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祠堂中的空气像被按下了静止键。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何氏,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这次她是真的晕了。
季准呆呆地看着报信的下人。
“大哥回来了?”手中的鞭子不自觉的滑落在地。
庄嬷嬷也是满脸震惊,有救了!小姐有救了!
季云婵发泄完那一番话,虽然耗尽力气,喊得两眼发黑。
但她仍觉得临死之前放点狠话是一件很酷的事。
耳边又开始嗡鸣,这感觉她很熟悉,是又要失去意识了。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渐近了,似乎有人悲戚地喊了她一声。
可她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隐隐听着庄嬷嬷在边上絮叨着什么,
这几日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过。
原来非猝死的濒死感觉是这样的,她短短的七天人生啊!
现在死了能回那边赶个回魂的场不?
有人将她轻轻托起,态度比苏倦要好太多了,
她的脸贴上冰凉的…这是什么,铠甲吗?
好奇心还是让她竭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这个人,她认识的。
是大哥啊…
像豆子一样大的泪水砸在脸上,大哥就是大哥,连眼泪都这么有分量。
她终于听清了大哥的呼喊:“云婵!!”
季建章呜咽不止,他在战场厮杀,敌对双方都是拼力一击致命,尸浮千里,也鲜少见过这么重的伤!
这是她的妹妹啊!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季准,两道直插双鬓的剑眉纠在一起,略带稚气的英俊面容浮起可怕的怒意。
“父亲!不知婵儿是犯了什么错!要受到父亲这样的刑罚!”
“这...”季准慌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对女儿逼嫁不成,才会走到这一步的吧?
儿子的质问让他恼羞成怒,
“你这是做什么?要吃人吗?!我是你的父亲!你就这样跟我说话!”
“你这父亲做得可真好啊!”
紧跟在季建章身后的季冕进了祠堂,入目的一地惨状让他胸口暗痛。
他紧绷着脸,眉间隐忍着怒意,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性格急躁好强,自尊自傲,极容易被煽动,被那何氏拿捏多年仍不自知。
“当年你为了这个贱人违背家规,将父亲气个半死,可受过断骨鞭的滋味?!”
季准闻言脸色骤然大变,脸憋得像茄子般,说不出半句反驳,他看向季冕,心虚道:“大哥!…”
“国公爷!大公子!再耽搁下去小姐就没命了!”
季冕乍然惊醒,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忙道:
“建章!快带云婵下去找人医治!!”
季建章抱起季云婵,恨恨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何氏,跟着庄嬷嬷匆匆离开了祠堂。
祠堂中一时安静无话,季冕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看也没看季准一眼,也抬脚离开了。
天边翻起鱼肚白,长夜终是褪了。
老太太第二天醒了,见儿孙平安归来,大喜过望,直呼真人保佑。
一直念叨着要找季云婵,可季冕说她受了‘风寒’,需好好休养几天,于是老太太便由季准陪着去三清观还愿了。
季大将军原本在战场生死不明,凶多吉少,却奇迹般地凯旋归来。
北祈皇帝大喜,免不了一番封赏。
这两天国公府门庭若市,恭贺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与季云婵刚回来时对比,简直判若两地,季冕和季建章也一直忙得脱不开身。
而季云婵受到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不仅入住了府里这处名为静华轩的豪华庭院,还特配了几个小婢女随身侍候着。
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
早知道那天她伯父和大哥会回来,她何必跟何氏正面刚那一场?
都怪之前芯片的问题蒙蔽了她的理智,才会盲目地下了赌注,还差点搭上了小命!
“小姐,该喝药了。”两个小婢女像煎鱼翻面一般,轻轻扶着她在床边坐起,这两天她一直是趴着睡的!
她收起面上的龇牙咧嘴,突然感觉身上的伤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了,可这才过去两天啊?
看来是她的抗击打能力是与日俱增了!
她接过药碗,药气扑鼻,只觉今日的药闻起来格外的苦。
眼角余光扫过周围的几个小侍女,却发现一个叫青儿的在不自觉的后退,握在一起的双手也是在不自觉的抖个不停。
季云婵眸光一暗,这药有问题!
不出意外,必定又是何氏搞的鬼,她一天不作妖就浑身难受吗?
虽然这药喝了也对她没影响,可是这样她还要考虑怎么解释没被毒死的原因,想到这点,她微微松手。
“哎呀,手滑了!”
‘啪!’药碗应声落地。
几个小侍女连忙为她擦衣收拾药碗,“小姐,您没有烫到吧?”
“没有,只是可惜了这碗药了。”
她看向青儿,“你再去为我重新熬一碗来吧!”
青儿抬头诧异的应道:“啊?是、是。”
季云婵看着她走出房间,低头对另外两个侍女说:“将这药碗包了放在一边就好,去将祖母院里的庄嬷嬷喊来,我想问问祖母这两日的状况。”
青儿端着新熬好的药回来,屋里哪有季云婵的身影了,只有尊禧院的庄嬷嬷正在桌边站着。
庄嬷嬷看着青儿手里的托盘,只淡淡道:“放在这桌上吧,二小姐说出去走走,正好怕药热,等下回来再喝。”
青儿虽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顺从地将药放下便出去了。
待她出去,庄嬷嬷将药尽数倒进一个小罐子里,将刚刚的碎碗和手中的空碗装到一个袋子里,也离开了。
季云婵打听了伯父和兄长的在书房议事,向前院摸了过去。
不惜用如此铤而走险的招数也要弄死她,何氏是有多害怕她要说出的真相?
虽然她也不清楚季冕和季建章对她是什么态度。
毕竟如果不是她写信央求伯父支援苏衍,他们也就不会经历九死一生。
连亲爹都对她厌弃至此,她又怎么能再让其他人无条件的信任和谅解呢?
与苏倦约定的日期就在明天,就算她得不到季家的庇护,但是何氏的阴谋她一定要现在说出来!
这样她也算无愧于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家族亲情的牵绊,她又何必在乎与苏倦之间的牵绊呢?
随便顺两件国公府的宝贝,不就有路费了?
世界那么大,苏倦还会一直紧追她不成?
她刚走到书房的凌华窗下,房内的交谈声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伯父,难道你真的不打算管云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