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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梦的女孩 第九章 萱草回忆篇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哎?你一定会问为什么用这么老掉牙的开场白,我想说的是我真的找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了,因为它真的太久了,久到故事里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久到故事里的人物早已阴阳相隔,久到故事里的情感早已风化成尘。

男孩的全名始终不曾透露,但为了方便讲述这个故事,他用两个字代称自己——逐忧。

故事开始于1968年,距改革开放还有十年。那时逐忧也就五六岁吧,在别的孩子还光着屁股满山跑的时候他就开始了他的大艺术家之路。每天天刚亮就夹着小花板坐在半山腰上写生,这么一画就画了四年,终于在那年春天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画友。

尽管事隔多年,他却仍忘不了初见她时的场景,那天初晨微雨,薄雾之后便是万丈霞光,使得那些原本若有若无的生命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当他正为眼前的朦胧春色而片刻失神时,一个穿着嫩黄色裙子的小傻妞,就这么蹦蹦跳跳的进了他的世界。

“嘿!小哥哥,干嘛呢?”她眼巴巴的瞅着逐忧拿着彩笔在纸上东一下西一下的勾着。

“画画。”

“哦!那我也能画画吗?”她讨好的笑着。

“行啊。”逐忧痛快的答应了。可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让位给人家。

小姑娘等急了“小哥哥,你都画了好久了,该我了吧?”

逐忧停下笔,抬头看着她,“我想你误会了,我是让你去那画。”他指着脚下不远处的一片沙子。

小姑娘愣了一下,也没生气,默默的在地上捡了个小木棍,趴在沙子上画起了沙画。

“哎!你这画的是兰花?”

女孩继续画不理他。

“哎!跟你说话呢!”

女孩抬头瞅着他,笑颜如花“小哥哥,我叫章若萱,不叫哎。还有,”

她用木棍指指地上的画“这个不是兰花,是萱草。”

“萱草?”

“对,是迎春花萱草,每年春天的第一场雨过后,萱草便会复苏,大约惊蛰前后,就能看到萱草花海了。”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萱草?”

“因为我妈妈喜欢啊,她给我起名叫若萱,就是希望我能像萱草一样,遇春而生,长开不败。”

逐忧点点头,示意他懂了。他将手上的彩笔递给若萱,“用这个画吧,不然褐了吧唧的,谁知道你画的是什么。”

若萱欢喜的接过他手里的彩笔,跑到画板前,她看到逐忧在画纸上绘下的朦胧春色,星星点点的翠绿在一片枯败中若隐若现,仿佛在画中就能嗅到泥土的味道,听到青草拔节的声音。

若萱惊喜道“小哥哥,你画的真好!”

谁知逐忧走过来一把扯下那幅画,作势就要撕。若萱急忙阻拦“别撕啊!不要给我。”她将画抢过来,紧紧护在怀里。

逐忧一脸鄙夷“果然啊,在不懂艺术的人眼里,稍微画的像那么回事的就觉得是幅好画了。”

若萱不服气的纠正他,“妈妈说过,无论是一件东西还是一个人,好与不好你要遵从你自己的心意来判断它,不能别人说好就是好,别人说不好就是不好,就像这幅画,就算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它不好,只要我觉得好就够了。因为我觉得它好,那它对我而言就是一副好画。”

逐忧望着眼前的若萱,心中无端刮起了一场风暴,直到若干年后他才知道那场风暴的名字叫初恋。

之后的之后,一切都不了了之了。逐忧追求艺术的道路就像我们大多数孩子的童年,早早就遭到刽子手腰斩。

以经商发家的逐忧老爹怎么能容忍自家孩子天天这么不务正业,他先是将儿子的那些宝贝画纸,画板,颜料,画笔通通烧个精光,而后又断了他的财源供给,就等着他能回头是岸,可也不知这混小子哪来的钱,老爷子烧一次,他买一次,老爷子烧一次,他买一次。终于老爷子放弃了,眼不见心为静,决定一杆子把他支到美国,让他去学经商,但明着说他指定不干,于是骗他说是送他到美国进行艺术深造,当时逐忧也就是傻,你想想,你在家画他都千方百计的阻挠,又怎么会送你出国深造呢?可逐忧就是没看明白,屁颠的答应了。于是这件事就成了他这辈子唯一一件没坑爹,而是被爹坑的事。

那时没有飞机,逐忧只能靠做船远渡重洋,他还记得上船那天下起了小雨,正如多年之前他与若萱相遇时的场景,只是,这次等待他的不是相遇而是永远的别离。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天在码头,若萱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布裙,撑着一把绘着萱草的油纸伞,为他送行。

“若萱你怎么来了?”逐忧看到她很是意外。

“怎么?人都要走了还不许我来看最后一眼啊?”若萱笑意嫣然的望着他。

“嗨!瞅你说的,好像我永远不回来似的,不是说了吗,在那最多也就呆两年,再说了,我的新娘在在这呢,我往哪跑啊?”逐忧一张清秀的脸,笑的好生无赖。

若萱嬉笑着掰过他的脸,轻嘬一口,“要走了,不送我点东西啊?”

