事情该怎么办,他有什么可以值得怕的呢!”曾国藩看到了这个文稿,觉得这样是非常正确的。刘长佑知道后,对幕客说;“涤翁(曾国藩)对于这个事能没有一点芥蒂,全是由于他做过圣贤的工夫才能达到的。”
曾国藩虚怀若谷,雅量大度,深深影响了他的同僚。
李鸿章就深受曾国藩的影响,为人处世处处大度为怀。当发现有人指出他犯有有关这方面的错误时,他便能立即改过不吝。
由于李鸿章身居重要位置很长时间,他的僚属都仰其鼻息,而政务又劳累过度,自然不免产生傲慢无理的地方。然而有指出其过错者,也能够深深的自责。一次某个下官进见他行半跪的礼节,李鸿章抬着头,眼睛向上拈着胡髭,像没看见一样。等到进见的官员坐下,问有何事来见,回答说:“听说中堂政务繁忙,身体不适,特来看望你的病情。”李鸿章说:“没有的事,可能是外间的传闻吧。”官员说过:“不,以卑职所看到的,中堂可能是得了眼睛的疾病。”李笑道:“这就更荒谬了。”官员说:“卑职刚才向中堂请安,中堂都没有看到,恐怕您的眼病已经很严重了,只是您自己反而没有觉察到吧。”于是李鸿章向他举手谢过。
宽容大度之态,让曾国藩的人博得了众多的支持和鼎力协助,造成了相当的影响,同时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 驾御实战:大“度”能容天下之“士”
中国有“宽则得众”这句成语,交友虽然多多益善,但要交诤友、交益友,不能交狐朋狗党。同时,不能让朋友下不来台,丢朋友的面子,这也是交友之重要原则。曾国藩主张对己要严,对友要宽,尤其主张交友要有雅量,这样如果一时有意见相左,也会最终不伤和气。在一这原则他在《答欧阳勋》的信中充分出来:
春季承蒙惠赐,收到您寄来的信札及一首诗,情意深厚而且期许很高,有的不是我这浅陋之人所敢承当的。然而鉴了您教导我的一片心意,不敢不不恭敬从命。由于我天资愚钝,无法凭自身求得振作、进步,常常借助外界的帮助来使自己不断向上、完善,因此一生对友谊一向珍视,谨慎而不敷衍。我曾经思虑自己心胸不够宽宏、器虽狭小的话就不能博取天下的美德,因此有敢拿一个标准来强求他人。哪怕是一点长处、一点善行,如果它有益于我,都广泛吸取以求培养自己的德行;那些以正大之词、劝勉之论前来告知我的人,即使不一定投合我的心意,也从来都没有不深深感念他的厚意,认为他对我的关心,和其地人的泛泛之词迥乎不同。去年秋天和陈家二位兄弟见面,我们一起讨论争辩,其中有十分之六七的观点和我不一致,但我心里还是十分器重他们,认为他们确实是当今出类拔萃的人物,其见解虽不完全合乎大道,然而关键在于这些是他们自己悟到的,不象是一般读书人仅从读书、道听途说中得到的;其观点虽然不一定臻至炉火纯青毫无杂质,然而他们所批评的切合实际,完全可以匡正我的不足、欠缺。至于说到我们彼此之间的情投意合,又别有微妙难言的默契。离别之后惟独经常思念他们,觉得像这样的人实在是朋友中不可缺少的,丝毫不敢以私心偏见参杂其中。平时我之所以不断勉励自己,并有大体上还能相信自己,原因就在于此。
要做到交诤友,颂雅量。
“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昔人之所以咏张居正者,亦可以此诗来论定曾国藩。当时他的朋僚歌功诵德的话,我们不需一一征引,只看左宗棠对他如何论定吧!曾国藩死后,左宗棠寄其子孝威书云:“念曾侯之丧,吾甚悲之,不但时局可虑,且交游情谊,亦难恝然也。挽联云:‘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牛!’盖亦道实语。见何小宋(历)代恳恩恤一疏,于侯心事,颇道得着,阐发不遗余力,知方刚亦能言父实际,可谓无忝矣。君臣友朋之间,居心宜直,用情宜厚,后前彼此争论,每拜疏后,即录稿咨送,可谓往去陵谷,绝无城府。至兹感伤不暇之时,乃复负气耶。‘知人之明,谋国之忠’两语亦久见章奏,非始毁今誉。儿当知吾心也。吾与侯有争者国事兵略,非争权竟势比。同时纤儒,妄生揣疑之词,何直一晒耶。”曾国藩对左宗棠始终有扬赞,无贬词,甚至说:“横览七十二州,更无才出其右者。”左宗棠之进用,亦由曾国藩所荐,但二人性情不同,“有争者国事兵略”,不是私人的权利之争,故皆能持大体。
孔子说:“切切,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之间相互批评,和睦共处,就可以叫做士了。
1843年2月的一天,曾国藩的好朋友邵蕙西当着曾国藩的面数落了他几件事:一是怠慢,说他结交朋友不能长久,不能恭敬;二是自以为是,说他看诗文多固执己见;三是虚伪,说他对人能作出几副面孔。
蕙西的话虽少,但件件是实,句句属真,直截了当,锋芒所向,直指曾国藩的病处。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直率啊,我有朋友!我每天沉溺在大恶之中而不能自知!
