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给你。”
王希孟抬起头一看,安训将一块白糍糕摆在了他的面前。
“没吃过吧,可好吃了,还甜甜的。”安训心情很好,看王希孟也没半点嫉妒跟不顺眼了。
王希孟接了过来,“嗯,真的很好吃。”
“嘻嘻,你去了临安,咱们就见不到了,以后我去学纂刻,你要么画画要么写字,总归算在一起的。”安训给他倒了一杯水,喜滋滋的说道。
王希孟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想来一定是他需要的生活。
“我没去过临安,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的。”他对于陌生的地方,还是有着未知的恐惧。
“怕什么呀,临安什么都有,你是去主宅,我去汴京,咱们不是一个地方。”
“汴京又是什么地方?”
“汴京城,天子脚下啊!还有比汴京城更好的地方么?”安训说道。
王希孟歪着头,“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临安比汴京城还好呢。”
安训一愣,“我说了么?你听岔了。”
“好吧。”王希孟继续练字。
“掌柜的已经去买干粮了,想必明日你就得跟着他去临安了,我也能过点无人管束的日子,都挺好的。”安训躺回了床上,未来有了安排,李辅也不在,这家店岂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安训哥哥,你好厉害啊。”
安训顿住身子,翻身看着他,“你夸我?!你第一次夸我。”他来了兴致,坐在床上,冲他兴奋的努了努嘴巴,“我怎么厉害了!”
“我都不知道铺子里的东西要怎么卖,是个什么价钱,但是安训哥哥都知道,掌柜还让你一个人看店。”
安训垮了脸,“嘁,有什么难的,咱们店卖那些零碎的,本来就不值多少钱,大头啊,都得密谈。”
“什么是大头?”
“跟你说话真费劲,大头啊,就是那些名人古画,知道了吧。”
“明白了。”王希孟点点头。
安训翻了个白眼,你明白什么了明白,小屁孩一个,店里就是卖假货的,而你跟我,就是制造假货的。
“别写了,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出发呢。”
“知道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李辅起的比平时早了些,早就租好的牛车也等在了门口,李辅将王希孟抱上了牛车,回头吩咐道:“安训,好好顾着,别躲懒。”
“知道了,掌柜的放心吧,店里我都知道的。”安训与王希孟相处了几日,末了临走前,竟还有些舍不得。
“墨言,你要乖乖听掌柜的话。”
“我知道了安训哥哥。”王希孟摆了摆手。
李辅上了牛车,壮汉驾着车,向乡道上缓缓前行,安训站在门口,越来越遥远,王希孟突然想起离开云水乡那日,天也是这么蒙蒙亮,小虎子跟杏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欠小虎子一个风筝呢。
李辅拍了拍他的后背,“到了临安,你就有学不完的东西了。”李辅手放下来的时候,摸到了他腰间有一硬物,“这是什么?像是一把匕首?”
王希孟老实的回答,“这是之前一个哥哥送我的,说将来可以相见。”
“哦,那你就留着吧,只是平日里别随身带着,被人看见不大好。”李辅估摸着刚才摸到的形状,刀柄不像是朝内有的。
“知道了。”
洺州 韩彦忠旧宅
锦娘穿过回廊,刚洒扫完毕,有些疲累,春姨见她绕了过来,招呼道:“锦娘,来。”
“春姨。”锦娘唤了一声。
“累了吧,宅子里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是不好打理。”
“没有,还好。”锦娘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绣花线,帮忙穿上。
“我记得你的绣活不错,我是老了,现在啊,馅也穿不进,到底是你们年轻人好。”春姨望着天,突然道:“也不知道老爷在朝里怎么样了。”
锦娘低下头,不打算应话。
“对了,我看你行为举止都不俗,就是口音不大像洺州人啊。”
“我娘是苏州人,后来到了洺州,我就跟着过来了。”
“哦,难怪啊,见你这么水灵灵的,我们洺州的女人可没这么细嫩的皮肤。”春姨点头道:“哎,说起咱们洺州,好不容易出了个皇后,结果呢,搞什么厌魅之术,被废后了,还连累的一家子都被抄家了,可怜啊。”
锦娘手一抖,那针便落了地,她连忙蹲下去找。
“没事,针我倒是有的是,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不知怎么了,我今天是有些恍惚。”
春姨看着她一身素色,毕竟人家丈夫死了不过几日,走神也是常事,“好了,别难过了,只要你好好在咱们府里做事,老爷有时候祭祖也会回来的,少不了赏赐。”
“多谢春姨。”
“你啊,身子骨太单薄了,听说那个孟皇后人高马大的,兴许就是这样,才不得皇上喜欢,倒是那个刘婕妤,听说是南边来的,长得妖妖娇娇,哎,不对不对,现在她才是皇后了,到底是孟皇后时运不济,斗不过妾。”
春姨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完全没注意到锦娘的脸色已经越发不对了。
“孟皇后是被冤枉的。”她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春姨一愣,随即淡然一笑,“她被废那一日,明明是大冬天,却跟酷暑似得,全天下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但是女人得不到丈夫的宠爱,这就是原罪了,你说是不是。”
锦娘眨了眨眼睛,低下了头,“孟皇后负屈含冤,孟老将军一生报效朝廷,不得善终,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世上不平事多了,老天爷就算闹腾点天相示警,也改不了孟皇后被废,成了道姑的事实,这辈子怕是没出头日了。”
锦娘不得不承认,春姨说的是对的,他们这些老百姓,就算明知道事情是错的,有什么用?帝王对你施加的一切,都是恩宠,没有容你置喙的余地。
“不说了,我这眼睛熬不住,去打个盹,你也去休息休息,反正啊,刘皇后那把火,烧不到咱们。”
锦娘望着绣花篓子里的绣剪,真的烧不到么?烧得她已经家破人亡,母子分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