“啊?要走的是我,要送也得你送我啊?”

若萱转过身祥装不理他的样子,逐忧见状一把揽过她的肩“好了,若萱想要什么,我都一定给你弄来。”

若萱抬眼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真的吗?”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想要一朵萱草花。”

这下可难倒了逐忧,虽说现在是初春时节,萱草可谓漫山遍野,可关键的是这里是码头啊!除了船就是海,哪里去找萱草。

若萱看着逐忧那副抓耳挠腮的样,噗呲一下乐出来,“好了,我是让你画一朵给我,又没让你去摘一朵真的来。”

逐忧一拍大腿,“嘿!早说啊!这不简单。”他转身从背包里抽出画板在上面草草勾勒几笔,一棵栩栩如生的萱草就呈现在了画纸上。

他把画往前一递,“成了,用不用哥再给你落个款?”

若萱一把将画护在怀里,脸做惊恐状“千万别,要不这画就没法要了。”

“哎呦喂!瞧不起哥是不是?等哥从美国回来你就是想要哥签名还不一定排不排的上队呢!”

“行,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就等着瞧好了,到时候可别丢人!”

“没问题,你就安心等着我吧!”

“好,我等着你。”

也许他俩都明白,在这啰哩啰嗦半天,只有最后这两句才是他俩真心想说的。

逐忧上了船后,一直背朝着祖国的方向,他实在不忍心看到,那个清瘦的姑娘在码头上久久伫立,注视着那艘载着心上人的大船消失在地平线上。

当逐忧到了美国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不但是他学习的是自己一直厌恶的经济学,更可悲的是他回不去了。

老爷子在他出国前委托了随行的亲戚,把他出国的护照偷偷拿走,这么一来别说两年了,就是待上二十年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老爷子放话了,想回来可以,你要在美国先混出个人样来,独立赚够一百万就放你回国。

一百万啊!对改革开放前的中国人民来说,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此时逐忧深刻怀疑自己不是老爹亲生的,这不明摆着要他葬身异国他乡吗,这要是搁以前,自己一定会直接放挺耍混,小爷我就是不给你完活,你爱咋样咋样,看谁耗得过谁!可如今他不能了,因为在太平洋的彼岸,一个承诺在等着他。

为了若萱他放弃了自己的艺术梦,开始一门心思的研习呆板无趣的经济学,然而上天好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就在四年后他满心欢喜的带着美国高等学府的毕业证书和一百万美金回国时,若萱消失了。

那一刻他真的快疯了,就在短短的一天里,他经历了欣喜,期待,着急,失落直至绝望。

四年来每当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脑海里就会出现这么一个姑娘,身体常年清瘦着,脸也是文文弱弱的,可一说起话来却总是中气十足,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只要有她在,你的生命里一定每时每刻都是朝气蓬勃的,然而就是今天,支撑了他四年的精神信仰消失了,逐忧从没有过今天这种感觉,他觉着自己的人生就一场笑话。

以后的几年里,他听从着家人的安排,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经商,娶妻,生子,直到四十岁那年,他打探到了若萱的消息,她搬家了,搬到了码头,那个二十年前送别他的码头。

他决定离家去找她,可他万万没想到,妻子竟带着年幼的儿子自焚来威胁自己,望着全身缠满白沙布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他妥协了。直到五年后,他以出差的名义偷偷跑到那个码头来找她。

他一路摸索着找到了那里,房子很旧,但收拾的很规整,院里的东墙下码着整整齐齐的两落砖,他慢慢的踩上去,头伸过墙,刚好望见码头上停泊的船只。

他终于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每天都在做什么了。

“没问题,你就安心等着我吧!”

“好,我等着你。”

二十几年的承诺她始终没有忘记,而他却负了她。

他望着紧闭的房门,轻轻扣了扣,无人应。他走到南面发现一扇小窗未关,于是翻身进了去。

小屋的座椅早已蒙尘,看样子主人离去已久,他在屋里来回走动着,想寻到些她留下的痕迹,他转身看见床头放着一个淡黄的锦盒,他将锦盒拿过来,缓缓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幅画,逐忧小心拿起,白纸之上是那棵多年前绘下的萱草,没有褪色,没有风化,与那时唯一不同的是,纸的右下角填上了两行字——相思意难解,萱草可逐忧。

“相思意难解,萱草可逐忧。”他吟诵着,一滴泪悄悄从脸颊滑落。

故事讲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李诗格意犹未尽的看着他“完了?”

