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书院再大,也藏不住秘密,加之叶微生身份高,且又是处于舆论中心的人,在众夫子的宣扬之下,名声大噪。
下午是绘画课,教授的是夫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宫廷画师, 是个女夫子,呆板克制,穿一件石榴红对襟贴花长裙,脚上穿着藕色的绣花鞋。
行走间摇曳生姿。
长相十分的出色,杏眼,远山眉,琼鼻,皓齿朱唇,年岁不明晰,保养得还算可以,,估计是不爱笑的缘故,脸上没有一丝半点的纹路。
绘画课给每人分发三张宣纸,五支大小不一的狼毫画笔,还有各色的颜料。
豆蔻在一旁替叶微生摆放东西,时不时的低声询问两声。
书院对叶微生特殊照顾,这位女夫子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多作评价。
上课之前她说了两句。
“幸得后日的比试不需要绘画,所以就按照往日的速度来,今日画海棠。”说完之后便坐在了前方,先是洗笔,接着铺展开画架,将绘画的宣纸用震台压好,神色间全是喜爱。
叶微生时不时的打量。
这位女夫子听闻没有成亲,有种谢道韫的感觉。
眉宇在看到画纸时舒展开来,一改之前的刻板,给人眼前一亮。
学子们照做,课堂一时间静悄悄的。
有人没敢挑衅,也没有人出声。
因为她的性子就是如此,作画期间不得出声喧哗,各自发挥,待绘画结束,她便会一一指正
听闻是海棠,叶微生的视线又落在了窗外那几株年岁较大的海棠树上。
阳光从海棠树叶中投射下来,在青石板路把路留下波波点点。
海棠花期后,便会结果,待成熟时就可以摘取,海棠果既可以入药也可以直接使用。
一想到吃的,叶微生喉头剧烈滚动,只感觉酸甜味直上心头。
扭头看了一旁,盯着手中狼毫笔,神情认真的豆蔻,趁着女先生作画时,偷偷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豆蔻,晚间让府中的人送一些糕点来。”
四周极为安静,豆蔻听自家小姐在严肃寂静的课堂上想要吃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本能的点头。
“奴婢课下就去。”豆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夫子,她正襟危坐,左手挽着自己右手的衣袖,右手执紫色狼毫,凝神聚目,正在作画。
叶微生听闻后,冲她竖起大拇指。
突然,眼角余光捕捉到,不远处韩子书冲她笑。
叶微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对于她使眼色,要是被女夫子逮到了,不得扒一层皮才怪。
韩子书露出白色的牙齿,摇头晃脑之后,成功的得了叶微生一记白眼。
心满意足的,转身作画。
只见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神情认真,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画好了一幅画。
他悄悄地拿起画,对叶微生晃了晃。
叶微生听见细密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白色的宣纸上,一株海棠树下,一位妙龄女子扛着花锄,手上还拿着一个布袋。
像极了黛玉葬花。
她又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眼之后,才发觉那画上的女子和自己有七分像。
原来韩子书的这幅海棠美人图,里面的女主角竟然是她。
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冲他挤挤眼睛。
韩子书得到了称赞,一时间欢喜极了。
秦羽丰自然也看见了二人的互动,刹那间心情复杂。
只不过不敢盯的时间太久,就怕被女夫子瞧见,只好作罢。
“小姐,韩少爷画的小姐可真美!”豆蔻视力极佳,自然将画中的美人儿看得一清二楚。
又偷瞄一眼,低头作画,默不作声的女夫子,急忙正襟危坐。
叶微生只画了一株海棠,正给海棠上色。
“好的话,课后拿来便是。”叶微生笑着说。
“好。”豆蔻闻言,点头如捣蒜。
这一堂课过得极为安生,女夫子估计今日有些事情,并没有一一做点评,在快要接近尾声之时,又说了一句。
“作画讲究平心静气,今日我未检查你们的功课,待后日再查,你们各自散去”女夫子说完之后,将自己的工具收了起来,提着东西,婷婷袅袅地便出去了。
叶微生分明看见她,一闪而逝的忧愁,就连消瘦挺拔的背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走路格外的吃力。