这事给曾国藩很大刺激,他在另一篇日记中写道:我对客人有怠慢的样子。而对这样的良友,不能产生严惮的心情,拿什么吸收别人的长处!这是拒友人于千里之外啊!接待宾客尚且如此,不必再问闲后的时候了。偃息烟火,静修容颜又怎么说呢?小人啊!
朋友有了过错,蕙西不指出来,那是蕙西的过错;朋友指出了过错,曾国藩不改正,那是曾国藩的过错。现在是一个直言不讳,一个表示痛改前非,正如朱熹《四书集注》中所说的:“责善朋友之道也。”
在曾国藩的师友中,李鸿章也可以算是他的一个诤友。这在曾国藩弹劾李元度事件中就可看出。
1860年,曾国藩为杜绝王有龄分裂湘系的企图,在进至祁门以后,遂奏请咸丰皇帝将李元度由温处道调往皖南道,并派他率军三千,进驻兵家必争之徽州。至徽州不满十日,李世贤即攻克徽州,李元度不逃往祁门大营,却败退至浙江开化,这是李元度明显倾向王有龄的迹象。及至回到祁门大营,丝毫没有闭门思过的迹象,竟然擅自向粮台索饷,并擅自回到了湖南。这使得曾国藩悔恨交加,决心参劾其失徽州之罪,以申军纪。曾国藩此举,本无可厚非,但文武参佐却群起反对,指责曾国藩忘恩负义。李鸿章“乃率一幕人往争”,声称“果必奏劾,门生不敢拟稿”。曾国藩说:“我自属稿”。李鸿章表示:“若此则门生亦将告辞,不能留侍矣。”曾国藩气愤地说:“听君之便”。
后来,李鸿章负气离开祁门,辗转波折,复欲归至曾的门下,曾国藩则大度相容,并写信恳请李鸿章回营相助。
一次,李鸿章在与曾国藩畅谈时,直率地指出他的弱点是懦缓,即胆子小与效率差,这两个字入木三分地刻画出曾国藩的致命缺点。
曾国藩既有邵蕙西、李鸿章这样的诤友,也有吴竹如那样的挚友,这也是曾国藩德业能够不断长进的一个重要原因。
还是1843年2月的一天,吴竹如与曾国藩交膝谈心,谈到他平生的交道,把曾国藩以知己相许,他说:“凡是阁下您所有的以期望许诺下的古语,信了它就足以滋长您自以为是的私念,不信它又恐怕辜负了您相知相许的真情,我只好自始至终怀着恐惧的心理”几句话,不温不火,不恼不怒,字字力若千斤。曾国藩当即记下了他的感受:
听了吴竹如的几句诉,我悚然汗下,竹如对我的敬重,简直是将神明收敛在内心。我有什么道德能担当得起呢?连日来安逸放肆,怎么能成为竹如的知己?实在是站污竹如啊!
