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资房是动力厂刚刚兴起来的一个解决住房的政策。几十年来，职工的住房都是厂子里免费分配的，一个月只需交几块钱的房费，厂里还有定期维修，出了什么问题，厂子里也给管，别提多省心了。

集资房却是要职工自己掏钱的，一平米150元，一套一屋一厨一卫的40米左右的住房，就需要6000多元钱，相当于肖家五口人一年不吃不喝不用，全部的工资。

肖家的条件这几年刚刚有所改善，四个孩子三个上了班，只有老疙瘩肖彦彦年纪小，还在吃闲饭。家里多少有了些积蓄，如果要给肖宏毅买了房子，家底会被掏空不说，还得拉积荒。

大女儿肖丽丽今年已经25岁，眼瞅着就是大龄青年了。她结婚家里最少最少得给她拿两三千块钱，怎么也不能让她空着手出嫁。

“几十年来都是厂子免费分房，凭啥我们要自己花钱，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那点儿钱，全搭到房子里了，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面对集资房的这笔巨款，王庆芝既不想通，也下不了决心。

早市快散市时，王庆芝拿着布兜出门去捡漏，小摊贩们会在散市前把剩下的东西减价处理，价格会便宜不少。

她一边走一边问价，茄子包圆一兜一块钱，鸡蛋五块钱三斤，猪肉八块五，黄瓜两毛五，都比前几年贵了……钱太不禁花，十块钱一打开就没。她再是精打细算，一分钱掰两半花，一个月也存不下几块钱。

九月份一开学，小女儿的学费、学杂费、书本、校服，又是一大笔钱。十月一正是结婚扎堆的时候，份子钱至少得随出去三四十。

王庆芝有一个梦想，就是逛早市买东西可以不用问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从早市这头走到早市那头，看中了只管往兜子里装，不问价，不还价，说买就买。如果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她可就知足了。

王庆芝拎着一兜子便宜处理的菜愁眉苦脸地往家走，对面碰上以前一个车间的同事宋桂香。

“王姐，你也来逛早市？”宋桂香热情地跟王庆芝打着招呼，“都买了点儿啥呀？”

“是小宋啊，没买啥，多了也拎不动，随便买几样。”见对方也拎着满手的菜，王庆芝疑问道，“你怎么这个点儿来早市？没去上班吗？”

“我上个月刚办了退休，真不容易啊，这么多年，终于熬到退休，不上班就给发钱了。哪像你，早早就退了，在家享轻福，儿子姑娘都争气。”宋桂香一脸的喜气，“我这下好了，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上班了。”

王庆芝跟宋桂香寒暄了几句，继续往家走。自己比宋桂香大不了几岁，可是已经退休十年了，当初为了让大儿子有个正式工的身份，求爷爷告奶奶地办了病退，让儿子接自己的班。结果退休工资低得可怜，每月只有四十多块钱，宋桂香的退休工资恐怕得是自己的两倍。

想到这，王庆芝心里更郁闷了，低着头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