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从小看着容煦长大,一直照顾着容煦,在他被沈暮缠上来时,可没少对沈暮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
可毕竟沈暮是先烈遗孤,又深得太后宠爱,沈暮嫁进来那日,李管家还是规规矩矩风风光光地招办了婚事。
然而没能等到拜堂,容煦早已急急火火地请旨往南蛮剿匪了,这才三年不见,怎么李管家对沈暮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王爷!做人不能如此肤浅,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以前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错将王妃对您的爱意误以为图谋不轨,可是您看看,王妃乃沈大将军之子,陛下器重,太后宠爱,又生的风流俊逸,您再看看您自个儿!”
容煦疑惑不解:“本王如何?”
李管家眉头一皱,状似有些嫌弃:“王妃之前也算是京城著名的文人才子,您呢?虽说爱慕您的京城贵女数不胜数,可他们仅仅只是看上了您的皮囊啊!只有王妃,不嫌弃您犟如毛驴的脾气,不嫌弃您孤高冷傲的灵魂,哪怕独守空闺三年都不哭不闹!”
容煦被他这戳心窝子的指责说得头疼万分。
“行了行了!你就告诉本王,他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李管家闻言,又是长吁短叹。
“王妃日日在您常坐的凉亭里以泪洗面……”
容煦眼角微抽,以泪洗面,李管家究竟收了沈暮多少钱!
“看到天上飞过的鸟儿,都以为是您的来信……”
容煦无话可说,沈暮写来的信他根本一封没看!
“三个月前,王妃因思念过度,不慎掉入湖中,九死一生啊!”
容煦心头一紧,九死一生?
“王妃昏迷了三天三夜啊,谢天谢地终于醒过来了!醒来后的王妃一改从前一蹶不振的行为,开始发奋读书,自学医理,府中的下人以为王妃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如此勤奋好学的模样,结果王妃说……”
李管家说着说着,竟然被自己感动了似的开始抹眼泪。
容煦咬牙,他不该当管家的,他应该去茶馆当个说书先生!容煦从没发现以前他还有能把话说得天花乱坠的口才!
“说什么!”
李管家抽抽噎噎说道:“王妃说,王爷在外保家卫国,护卫疆土,您又不是什么罗汉神仙,您会受伤,会流血,会疼啊!他远在京城不能为您做什么,只想学学医术,在您受伤时能为您分担疼痛!”
容煦闻言,眸光微动,这人竟然是这样想的?那看来方才在院子里给陆淋雪看诊,说的自然不是假的,他倒是有点儿小瞧他了。
只不过,才学了短短三月,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就凭这个,你就对沈暮刮目相看?”
容煦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然不是!”
李管家神色激动,拍了拍衣袖走到容煦跟前。
“王爷难道没发现,老奴今时不同往日了吗?”
此话一出,容煦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眼神惊讶道:“你的脚?”
“对啊!王爷可算发现了!”
李管家手掌一拍,神色激动道:“这得多亏了王妃医术高超啊!给老奴扎了几针,又给几个药包泡了几天脚,这不!老奴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沈暮?”
容煦眼中满是不不可置信,他竟然有如此本事?
“可不就是王妃嘛!不止啊,连王府那张厨娘,不是一直眼睛不好嘛!都是陈年老病了,王妃给瞧了过后,喝了几副药下去,现在都能看得清路了!王妃日日钻研医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帮到王爷啊!如此情深义重,王爷断不可辜负了王妃啊!”
容煦:“……”
李管家走后,容煦坐在书房里独自沉思着,这沈暮……看来真是坠入湖中后,水进脑子把他给灌清醒了。
沈暮自小在皇宫中长大,锦衣玉食,受尽万千宠爱,可容煦不同,他母亲性子刚烈,志向在大漠长河,可偏偏被他父皇看上了,就这么被送进宫中。
父皇很宠爱他母妃,可以说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生下容煦后又封她做贵妃,可是她又怎么会爱上一个亲手这下她羽翼放男人呢?
母妃最后尝试着逃脱这冰冷的囚笼,可她翅膀都断了,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哪怕最后生下了容煦,她也不曾爱过他父皇,到最后,郁郁寡欢,红颜枯骨。
临终之际,她告诉容煦,她这一生身不由己,向往自由却被束缚了双脚,她想去看塞外的风沙,江南的落雪,她要容煦为自己而活,不要被人左右,哪怕哪个人是九五至尊。
她还说了最后一句,她不爱容帝,从来没有。
至此,容煦因为母妃的离世,与当今的容帝关系不和,可母妃是父皇深爱的女人,哪怕容煦与他再有嫌隙,容帝对他的宠爱不减半分。
只是三年前,沈暮用那一块儿丹书铁券逼迫容煦娶他,而他的父皇,竟然也默许了,容煦忍无可忍,连觐见都没有,只是派人通传一声他要去南蛮。
这一去,就是三年。
要不是北原有异动,要不是他在北原见到了……
容煦右手紧握成拳,随后无声地笑了出来,母亲说她要去追风,去寻找自由,去找她爱的人了。
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了,而被她毫不留情抛下的容煦,就是她没爱过容帝的证据。
母妃的离开,让容煦陷入了他不配被人爱的自我怀疑,一个连母亲都不爱的孩子,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真心待他呢?
沈暮出现得太突然了,初见他时,他不过才十二三岁,看到了御花园树上结的梅子,不顾众人阻拦自己爬上树摘,最后不小心掉了下来。
真是造化弄人,那时候和容帝赌气闹离家出走的容煦刚从塞北回来,途径御花园时,顺手接了他一把。
后来沈暮就跟魔障了似的一直缠在他身边,像一只吵闹的云雀,说着喜欢他想嫁他为妻。
容煦对此嗤之以鼻,沈暮好歹也是忠烈之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长得水灵灵的跟个姑娘似的,四书五经都被他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止一次当众拦住他的去路,在众目睽睽之下诉衷情。
他讨厌沈暮。
这是容煦当初的想法,可是现在,听着李管家说他为自己钻研医术,因为他会受伤,会流血,会疼……
容煦心中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