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陶学明就被后妈喊起来了，让他赶紧去村头，跟着大家一起去县里换粮食。

陶学明知道外面冷，把他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但还是非常冷。

来到村口时候，天还黑着，陶学明冻得发抖，寒风如刀子一样割在他脸上。

“小陶子，这么早。”

包志鹏一路小跑了过来，他脸上也冻得发青，脚上只有一双破烂布鞋。

他是陶学明小时候的玩伴，两人关系一直很不错，但对方也是命不好的人。

小时候父母掉进水里淹死后，只能跟七十几岁的爷爷相依为命。

过了一会，村子其他人都来了，村长赶了一辆牛车，去前面带路。

所有人，都顶着寒风往县里面走，几个二十几岁的壮小伙走在前面，没有跟陶学明两人说过话。

但陶学明隐约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说的几个字眼非常难听。

去县里的路，有十公里，在加上大雪，他们一行八个人，走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县里。

到了县里以后，村长拿着所有人的粮票，去排队换取面粉小米。

粮票，有一些地方已经不需要了，但这里比较穷，粮票还是硬通货。

直到九三年左右，全国才全面取消这个东西。

陶学明看了一眼排队的队伍，很长，估摸着得需要三四个小时才能结束。

“包子，你跟我过来。”

陶学明拍拍包志鹏肩膀，指了指前面，然后直接走过去。

两人走到了个没人的地方，陶学明深吸口气，问：“包子，你想不想顿顿吃饱，每天都能吃上肉。”

“当然想啊。”

包志鹏想都没有想的就回答道：“我都快一年没吃过肉了，味道都记不清了。”

“那我今天带你，干一票大的，敢不敢？”陶学明问。

包志鹏愣住了，听这话的意思，是要去抢别人家的东西吗？

“你跟我过来。”

陶学明拉着包志鹏的手往前跑，包志鹏喊道：“咱们别跑远了，一会找不到咱们……”

“没事的，三四个小时肯定能回来。”

陶学明往前飞奔了二十多分钟，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停在一个国营煤厂门口。

“来，来这里干嘛？”

包志鹏喘着粗气道：“你不会要带我来偷煤把，这太重了，咱俩弄不回去的。”

陶学明嘴角带着笑，偷东西弱爆了吧，那才值几个钱。

“一会你什么都不要说，看我眼色行事。”

陶学明拉着人站到一旁，静静的等了起来，包志鹏冻得不停哆嗦，手脚都僵硬了。

十几分钟过去，包志鹏冻得受不了了，他刚要开口，陶学明忽然道：“来了！”

一辆绿色的菲亚特126缓缓开了过来，车子一路上都在被人围观，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羡慕。

“哇塞，是小汽车耶。”包志鹏羡慕万分的说道。

陶学明深吸口气，当然了，八九年能买几万块小汽车的，那是什么样的身份？

开车的人他认识，是本地煤厂大老板，一天收入，顶别人好几年的。

自己的人生第一桶金，要从对方身上捞到，今天，只能用一个特殊的办法跟对方认识一下。

眼看着小汽车开过来，陶学明的手放在包志鹏肩膀上，低声说：“兄弟，你信我吗？”

“当然相信你了，不是，你要干嘛？”包志鹏疑问道。

陶学明目光看着小汽车开过来，路过他们跟前时候，他伸手用力，把包志鹏推了过去。

扑通一声，包志鹏一头撞在了车头上面，哎呀一声惨叫，躺在了车前面。

“兄弟，兄弟你怎么了！”

陶学明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就扑了过去，车上的司机也下了车，有点慌张的来到跟前。

“没事把，有没有受伤。”

司机很紧张的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流了点血。”

陶学明扶着包志鹏站起来，包志鹏说：“兄弟，你推我……”

不等他说完，陶学明立刻把他嘴巴捂住：“兄弟，咱们不去看了，回去洗洗就行。”

听到这个话，司机却连忙说：“前面有一家卫生所，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不用，不去看了，要花钱的。”

“我撞了人，肯定是我掏钱了，走。”

这个司机，硬是拉着两人去了卫生所。

到了卫生所，医生检查了一下包志鹏的额头，就是擦伤肿了一块，也没多大的问题。

“真的是对不住了，昨晚上可能是我没睡好，没看到你们在那。”

