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黑爷没想到的。
以前的李牧远，有点独，周围能称得上是朋友的，寥寥可数，他差不多都认识。
但转念又一想，他离开了三年，这三年李牧远经历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有新的朋友也是理所当然，也没什么好不平衡的，也没这个立场不平衡。
会所就在四方大厦附近，尽管在闹市，却有种闹中取静的清幽，很适合说话。
落座之后，李牧远就提起了宏兴集团的事，大背头师兄看了小黑爷一眼，斟酌着答道。
“到昨日为止，董事会已经三次收到深交所的退市警告了，我昨晚去见过你父亲，要是黑董再不想办法，银行方面很快就会向法院提出破产清算申请。”
小黑爷与李牧远相视一眼，显然，他说的这些跟他了解到的情况基本相符。宏兴集团危在旦夕
“那，他到底欠了多少？”
眼下，债务是最关键的一环。
“目前到期的债务一共34笔，总额大概是8亿，这里面并未包括下月到期的16笔。”
“八亿？”
小黑爷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让自己欠下这么多钱？
黑宏兴其实是个商业奇才，八岁从泥水工一步一步走过来，二十岁出头就有了宏兴地产，那在三十多年前，简直就是个奇迹，后来又赶上好时候，宏兴地产不断发展壮大，直到今天的宏兴集团，虽说其间也遭遇过困境，却每次都被他笑呵呵的熬过来了，这次一下子欠了这么多，显然不是短时间内造成的，难道他晚节不保，老糊涂了？
毕竟是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知道他狼狈的处境，小黑爷终究无法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董事会呢，那些股东们怎么说？”
“黑董想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八亿呢，这可不是八百万那么简单，他要怎么解决，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只顾着他自己的面子，我真是……”
小黑爷说着说着语调就高了起来，心里总觉得憋了口气，无论他如何深呼吸都吐不出来，一时间，让他憋得难受不已。
李牧远一直坐在他身旁没有开口，见到他难受，连忙拍着他的肩宽慰道。
“或许他有其他途径呢，你先别激动。”
“其他途径？借高利贷？你信吗，八亿呢，这还只是这个月到期的，银行都准备上诉了，说明他个人征信是失信状态，正规途径他是找不到钱的，没人会给他融资的。”
师兄却否定了他的假设。
“这个时候高利贷应该也不会借钱给他，因为风险太高，毕竟，身为主要债权人，银行是有权利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的，只要法院宣布宏兴破产，借出去的钱就是有去无回。”
小黑爷顿时无语了。
李牧远毕竟是主攻商务法的，了解企业法，因此在师兄否定了小黑爷的话之后，他提出了一个疑问。
“宏兴集团做了资产评估没有？”
师兄看了小黑爷一眼，点点头。
“目前宏兴地产及下属六家子公司，资产总额为人民币7.55亿元。”
“负债总额呢？”
“总额应该在15亿元左右，目前还没开启清算程序，债权无法完全确认。”
小黑爷决定明天就给他家大美人申请移民，随便哪个国家都行，只要她别再出现在那个男人面前，或许她的下半辈子能过得轻松自在一点。
但之前，他有必要去见见那个深陷困境的人，不管他认不认自己这个儿子，也不管他会不会赶他出门。
送走了师兄，李牧远要送小黑爷回去，被小黑爷沉着脸拒绝了。
“我想，去趟盛景豪苑。”
李牧远点点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说道。
“恩，与其四处打听，还是得听当事人亲口说，上车，我送你过去。”
他这种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语气让小黑爷有些蹿火，他盯着他的脸，突然问道。
“你就不好奇，我跟我爸是怎么掰的吗？”
李牧远反问道。
“你会说吗？”
看到他无所谓的样子，小黑爷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走到街边挥手打车。
“有空再去你那儿取车，我先走了。”
拂面春风里，李牧远看着小黑爷潇洒的丢下一句话，然后拦了辆车扬长而去。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车门上抽出一根烟来塞进了嘴里。
想起下午的失态，他无奈的摇摇头。
从记事开始，他就是个自制力很好的人，而且目标明确，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去争取，只是，这样的情况，在三年前，就有些不一样了。
三年了啊，三个三百六十五天，是挺长的了。
李牧远朝着沉静的夜空吐出一个一个的烟圈，待到香烟烧到尽头，他食指一弹，指尖的烟头就在夜里划出一道白色的抛物线，准确的落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他刚拉开车门坐进去，准备趁着时间早回办公室再加会儿班，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电话是他妈，万荷花打过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对面立马传来一声刺耳的咆哮。
“你在哪儿？”
他镇定的偏头，让耳朵离开手机，躲过了这声几近歇斯底里的声音。
“……c市。”
“哪儿，我过来找你。”
“……我最近有点忙，估计没时间招待你，等过完这阵……”
“我是你妈，不是你的那些个客户，不需要你招待……”
“那我也要腾出时间来陪你啊！”
“我不要你陪，你不就是不敢告诉我你把大成的工作辞掉了吗，我都知道了，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我自个儿的儿子回来，我过来就是问你两句话，问完就走，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电话那头的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出这番话的，李牧远左手攥紧车钥匙，拼命压下心中的躁意，妥协道
“过两天我去接你，八号律所开张，有什么话到时候再问吧。”
“到时候？你现在是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我这个妈了是吧，回来了一个电话都没有，现在连我过来见见你都不让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