“完了。”男孩将手里的萱草花随意的插到李诗格头上。

李诗格摸着头上的萱草花,淡淡道,“您是辞蕋的父亲。”

男孩笑着摇头,“不是,至少现在的我还不是。”

他拉起李诗格的手,“丫头,故事听完了,现在该办正事了,走!”

“干嘛?”

“找线索啊,游戏不是还在进行吗。”

于是两个人开始在小街上游荡。大手拉小手,看上去真的好像一对姐弟,然而投射在路面上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的影子。

“哎!丫头你看!”男孩指着木格子里的一盆花。

李诗格探过头看了半天,“怎么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你可真够瞎的。”他走过去,直接从盆里揪出来一朵”这朵花是假的,看不出来?。”

“啊!”李诗格接过来摸了半天,别说,还真是朵假花,也就是这小子眼贼,要换了别人谁能一眼看出来啊。

那朵假花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蔷薇,李诗格捏捏,感觉花瓣里硬硬的,好像包裹着什么,她用力将花瓣一片片展开,一条项链掉了出来,捡起来,项链是银白色的,上面串着三个吊坠,一个圆圈,一个十字架,一个箭头。

“这是什么?”李诗格把手里的项链递给男孩。

男孩接过来看了一下,抬眼望着她,“要留心了,第一条线索已经出现了。”

李诗格蹙着眉,拿起项链仔细瞅了半天,终究一无所获,于是两个人决定拿着项链继续往前走走,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本来是一条平整的小街,不知为什么道路越来越难走,全是坑坑洼洼。李诗格左摇右晃的看着男孩在前面箭步如飞,不禁暗想,到底是岁数大了啊!就在这时她脚下猛的一扭。李诗格”嘭”的一下扑倒在地上,她呲牙咧嘴的抬起头,看着走在前面男孩,此时与自己已经拉出快十米的距离,她一咬牙,决定自己爬起来。

“别动,我扶你起来吧!”一个稚嫩的嗓音在头顶盘旋。李诗格猛一抬头,正看见一个穿着嫩黄裙子的小姑娘,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唱出来的,铜铃似的叮咚作响。虽然没见过,但李诗格万分确定站在面前的这个姑娘就是逐忧的若萱。

在若萱的搀扶下,李诗格缓缓的站起来。

“给,这是你的吧。”若萱将李诗格头上掉下来的萱草花递给她。

李诗格知道萱草花可是若萱最爱的花,她满不在意的笑笑,“不必了,送给你了。”

若萱摇摇头,“我不要别人给的,我只要他送我的。”

李诗格当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于是只好接过萱草花重新插回头上。

也就是一晃神的功夫,男孩跑过来,“丫头,怎么了?”

李诗格回神,朝着他猛喊一句,“若萱在这!”说完她左右环视,可刚才还说话的小姑娘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丫头,你神经了?”男孩伸长胳膊,拍拍李诗格的脸蛋。

李诗格无奈的扒开他的手,“奇怪,刚才明明在的……”

男孩也没太在意,继续说,“我刚刚到前面看了一下,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望着男孩一脸惊喜的表情,李诗格茫然的摇摇头。

“我看到四十年前我和若萱种下的树了,当时种了两棵没想到竟结成了连理枝。”说着自己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李诗格看着他抿嘴一乐,看到树就这么高兴,要是见了若萱那还了得!

男孩拉过李诗格,“走丫头,带你看看去!”

有了男孩的搀扶,李诗格总算顺利到了树下。

可当她看望见那两棵参天大树在高空结成的连理枝时,李诗格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逆流,身体不住的颤抖。似曾相识的场景,都过了这么久了,梦里还是会梦到吗?

男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李诗格的异常,心中充满了感慨,“人终是曲终人散了,树倒是修成正果了。”他望着连理枝,眼色晦暗下来。当他一转头发现李诗格正朝着一个方向一瘸一拐没命的跑着,他赶紧追上去,“丫头,你又怎么了?”

李诗格丝毫没理会他的呼喊,仍旧拼命的往前跑。终于两人在一片田野前停下来。

男孩累的气喘吁吁,抱怨道,“我都多大岁数了,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吗?”

李诗格站在那一动没动,也不说话,脸朝着一个方向,似乎在看着什么,男孩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片开的正盛的向日葵花海映入眼帘。

“说说吧。”

李诗格回过神,但脸依旧向着花海,“说什么?”

男孩莞尔一笑,“我感觉这向日葵里的故事可不比那棵萱草少。”

李诗格也笑了,的确,这个故事也许真的很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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