因曾国藩处世交友贵雅量,所以他从不苛求于人,而是待人以诚。
@@@ 驾御实战:诚待天下,善类相从
一个人的成功与失败,关键在于他能否把与自己交往密切的人力资源转化为自己的资源,把他人的能力,转化为自己的能力。曾国藩就是一个善于把别人能力化为己用的人。
曾国藩早在办团练伊始,就发布《招某绅耆书》,招人入局:
我奉命协助帮理团练,稽查捉拿贼匪,接受任务以来,日夜忧心忡忡,唯恐有误,担心自己见识不广,考虑不周,因此孜孜以求,希望家乡的贤人不要嫌弃我,肯慷慨前来光临相助,借此来广泛地采取众议,周密地听取意见,以求补救我的疏漏。所以找经常或是寄信请人出山,或是热情欢迎来宾,广招英雄豪杰,咨询高见妙法,这一片耿耿之心,想来能得到大家的体谅。……大厦非一木所能支撑,大业凭众人的智慧而完成。如果能使众多的贤士都汇集而来,肝胆相照,那么,即使是坚固的金石也能穿透,又有什么艰难不被克服呢?
曾国藩对他的弟弟说:
求别人辅佐自己,时时刻刻不能忘记这些道理。获得人才是最困难的,过去有些人作我的幕僚,我也只是平等对待,对他们不是很钦敬,以今天来看,这些人是多么的不可多得。你应该常常把求才作为重要的任务,至于那些无能的人,即使是至亲密友,也不应久留,这主要是担心有才的人不愿与他们共事。
后来,曾国藩领兵出征,官至督抚、钦差,更加注意时时网罗人才。不仅自己如此,对他弟弟也发出如此忠告。他在《致沅弟》信中说,成大事的人,以多选助手为第一要义。满意的人选择不到,姑且选差一点,谬慢教育他就可以了。就是说要时时注意笼人,不能因为没有十分可意的就不去用人。
而对于那些才华出众之人,曾国想不论何时,一旦得知便千方百计笼纳过来,为己所用,如对郭意诚就是这样。
郭意诚,字昆焘,湘中名儒。因颇具文才,咸丰、同治年间,中兴诸老无不与他交往友好,各自都想将他罗至自己幕下。但郭意诚极爱其妇,日不远离,故总是力辞不就。
曾国藩也最赏识郭意诚其才。为了把他引出来帮助自己,曾寄书戏谑郭。书中云:“知公麇鹿之性,不堪束缚,请屈尊暂临,奉商一切。并偕仙眷同行,当饬人扫榻以俟。”郭意诚出自对曾国藩的信服,接书后立即赶至湘军营幕见曾国藩。但并未偕仙眷同行。故曾国藩又命他速归,并作书曰:“燕雁有待飞之候,鸳鸯无独宿之时,此亦事之可行者也。”郭意诚得书,一笑置之。但接受了曾国藩的邀请,决心出来供职。
据说,郭意诚在曾国藩幕下是干得很好的,成为曾的得力助手,不少奏折函件都出自郭之手。曾亦对他关怀备至,或准他的假,让其多回家,或命他将夫人接来,不影响他们的夫妻生活。1858年,郭意诚有一段时间告假居家,因故未及时归营,曾国藩连续发过几次信催其速归。曾国藩于1858年6月4日,在《致澄弟信》中说:“公牍私函意诚均可料理”,足见曾国藩对郭意诚的信任。
曾国藩就是这样,时时不忘求人自辅。只有时时不忘,才能抓住时机,笼人有术,把别人招纳不来的人才吸引过来,以佐事业之辉煌。
€€ 御经二:猫虎同科,然秉性有异
——曾国藩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特点进行施教,可谓“导师。”
@@@ 驾御实战:一个军师一个令
成就大业的人必须有一种令“天下英才尽人吾彀”的魄力与本事,否则即使有所成就,也只能算是一隅之功。
曾国藩做两江总督后,台面越做越大。由于清廷倚重,曾国藩手握四省兵符,有请即准,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但曾国藩权大责以重,他意识到随着台面做大,必须更要注重网罗天下人才,为两江用,为天下用。因此,他自祁门开始,张榜晓示,召集人才。一时间各地来投者络绎于途。曾国藩把得来的人才分为二类,一类是实用型人才,包括治军、治饷、冲锋陷阵等,另一种是很有名望,兼有一定智谋,对前类人才,曾国藩以实为实,即是要他们做实事,就要给他们以实惠、实权、实职。对后一类人才,他虚实兼予,即给丰厚的待遇来“养士”,同时不轻易让他们任实职。但遇有难决难断之事,也让他们发表“高见”,以示尊重。在曾国藩“养士”中,有三圣七贤之说,三圣者即吴竹如、涂朗轩辈,工贤者即邓弥之、莫子佃诸土。曾国藩诗云:“幕府山头对碧天,英英群彦满樽前”。
