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上下,七万臣民,无一人肯向燕国俯首称臣,燕国三皇子慕亦寒直接下令,拒不投降者,杀无赦。
七万人的鲜血顿时汇成一条长河,大凉城几乎沦为一座死城。
在天空泛出血色的朝霞之时,大凉国灭。
城中飘起的黑烟,混着天边的朝阳,真阳草原上的红绸飘零遍地,像是一副凄凉悲伤的画卷,也悲怆了云惜画的心。
姜云庭趁乱带着一小队兵马护着云惜画逃出了王城,而慕亦寒的追兵依旧穷追不舍,势要把大凉公主拿下。
整整三天三夜,姜云庭几乎是马不停蹄,带着云惜画逃出了大凉国土,躲进了山林之中。
云惜画望着天边朝霞,隔着远山她几乎就能看到凉国是怎样一副惨烈的模样。
不觉间,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云庭,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凉国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我父王母后也不会死。”
云惜画流着泪,心中又是内疚又是悔恨。
她当初怎么会爱上慕亦寒这样狠心绝情的男人,真是瞎了眼了。
姜云庭看着她的背影,如何能不心疼:“公主,是慕亦寒居心不良,如何能怪你!只要你活着,凉国就还有复国的希望,也总有一日,慕亦寒会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云惜画看着已经所剩不多的护卫,他们很多人都受了伤,连日奔波,脸上早已疲惫不堪,终是不忍再有人为她送命,她道:“云庭,我知你对我父王一直忠心耿耿,但是凉国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慕亦寒他不会放过我的。你们走吧,别为我白白送了性命。”
姜云庭沉默了半晌,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姜云庭征战多年,却不为大王,只为有资格能站在公主身旁,末将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可也愿用一世护公主安康喜乐。”
话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有隐隐的脚步声传来。
“是他来了。”云惜画凄然一笑,道。
他果然还是不肯放过她。
姜云庭忙沉声令道:“快!保护公主快走!”
众人连忙起身,拼死护着云惜画往树林深处跑。
慕亦寒的追兵紧随其后,留下断后的士兵被他一个一个斩杀于云惜画眼前,更加凉了她的心。
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慕亦寒也终于追了上来。
“公主,这是末将最后一次为你披上铠甲,上阵杀敌了。守护公主的这一生,末将很是欢喜。”
姜云庭温柔笑着,替云惜画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公主走吧,姜云庭只要活着,就绝不许他们前进半步!”
云惜画泪眼模糊,忙抓住他的手摇头道:“姜云庭,要走一起走!”
“公主,你若不走,大凉便再无希望了!”姜云庭一把挣开她的手,催她快走。
看她含着泪沿着山中小道跑去,他才缓缓走到最前面。
姜云庭理了理身上的铠甲,擦干了刀上还未凝固的血迹,转身看着眼前的慕亦寒道:“她是大凉最宝贝的公主,是我守在心头一辈子的女人,你!怎敢骗她!”
慕亦寒冷着脸,却只道:“我不想杀你,我只要她!”
姜云庭冷笑一声:“不可能!”
说罢,刀光一闪,姜云庭狠命向慕亦寒砍去,两人便交起手来……
这边,云惜画沿着山间小路一直往前跑,原本鲜红绚丽的嫁衣早已经污秽不堪。
穿过小路,爬上一个小山头,云惜画却见一座悬崖横在眼前。
她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追兵将至,她逃无可逃,只得缓缓退到了悬崖边上。
看着崖下瞧不见底的深渊弥漫着一层迷雾,她抬眼看见天边朝霞灿烂,却终究比不得真阳草原上的日落。
而曾经陪她一起看日落的人,现在却已经成了她的杀父杀母以及灭国仇人,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画儿!过来!”慕亦寒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在朝霞的映衬下似要烧成火一般,心中忽然有些慌乱。
云惜画转身,看见慕亦寒的身上染遍了凉国子民的鲜血,双眼猩红一片。
“姜云庭呢?”
慕亦寒缓缓吐出两个字:“死了。”
随后,便将一个椭圆形的物体冷冷扔在了她面前。
云惜画定睛一看,竟是姜云庭的人头,瞳仁顿时睁大到极致。
忽的,她轻笑一声:“也是,你怎会放过他……”
“画儿,你过来,我带你回燕国。”慕亦寒喊道。
云惜画却像是没有听到这话一般,蹙着眉,眼泪渗在眼眶:“易寒,不,应该叫你慕亦寒,你为何要杀我父王母后?为何屠我凉国百姓!“
又为何,要如此骗我?
慕亦寒看着她,心头也是一痛:“他们,不得不死!”
云惜画的身影晃了晃,却道:“记得那年,我初见易寒,他就像真阳草原上的月亮,那般皓洁明亮。终于,我要嫁给他了,就在天神赐福的真阳草原上,对着草原大地,对着浩浩长空,我要与他结为夫妇。”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我穿上母后亲手做的嫁衣,你瞧它是不是极美?可他要走,去抵挡燕国的兵马,他便再也没有回来。想到你们中原有一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慕亦寒,你告诉我,他还会回来吗?”
慕亦寒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画儿,你过来,我们回家好不好?”
云惜画突然笑得癫狂,眼泪却一直往下砸:“家?我哪里还有家?我的家都被你给毁了……”
她转身,不再看他。
天边的朝阳已经烧红了云霞,她一身烈烈嫁衣,在晨风中微摆。
“我曾是草原的女儿,如今,却归于山川。不过是错爱了一生……”她对着朝阳露出一抹苦笑。
继而,她的身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伴着长风,坠下山崖。
“画儿……”
慕亦寒发疯似的奔过去,却只看见一段红绸随风飘远,那女子的身影埋没在悬崖的黑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