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只是觉得这里还挺大,只是这夏季也没有种什么花花草草,院子怪冷清的。而且院子中只有一口井,其他什么也没有。
像是被人遗弃许久的宅子。
“黑子,黑子。”我轻声叫了两声,也不敢太大声,怕吵醒什么不该吵醒的东西。
不过没有人回我,我又不敢真进到人家屋子里,于是想要转身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黑子叫了我一声。
声音也很轻,而且就在耳边。
我听见这个声音,一激灵,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狗蛋,我在这里狗蛋。”
这样说,这好像是他在避着什么东西,叫我一起,却又害怕太大声被听见,所以只能躲躲藏藏的。
我静下心来仔细听,发现他叫我的声音,好像来自那个口井。
我还没有到那口井上看过,只是觉得没有人,应该是口枯井。黑子怎么跑那底下去了。
我跑过去,朝着底下看去,那口井底下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更别说看见黑子。
“黑子,你在里面吗?”
底下突然就没了声了。
可是我方才分明,听见了他的声音。
因为井底太暗了,我实在看不清楚。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正转身要走,我又听见他喊我的声音。
我本就有些害怕,这下有点生气了。一来二去,就好像我在被捉弄一样,总是听见他的声音,却又不见他的人。
我还在想说是不是他故意玩我呢,当即回身,那井底却不再是漆黑一片,当我俯身凑过去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底下很多张人脸。
那些人脸,白得像米糊,当我探头的那一刹那,一摸一样的人脸,全都睁开了眼睛。
她们是一样的神情,一样的眼睛,密密麻麻的,全都看着我。
对视的那一刻,我好像感觉到全身掉进了水里面,阴冷窒息的感觉朝我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的想要跑,可是全身像被封住了一样,怎么动都动不了。
而井底的那些人脸,直接朝着我扑了过来……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鸡鸣的声音,直接穿透了我的耳膜,我觉得脑袋像铅一般沉重,那声音更是,吵得我头疼。
睁开眼睛之后,我好像隐约的还听着有人在哭,我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屋子里。
怎么回事?
我之前不是在那个宅子里面,怎么回家了。
疑惑的走出了门,我才发现外面哭的人,是黑子他妈。
我家院子就这么大点地,人还不少,我看过去,除了在哭的黑子他妈,还有站在院中不停抽烟的张叔。
我看见张叔脚边的烟头落了一地,想来他已经站在这里站了一段时间。
发生什么事啊?为什么大人们的脸上都十分的严肃?
我踏出门,就看见黑子妈直接倒了下去,好像哭的晕过去了,好多婶儿都去扶。
“张叔。”我喊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张叔还没有回答我,奶奶就从院门口走了进来,她一脸凝重之色,进门之后也没有搭理我。
我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回来了,奶奶之前出门办事,这些日子里,我都是在黑子家吃饭。因为家里只有我跟奶奶,没有其他人。
我的父母在镇里工作,我一年只能见到一次,也不亲,也没有什么好讲的。
奶奶对我已经很好了,基本对我从不厉色,如今不理我,倒叫我有些郁闷了。
而奶奶路过,我只是从屋里拿了竹条出来。这是我以前不吃饭,奶奶总是拿这个东西吓唬我,却没有一次真的打下去。
我还在发愣,耳旁咻的一声,紧接着我的手臂,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那时候我被吓到了,也没有哭,只是捂着手,不知所措。
“跪下。”奶奶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同我说话。
我跪了下去,抬头看见张叔在默默的抹眼泪,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狗蛋闯的祸,我江家闯得祸,我一人承担。”
奶奶说着,也要跪下,被旁边婶儿扶住。
那张叔几步跨了过来,不耐烦的叹气:“江奶奶你这是干什么,哎呀,这也不能怪狗蛋,要不是黑子带他们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怪我,怪我什么?
我甚是不理解,听见奶奶继续说道:“可是黑子的尸体旁边,只有狗蛋。”
黑子的尸体?什么?黑子死了吗?
如同五雷轰顶,那时候我们就算是因为年纪小,对于生离死别还没有这么深刻的印象,可是一天之内,我同时失去了两位玩的好的伙伴,伤心如同蹈海,我哇了一声,就哭了起来。
“黑子呢,黑子呢。”
黑子跟我关系是最铁的,奶奶每次出门办事,我都是在黑子家跟他鬼混。
如今听到他死了,昨日的害怕和失去了铁蛋的难过,今日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我哭得不能自己,奶奶还要拿着竹条在旁边抽我道:“你还有脸哭,还有脸哭啊,你们不知道黑龙潭不能去,好,张叔是不是跟你说了,门不能出。”
我抽泣着应道:“我没有出门,是黑子哥,黑子哥出门。”
张叔一下子冲过来,双手按住了我的手臂:“狗蛋,你说什么,昨晚的事情你都告诉张叔。”
我便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完我还打着哭嗝,一直抽着气:“我追着黑子出去,然后看到了一个宅子,还有一口井。”
井中的脸,我也说的一清二楚。
奶奶脸色煞白,嘴里似乎念了两句:“完了完了。”
我身上还是那些灰,整个人像个泥人样的脏,怎么就完了。
难道就是因为出了那个门。
张叔这个时候,撩开了我的裤腿,即便我的脚上都是泥灰,也能看见那白的出奇的手印子。
那个白印子!
跟黑子脚踝上一模一样的白印子。
张叔显然也看见了那道白印子,倒吸了一口气。
我这下也觉得我完了,原本黑子脚踝处也有这个白印子,然后他就死了。
如今我也有了。
奶奶将我拉了起来,一声不吭的将我推进了屋子里面,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我不敢造次,爬到桌子上面,从窗子看出去,奶奶和张叔他们正在说什么,说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之久,之后乡亲邻里的就散去了。
我见奶奶要进屋子,从桌上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