也许以某种精神感召,把人们聚笼过来,还算容易。而对聚笼在一起的士人怎样进行教化和使用,则是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曾国藩对此问题的处理,就是把自己的幕府(包括自己所率之湘军)办成一所人才学校。
曾国藩在《原才论》中,论述过育才之法,提出“以己之所向,转移习俗”。强调正人先正己,以身作则。他最恨官气,因此就摒弃官府排场,力禁部下迎送虚文;他最恨懒惰,自己就首先做到放醒炮即起。而对部下僚属,小到个人治心治身,大到治军治饷,无不以自己的信条、经验严格要求,耐心训导。在他给部下的批牍和书札里,训导劝勉之语甚多。曾国藩赋予他的幕府两种职能,一是治事,一是育人,使幕府不仅是治事之所,也是培养人才的学校。曾国藩本人既是军政官长,也是业师,幕僚则既是工作人员,又是生童。曾国落在给朋友的信中描述他的幕府说:“此间尚无军中积习,略似塾师约束,期共纳于轨范耳。”他在给丁日昌的信中则谈得更为具体:“局中各员譬犹弟子,阁下及藩司譬犹塾师,勖之以学,教之以身,诫之以言,试之以文,考之以事,诱掖如父兄,董督如严师,数者缺一不可,乃不虚设此局。”这既是对江南制造局的要求,也是对整个幕府的要求。可以说是他设立幕府的一项宗旨。为了使更多的人了解此意,自觉去做,还把它写成对联,帖在总督衙门的府县官厅上:
虽贤哲难免过差,愿诸君谠论忠言,常攻吾短;
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方尽我心。
在曾国藩这所人才学校中,也许李鸿章得到的教益是最为典型的。
曾国藩日常起居颇有规律,每天早起查营,然后和幕僚一起吃饭。李鸿章落拓不羁,贪睡懒散,对于这样严格的生活习惯很不适应,深以为苦。一天,他谎称头疼,卧床不起。曾国藩知道他耍滑装病,大动肝火,接二连三地派人催他起床吃饭,说:“必待幕僚到齐乃食。”他见势不妙,披衣“眼跄而往”。曾国藩在吃饭时一言不发,饭后却严肃地教训他:“少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处所尚,惟一诚字而已。”说完拂袖而去,李鸿章“为之悚然”。
这里既有纪律的约束,又有道德的说教,李鸿章深感“受益不尽”,从而逐渐养成了“每日起居饮食均有常度”的习惯,并获得不少学问及经济而又实用的东西。李鸿章后来回忆说:“在营中时,我老师总要和我辈同时吃饭;饭罢后,即围坐谈论,证经论史,娓娓不倦。都是于学间经济有益实用的话。吃一顿饭,胜过上一回课。”
组建一支有明确的政治纲领,团结奋战,酷羡英雄的军队,既是这所人才学校的重要内容,也是湘、淮军的一个重要的创新。
古往今来,除了为数不多的雇庸军,或以抢掠为生的武装集团以金钱、美女为诱饵而组成以外,一支大的部队在不忽视物质利益的前提下,通常总要有一个深入人心的明确的思想政治纲领作为团结的基础,才能长期奋战,不致成为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曾国潘深知其中道理。因此,他攻击太平天国“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以“赫然奋怒,以卫吾道”为围剿太平天国的战旗。撇开双方政治上的是非不说,应该说这个纲领确实是维系湘准军长期奋战的思想基础。一部《曾胡治兵语录》共十二章,前十章讲的都是思想和政治。把思想和政治作为建军的行本,十分值得重视。