司机连忙道歉的说。

“没事没事，我们下次主意就好了。”

陶学明说。

“我赔偿你们点钱，去买点肉回去补补。”

说着话，男子从口袋掏出一张蓝黑色的百元大钞，看到这张钱，包志鹏的眼睛瞬间瞪直了。

就连医生都瞅了好几眼。

一百元啊，现在一个月也才赚五六十块钱，好点的也就一百元左右，两三百的那都是高工资。

“这钱拿着，是我赔偿你们的。”

司机把钱塞到陶学明手里面，陶学明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这钱太多了，不能要。”

“拿着吧，是我撞的你们，买点好吃的给这位小兄弟。”

司机笑呵呵的说。

陶学明本来还想在客气一下的，没想到包志鹏一下就把钱给抢走了，紧紧的攥在手里面，生怕在要回去。

见状，陶学明也不说什么了，说了一句感谢，就走出了卫生所。

走出来后，包志鹏立刻兴奋的跳起来，激动道：“一百块，我们赚了一百！”

他辛苦工作两个月才能赚到这么多钱，拿着钱，就跟做梦似的。

“一人一半。”陶学明说。

“我要六十，给你四十。”包志鹏说。

“行。”

陶学明懒得讨价还价，他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一个老中医店。

走进店里，陶学明给把抓了一点治疗风湿病的药，换了零钱，两人开始分账。

陶学明拿三十八块钱，剩下六十是包志鹏的。

包志鹏把钱放进口袋，手紧紧的捂着，心惊大战的就怕被人给抢走。

很快，两人回到粮站，村长刚好也弄好了粮食，两人跟着大伙一起回去了。

之前的事情，谁都没有提起。

……

四五个小时候，他们回到了村子。

陶学明跟包志鹏，从牛车上抬下半袋子面粉，放进了屋子里面。

“吆，回来了？”

后妈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陶学明嗯了一声，不想搭理对方，直接往厨房走。

“站住，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后妈喊道。

陶学明立刻把中药背过气，后妈眼眉一挑，厉声问：“什么东西，拿出来！”

“就是点中药。”陶学明说。

“你哪来的钱买中药！”

后妈语气严厉了起来，她怀疑家里丢的几块钱，是不是陶学明偷走的。

陶学明低下头，暗骂这后妈真的是多管闲事，你管我哪里买的药。

“拿来。”

后妈直接动手去抢，把药抢到了手里，冷声说：“不说哪来的钱买的，我就把它扔进水里面。”

陶学明气的要死，双眼都红了，愤怒瞪着后妈，就不告诉你又怎么样。

“婶，是别人给了我俩钱，不是偷抢的。”包志鹏怯怯的说。

一听这话，后妈立刻就去搜陶学明口袋，陶学明使劲捂着口袋，后妈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

很快，钱被抢走了。

看着手里的三十几块钱，后妈冷冷一笑，她把钱放进自己口袋，冷漠说：“你还小，给你钱就乱花了，我先替你保存着。”

“不要，这是我给爸治病的钱，你还我。”陶学明红着眼争辩道。

这时候，后妈女儿彩娥跳了出来，气焰嚣张的说：“你父子俩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住我家的，赚了钱都应该上交。”

陶学明攥紧拳头，心中的火气就跟泄露的液化气一样，嗤嗤的在从鼻孔往外喷。

但现在翻脸，他不敢啊。

翻脸了，立刻就能被这婆娘赶出家门，外面没人会收留他们父子。

必须先忍着，等手里有了钱后，才有底气跟这婆娘翻脸。

后妈鼻腔一哼，带着女儿进屋了。

“妈，明天又可以买肉了，不给他们吃。”

“乖女儿，妈给你存钱交学费，以后让那个傻小子出去打工，将来给你盖大房子。”

陶学明在外面站着不动，任由寒风吹着他单薄的身躯，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包志鹏拉拉他胳膊，把自己的钱递过来。

“没事，我没事。”

陶学明深吸一口冷气，说：“明天你在家看着爷爷，哪里也不要去，后天我们再去县城一趟。”

“年前，我必须攒够几千块，然后就跟那臭婆娘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