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爹的遗像,一时被蛊惑了心智的奶奶,也反应过来。
我爹早已经下葬半月有余。
丧子之痛再次袭上心头,奶奶跌坐在地嚎啕痛哭。
屋里早已在妈妈怀里安然入睡的我,也像是感觉到某种危险,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我的哭声,门外我爹的喊声变得急促起来,或者说是兴奋,狼嗅到血腥味的那种兴奋。
院门也被拍的嘎嘎直响。
爷爷眼睛通红强忍着没哭,提起铡刀冲门外骂。
“我儿子早死了!”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想打我孙子的注意没门!”
这一骂门外还真慢慢安静了下来。
爷爷奶奶也没在回屋休息,一来担心我们母子的安危,二来丧子之痛又被勾起那睡得着。
老两口在门口守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太阳高升,爷爷才提着大铡刀拉开了院门。
门上布满了带血带泥的掌印,门头上张老道留下的黄符。
也掉在了地上,变得焦黑,像是火烧过似的。
洪水昨天傍晚刚退去,门外是一地泥泞。
泥地上一片脚印清晰可见,爷爷一眼认出来那些脚印都没有鞋底纹。
我们那儿给死人穿的寿鞋鞋底都是用棉布做的,没有鞋底纹。
奶奶出来看到那些脚印,眼睛当时就红了。
“老头子,这…这会不会真是强子回来了啊?要不你去看一眼?”
安慰了我奶奶几句后,爷爷提着铡刀就往山上跑。
等到我爹坟头一看,也傻了眼。
坟真被刨开了,棺材横在外头。
地上有一串和我家门口一样的脚印,还有很多不知道啥动物的脚印。
更诡异的是,掉在一旁的棺盖内面,竟然有好几个清晰可见的掌印。
像是我爹自己从里面推开棺材,从坟里跑了出来。
几个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一看那掌印,吓得连滚带爬就往山下跑。
很快我爹诈尸的消息传遍了全村。
平日要从我家门口路过的,都开始绕着走,我爹坟头所在的那座山上,就更没人敢靠近半分。
奶奶知道这事后,哭的差点晕死过去。
相比起完全沉浸在丧子之痛里的奶奶,爷爷更担心我们母子的安全,担心诈尸的儿子今晚会不会再来?
越想越不安的爷爷,索性跑去村口等张老道。
等了一天,也没见张老道回来。
眼看天已经撒黑,爷爷只好匆忙折返往家赶。
没走出去几步,身后就有人喊了爷爷一声。
“许老哥。”
爷爷回头一看,见是但着水的李婆婆,立马转身小跑着迎了过去,顺手就去接水桶。
“大妹子天都黑了,你还出来担水,我给你送家里去。”
李婆婆也没拒绝,笑呵呵把水桶递给爷爷。
“听说你家昨天生了个小子,能带我去看看不?”
“我最稀罕小孩儿。”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爷爷,顺嘴就想回答,突然他想起来。
昨天李婆婆一直在,她能不知道我妈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张老道临走前的交代也涌上了脑海,爷爷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目光从水桶里扫过时,爷爷头皮都快吓炸了。
明亮的夜色下,水桶里爷爷的倒影清晰可见。
站在爷爷身旁的李婆婆,却没有倒影。
“许老哥你家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李婆婆又重复问了一遍,有些飘忽的声音,迫切又透着兴奋。
爷爷咬着牙鼓足勇气猛地抬头一看。
夜色下,李婆婆的脸白的跟纸片一样。
脸上的笑,也极其不自然,像是拿笔在纸上随手一画。
哐啷一声,水桶扔到地上。
爷爷连滚带爬往后跑。
“许老哥你家昨天是不是生了个小子?能带我去看看?”
李婆婆追着我爷爷,嘴里反复追问我家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这时爷爷也彻底看清楚了,眼前那里是李婆婆,分明是个纸人。
眼见那纸人越追越近,再一想到孙子,爷爷索性不跑了,攥着拳头就想跟那纸人一决雌雄。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喝响起。
“滚!”
这一声吼,瞬间让那纸人如同失去动力,停在原地不会动了。
“没事吧许老哥?”
“没事,还好我反应过来了,差点说漏嘴害了孙子。”
看清来人正是苦等多时的张老道,爷爷瞬间心安了下来。
“张神仙这纸人咋还会说话会动?”
“有个野鬼附在这纸人身上。”
一听刚刚真是撞了鬼,爷爷忍不住直哆嗦。
安慰了爷爷几句,张老道顺势追问起昨晚有没有发生啥怪事?
爷爷赶忙把我爹诈尸,昨晚回家叫门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果真不出我所料。”
“今日天黑了我们赶紧先回去,等明天我在想办法解决这事。”
爷爷刚说完,张老道就催着回我家。
千恩万谢都来不及,爷爷自然也没多想什么,领着张老道匆匆往家里赶。
快到家门口时,刚好碰见隔壁邻居正在教训天黑也不知道回家的熊孩子。
和往常一样,爷爷开口打了声招呼。
邻居却抱起孩子撒丫子就跑。
因为我爹诈尸的事,爷爷也没多想,只当人家怕沾染晦气。
“爹,他走路扭屁股!比我妈扭的好看!”
爷爷远远听到邻居家小孩说了这么句话。
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走路扭啥屁股?
那不成娘娘腔了?
“许大哥,今晚肯定还会有脏东西上门对孩子不利。”
“我们还是抓紧回去为好。”
张老道这一催,走路扭屁股这事爷爷就没往心里放。
一心只想着赶紧把张老道请回家,确保我们母子平安。
到了家门口,怕吓到奶奶,爷爷抬手拍了拍门,扯开嗓子先喊了一句。
“我把张神仙请回来了,钥匙我带着呢,你别开门。”
开了门,见爷爷真把张老道一块带回来了,奶奶也是喜出望外。
“张神仙您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您弄点?”
“哎呀,你照顾好他们娘两就行,晚饭我去弄。”
说着爷爷抬腿进了院子,等他走出去几步后,才发现张老道没有跟进来,还在门外站着。
“张神仙您咋不进屋?是不是有啥脏东西?”
女人家心思细腻容易联想,见张老道还站在门外。
奶奶立马害怕起来,慌忙把我紧紧护在怀里。
“没有没有!许老哥、许大嫂我能进屋?”
张老道连连摆手说没事,询问爷爷奶奶能不能让他进屋。
爷爷、奶奶也有些纳闷张老道咋突然这么客气?
纳闷归纳闷,客人客气,主人得更热情客气,这是农村习惯的待客之道。
何况张老道还是我家救命恩人。
奶奶抱着我,赶忙朝门口走过去,准备请张老道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