在思想建设中,曾国想把培养部队以好胜之心为核心的士气放在非常突出的位置。他说:“军事最贵气旺,必须有好胜之心,有凌人之气,酷羡英雄不朽之名,兼慕号令风雷之象,而后兴高众附,有进无退。”他除了以升官发财为鼓舞官兵英勇作战的动力外,非常重视军官成就美名的教育,并采取措施,保护和激励士气。他的幕僚有这样的记录:“师论兵事,主胜负不在形而在气。有屡败而无伤,亦有一蹶而不振,气为之也。余出兵屡败,然总于未战之先,留一退步,故尚不至覆巢毁卵。”
此外,他还把维护部队的团结放在突出的位置上。他一再教育部将:“凡两军相处,统将有一分龃龉,则营哨必有三分,兵夫必有六七分,故欲求和衷共济,自统将先办一副平恕之心始。……处处严于治己,而薄责于人,则唇舌由省矣。”“湘军所以无敌者,全赖彼此相救。虽平日积怨深仇,临阵仍彼此照顾;虽上午口角参商,下午仍彼此救援。”湘淮军内部虽有矛盾,但团结对敌的大局却一直没有破裂。当剿捻之战陷入困境之际,互相依赖、支持实是曾、李关系的主流。曾国藩在给李鸿章的信中谈到:“来示谓:中外倚鄙人为砥柱。仆实视淮军、阁下为转移。淮军利,阁下安,仆则砥柱也;淮军钝,阁下危,则仆累卵也。”他甚至认为,散布曾李或湘淮不和,无非意在挑拨:“令兄筱泉书来言:左公函中有湘淮暗分气类之语,即从大帅分起云云。鄙意湘淮实无丝毫衅隙。渠前批霆军之禀,颇似有意簸弄。尊处军事若不得手,左公必从而甚言之。”
曾国藩高明之处还在于他重视将政治思想、军事上的各项要求灌输到部队中去。对将领和僚属,他不轻下命令,而宁愿以师友的热肠,频频嘱咐和商讨,或撰成格言戒语加以劝勉;而对下级员共和兵勇,他则编就明确、易懂的歌谣耳听营规,令他们传唱和遵守。《保守平安歌》、《水师得胜歌》、《陆军得胜歌》、《爱民歌》、《解散歌》、《营规》堪称为十九世纪思想政治工作的佳作。“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第一扎营要端详,”“第二打仗要细思”“第七不可抢贼赃”……
经过这样一所“学校”的锤练,确实造就了一批能征善战的骨干力量。
@@@ 驾御实战:绝技者为先
曾国藩曾说:“凡人才高下,视其志趣”直接把一个人能否立志、志向高低作为衡量人才高下的标准,这个观点是极有见地的。因为,在历史还没有一个庸庸碌碌、胸无大志的人最后能成就大事的。
世传曾国藩还颇精于相术,并著有相书《冰鉴》,他在运用相书的理论察颜闻声、评判人品方面堪称一绝。
曾国藩颇精于相术。他所编写的《相人回诀》说:“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气概,富贵资精神,主意看指爪,风波看脚筋,若要看条理,全在语言中”。而在《相人十二字法》中又论述了六美六恶,提出“美者日:长、九、昂紧、稳、称;恶者日:村、昏、屯、动、忿”。据《清史稿·曾国藩传》记载,每逢选吏择将,他必先面试目测。审视对方的相貌、神态,附会印证相书上的话,同时又注意对方的谈吐行藏,二者结合,判断人物的吉凶祸福和人品才智。在他的日记中,有多处记载着初识者的相貌特征和他对其人的评价。
《见闻琐录》“曾文正知人”条则记载这样一件事:
曾国藩善知人,预卜终身。任两江总督时,陈兰彬、刘锡鸿颇富文藻,下笔千言,善谈天下事,并负重名。有人推荐到幕府,接见后,曾国藩对人说:“刘生满脸不平之气,恐不保令终。陈生沉实一些,官可至三四品,但不会有大作为。”
不久,刘锡鸿作为副使,随郭嵩焘出使西洋,两人意见不合,常常闹出笑话。刘写信给清政府,说郭嵩焘带妾出国,与外国人往来密切,“辱国实甚。”郭嵩焘也写信说刘偷了外国人的手表。当时主政的是李鸿章,自然倾向于同为曾门的郭嵩焘,将刘撤回,以后不再设副使。刘为此十分怨恨,上疏列举李鸿章有十可杀大罪。当时清廷倚重李鸿章办外交,上疏留中不发,刘气愤难平,常常出语不驯,同乡皆敬而远之。刘设席请客,无一人赴宴,不久忧郁而卒。