叶微生对这位女夫子并不了解,而且她也不是喜欢八卦之人,看了一眼之后便抛在了脑后。
夫子刚走,韩子书拿着自己的画作来炫耀。
“看看我画的怎么样?”将自己的画作推到了叶微生面前,低头又打扰了一下叶微生。
叶微生白色的宣纸上,一株玫红色的海棠俏立枝头,花蕊清晰可见,逼真感跃然纸上。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小株而已,却依旧让人觉得心动。
“相对于你的诗词歌赋来说,你的绘画技巧确实很高,尤其是将我画得出神入化,只不过……”叶微生捏着下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也不知道是哪里有些问题,她总觉得这个意境并不是很好,一时间又摸不到头脑。
“不过什么?”韩子书听了之后,收回目光,急急忙忙的问。
“你这画的是不是我在葬花?”叶微生问了一句。
“葬花的意境不好吗?”韩子书不明所以,追问了一句。
“没有,觉得不错的,只是以后你就少画我,让别人瞧见了,你的脸上难看。”因为叶微生到嘴的话,很快被自己吞了回去,不知怎么的,换了一个答法。。
韩子书并不清楚,笑了笑开口。
“不,我的书房里挂满了你的画像,过两日休沐,跟我去家中看一看?”韩子书一脸期待。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真是不死心。”有叶微生一笑,又给他了一个直接又直白的白眼。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韩子书恨不得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吻。
他又怕唐突了叶微生,只好按捺住挠心挠肺。
“怕什么?过两日我父亲就会去你府上提亲,早早的将我们二人的婚事定下来,到时候我也好安心。”韩子书不以为意,摇头晃脑的将叶微生画的海棠话收入自己的囊中,心血来潮,还在旁边提了一句诗。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叶微生看了一眼之后,骤然脸红透,她瞠目结舌,没想到平日里被自己如何撩拨的韩子书,竟然会是如此闷骚的一面。
她伸出手指,指着韩子书的脑袋,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话。
“怎么样?”韩子书一脸献宝。
“你不要脸。”叶微生恶狠狠的说。。
韩子书看着白皙的脸颊上爬满了红晕,尤其是眼睛里浸满了水光,他一时间心动不已。
偷偷的在书桌下抓住了她的手。
“我很期待一树梨花压海棠。 ”
“你个登犊子,这样的诗句可千万不要让你父亲知道。”叶微生伸手去捂韩子书的嘴。
“怕什么?”韩子书不在意,任由叶微生白皙的手捂着自己的脸,他借机在叶微生的手掌心亲了一口。
小小的接触面,一下子好像千万股的电流,涌上自己的心脏,叶微生一时间呆住。
站在不远处的豆蔻,看着二人打打闹闹亲亲热热的样子,十分开心。
秦羽丰看到这一幕,却觉得异常刺眼,本来这应该是他们相处的场景,转瞬间便物是人非了,心中酸涩难耐。
两个人玩乐片刻,课后自由支配。
“小姐,如我们今日便回府吧?”豆蔻看着书院中来来往往的学子们,身边伺候的压根没几个,也就叶微生较为特殊一些,就怕梁安生被杀案的凶手前来找她的麻烦,谁知两日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一时间有些松懈。
“倒是可以回府,只不过,今日祖父来了一趟书院,你我二人回府恐怕有些不妥,不行的话你就回府一趟,带几件换洗的衣服来,用不了两三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叶微生想了想,她的目标很大,虽有杀鸡给猴看的把戏,但也震不住他们几日。
想来用不了一两日,就会找她麻烦的人很多。
豆蔻想了想觉得也是,她跟在叶微生身边,不就是跑腿打杂的,如今叶微生想要什么东西,她回家去拿就好了。
“听小姐的,我去去就回。”豆蔻点了点头,很快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留下她一人在院子里胡乱地,像个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没走几步就遇见了秦羽丰。
她没忍住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又不想跟他打招呼,调转脚步,向另外一边去。
应天书院中也有水塘,就在林荫小路的尽头,水塘河面上有数只鸳鸯,替对方梳理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