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是桐市重点高中，向来财大气粗，就连会议室的门都格外高级，外层是古朴典雅的双开隔音门保证隐私，内层是透明玻璃门自动感应开门，其中构造如何言羽看不明白，但他知道这扇门造价起码顶他三年伙食费。

楼外是学生们的停电欢呼声，在数栋高楼间扩荡开来，称得上震耳欲聋。

会议室内，言羽和顾淮琛面面相觑。

其实也说不上面面相觑，因为太黑了，两人连对方的眼珠子在哪都看不见。

“卧槽！真停电了？！”言羽抹黑找路，差点在阶梯上一脚踩空，还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旁边的长桌。

“嗯，停电了。”顾淮琛语气带着一贯的镇定，在黑暗中极富安全感，“看来是因为刚刚的闪电，不知道学校的备用发电什么时候到。”

“你不用过来了，门打不开。”会议室内门是联网通电的，感应到有人靠近，会自动回收两页玻璃门打开通道，现在断电，顾淮琛刚试了下，用外力推不开。

简而言之，两人被困在这了。

“草？”言羽不信邪，还是磕磕绊绊地扶墙走了过来，双手在玻璃门上摸索着，试图找出个应急按钮来，“这门这么高级，设计时就没考虑到停电的情况吗？”

顾淮琛抱臂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看言羽瞎扑腾，“门上什么也没有，不用白费力气了。”

玻璃门冰凉湿滑，言羽想用力推门试试，但是手心沁汗，差点打滑撞到脑袋。

言羽气得把老杨课案一摔，愤愤地坐在会议桌上，“你手机呢，给老杨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没带，”顾淮琛无奈摊手，“放课桌上了。”

“妈的……”

黑暗中，言羽看不清顾淮琛的脸，却能看到他深色瞳仁中闪着幽微的光。

“怎么这么黑，我去把窗帘拉开，”不知什么原因，言羽急切地需要一点光，他摸黑找到窗帘，却发现窗帘盒也是电动的，停电后根本拉不开。

两人只能在黑漆漆的会议室对坐无言。

“急什么，学校都有备用电机，一会儿就来电了。”顾淮琛不知从哪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淡定分析道：“况且，就算长时间没来电，等老杨发现我们这么久没回去，他也会来找我们的。”

这种无论何时都能镇定自若的天性，言羽实在是学不来。

“行吧行吧，那就等着吧。”摆摆手放弃挣扎，言羽决定做条等死的咸鱼。

顺着刚刚的路，言羽扶着墙摸黑，小心翼翼地迈下阶梯，一边走一边骂；“到底是哪个反人类的家伙设计得这么多楼梯！”

话音刚落，言羽就感到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两条腿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脚下踩空要往前摔！

“卧槽槽槽槽槽！”

说什么来什么，现世报啊这是！

言羽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

然后就抓住了黑暗中伸出的另一只手。

“小心！”

顾淮琛眼疾手快，捞住言羽下坠的身形，往自己身边带，言羽满满当当地摔进了他怀里。

两人一起撞在了墙上，言羽抵着顾淮琛，鼻子撞到了顾淮琛锁骨上，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而顾淮琛闷哼一声，僵着身体没动。

说实话，顾淮琛刚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其实没打算救言羽，只是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之前在医务室时，言羽说的那句“漂亮”，身体的反应就快过了大脑。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言羽带着后退两步，撞到一起了。

言羽虽然瘦，却是实打实的一米八七高中生，顾淮琛被当成肉垫撞到了墙上，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疼。

“顾淮琛？顾淮琛你没事吧！”言羽连忙起身，借着窗帘外透过的一缕微光查看顾淮琛的伤势。

“别，”顾淮琛抽气，抬手按住怀里乱动的言羽，哑着嗓子说话，像是压抑着痛感，“嘶，别动。”

言羽被吓得不敢动，生怕把顾淮琛肋骨撞折了一根，小心翼翼探出个头来，“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言羽心中焦急：完蛋了完蛋了，怎么像我投怀送抱一样，顾淮琛不会误会什么吧。

“没事儿，”顾淮琛慢慢推开言羽，像是缓过劲来了，捂住被撞疼的胸口，“你呢？摔到哪没有？”

言羽的鼻头突然有点酸。

言羽：都这种情况了还不忘关心我，他真的，我哭死……

言羽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

你怎么样？

这四个字传到顾淮琛脑海中，像小石子落入古井，荡起不为人知的涟漪。

顾淮琛仰着头，被撞得有些懵，总觉得言羽的声音似曾相识，两人离得极近，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言羽眼尾的那颗红痣。

言羽的右手还下意识扶在顾淮琛胳膊上。

黑暗中，各种感觉都被无限放大，言羽能听到顾淮琛过快的心跳声，两人几乎呼吸交缠。

搁着薄薄一层校服，言羽汗湿的掌下是紧实的肌肉触感。

顾淮琛的小臂上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们俩那次初中约架的战果。

言羽打不过顾淮琛就张嘴咬人，在他胳膊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然后就差点被暴怒的顾淮琛挂到树上去，那天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言羽从小没少打架，皮糙肉厚的很快痊愈，反观顾淮琛，小臂上的疤虽然渐渐愈合，但还是留下了浅淡的牙痕，仔细看时便能够发现。

但没有谁会闲得没事观察别人的胳膊上是否留疤，所以到了现在，这件事便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没事就好，”不知过了多久，顾淮琛撇开头，把言羽从怀里拎出去，“热，空调没开，离我远点。”

言羽坐回桌子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淮琛也不坐椅子了，索性背靠着墙休息，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顾淮琛率先开口。

言羽点点头：“我知道。”

平白无故多了个超能力，又突然知道撕了多年的情敌竟然暗恋自己，任谁来都得变成怪人。

顾淮琛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嘀”的一声，白炽光充满整间会议室——

来电了。

两人离门很近，感应到有人，玻璃内门自动打开，像无声的催促。

“算了，没什么，走吧。”顾淮琛拿起伞，先到外面等言羽。

“行。”

言羽捡起教案，关了灯准备离开，目光却瞥到桌脚下掉落的一把钥匙，言羽下意识摸了把口袋，空的。

可能是刚刚摔倒时掉的，言羽没有多想，抓起钥匙塞进口袋，追赶上顾淮琛。

等把教案送到时，已经是课间时间了。

老杨奇怪两个人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言羽说路上下雨耽误了点时间，顾淮琛看向言羽，什么都没说。

从走廊回教室的路上，言羽总觉得走路有些别扭。

他摸了摸左口袋，摸出了他家大门钥匙，没毛病。

言羽又摸了摸右口袋，手里变魔术似的又出现一把钥匙，钥匙上挂了条编织绳，绳头坠了块小银片，银片背面是兰花图案，正面赫然刻着一个篆体的“琛”字。

言羽：嗯？？

言羽：顾淮琛家的钥匙为什么会在我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