陈兰彬于同治八年(1869)经许振忠推荐,进入曾国藩幕府,并出使各国。其为人不肯随俗浮沉,但志端而气不勇,终无大见树。作者说,观曾国藩预决二人。真如天算一般。然其衡鉴之精,尚不止此。在军命将,说某可为营官;某人可为大帅,某人福薄,当以死难著名;某人福寿,当以功名终。皆一一验证。
实际上,曾国藩观察人并不完全以貌取人,譬如罗泽南“貌者不扬,目又短视”,骆秉章“如乡甲老德,粥州无能,”但他都能倾心结好,许为奇才。又如塔齐布,因为他出仕很早,穿草鞋,每朝认真练兵,便为曾国藩所赏识、后来一力保举他,并且说;“塔齐布将来如打仗不力,臣甘同罪。”
所以说,曾国藩善于识技人才,主要是因为他能观人于微,并且积久而有经验,故此才有超越的知人之明了。他动于观人的方法,“以有操守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为主。”他最瞧不起的,是大言不惭的人。
曾国藩能这样“冷眼识英雄,”所以在他夹贷中储藏了不少人物的档案,等到一旦需用,他便能从容按其才能委以职务,而且一一胜任。后来和太平天国打仗,曾国藩幕府中人才之盛,一时无二。这不能不说是由干做京官时,观察罗致人才的好处。
@@@ 御世经典:求贤来共事
夜与陈作梅谈,余身旁须有一胸襟恬淡者,时时伺余之短,以相箴规,不使矜心生于不自觉。
信中言:朱子之学得之艰苦,所以为百世之师。二语深有感于吾心。天下事未有不自艰苦得来而可久可大也。
right——引自《曾国藩日记》
@@@ 名家圈点:御用何人
曾国藩说:“治世之道,以致贤养民为本。”他一向以相人、识人、知人,用人著称于世。《新书·大政下》中悦:“君功见于选史,史功见于治民。”国君的功绩表现在选拔官吏,官吏的功绩表现在治理人民。曾国想不是国君,但他极善于选拔人才,使用人才,这可以说是他的最大本领。那么,曾国藩选拔人才的标准是什么呢?
委任官员的标准,曾国藩认为有如下四点:
一是习惯劳苦以尽职尽责,一是崇尚俭约以培养廉洁,一是勤学好问以拓展才能,一是戒傲戒惰以纠正风俗。所以委任一个官员一要看他是否“做”得,二要看他是否“省”得,三要看他是否“学”得,四要看他是否“禁”得。他着重考察的是人的品质、习惯、才学和意志。
他考察一个绅士也有四条:
一是保持愚儒以荫庇乡里,一是崇尚廉让以奉公守法,一是严禁大言以务求实际,一是扩展才识以等待选用。曾国藩在使用绅士是有一个秘诀,那就是给他们一点名利,但不说破,用这种办法可以培养他们的廉耻之心。
这是选拔人才的标准,那么如何管理人才呢?
曾国藩认为,管理人才不外四个方面:
一是广泛收罗,二是谨慎任用,三是勤于教导,四是严格约束。可见曾国藩对使用的人才并不放心,实行的是比较严格的控制管理。不防把它与宋代司马光的管理比较比较。司马光说:“凡用人之道,采之欲博,辨之欲精,使之欲适,任之欲专。”司马光对人才的管理是先紧后松,也就是对人才的考察是严格的,但使用人才时是放心的。所以他的管理比曾国藩的管理要民主一些,信任度也大一些,权力下放得也多一些,这样反而会使下级发挥自己的才干。而曾国藩的管理是一种专制式的,始终都是紧的,没有信任感。即使是对李鸿章这样的学识英博的大才,他也十分严厉。
曾国藩有一制度,每天黎明幕僚要一起吃饭。李鸿章初入慕府,仍不改少年所习。一天,因疏懒未去。片刻间诮差官、巡捕连连来催,传“必待慕僚到齐后才能吃饭”。李鸿章慌忙披衣而往。曾国藩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吃完饭,曾国才正色道:七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处所尚,惟一‘诚’字。李鸿章“为之悚然”。
“好将手下有好兵”,曾国藩极力自御以率其众,所以他的左右头领、食客暮僚之言行从未敢有过,这便是曾公的控御之道,“以身作则,御人必先自御”的高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