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盛,绵绵的热风吹着夏乔曦的裙边。
她难得出屋,坐在院中的池塘边上赏莲花。清澈的池水,倒影出她的面容。
三年前,夏乔曦不过十四妙龄,一张小脸稚气未脱。
如今再看,圆圆的脸庞愈渐清瘦,眉目也更显得突出。一副远山黛,一双桃花眼,出落得越发动人。
在池塘边上,身着青绿儒裙,只轻轻扇动着团扇,都似一张美人图。
可夏乔曦却不以为意。她明白,在这建邺城中,越是长得好看的人,越是危险。
所以她早练就了一身化妆的技艺,只为保全自己。
突然,莺儿快步走来,打破了一池宁静。
“小姐,不好了。”
夏乔曦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抬眸望去。
莺儿附身在她耳边道:“城东安乐街的那户想再请小姐去一趟。说是让您给调理下月子。”
闻言,夏乔曦立刻眉头紧锁。
她什么都没说,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开口,“谁来传的信?”
“还是医馆的小六子。他也没多说,就说对方很信赖小姐,出价也跟上次一样。”
原本请接生的稳婆去也算正常,稳婆经验多,更知道如何调理让女子能更快恢复。
可她既知道对方是平南王的人,谨慎些自然没有错。
莺儿追问,“小姐,需要我去回绝了吗?”
夏乔曦只是抬起手,但一言未发。
良久后,才仿若下定决心说:“有钱不赚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况且她也不相信,风流成型的平南王会如此在意一个外室请稳婆调理月子的事。
夏乔曦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再次来到那个偏远的院里。
进了门,就看到一女子头裹布条虚弱地躺在床上。
上次她来去匆忙,没能好好看女子的长相。眼下望去,才发现女子长的不似中原人。
反倒有几分大疆人的特点。
对方一开口,夏乔曦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婆婆,谢谢你走一趟。”
“自从生完后,我整日都没有精神。好像生孩子把我的魂都带走了一般。”
夏乔曦走过去,不似其他稳婆凭着经验地给她处理。
而是开始号脉并且询问她的状况。
过了好一会,她才道:“你这气血亏是老毛病,一定得好生调理,一会我给你开个药单,你照着吃药就行。”
“还有别总躺着,偶尔下床走一走,有利身体恢复。”
这厢夏乔曦刚说完,对方就委屈地说道:“可她们不让我下床,说要让我好好躺着。”
不用说也知道,这必定是齐渊的意思。
他一个男子,又诸多外室,当然不会只留心于一人。
夏乔曦相当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不禁开口劝慰了起来。
“姑娘大老远离家而来,若是这些小事都不能随心而行,那岂不是辜负了曾经的深情。”
她话里话外都在说齐渊并非值得托付之人。
可对方却一脸懵懂,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
却被后面的一个声音打断,“婆婆,王爷有请。”
夏乔曦直接被吓得从床边跳了起来,她压根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等她回头只看到门口站了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
再然后,她才意识到这人嘴里说了什么话。
“王爷也在?”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颤抖。
夏乔曦回头看向床上的人,对方的眼神似乎比她还懵。
站在门口的男孩又不耐地催促一遍,“婆婆,快些随我走吧。”
直到穿过这个院子,来到一处更加荒凉的地方时,夏乔曦心中那种不安似乎达到了顶峰。
她心想,自己不会直接被杀人灭口了吧。
“婆婆,王爷在里面等你,进去吧。”说罢,男孩三两下飞上房檐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乔曦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不敢抬手将门推开。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进来!”
突然,里面一个疏离的声音出现。
压根不需要看到齐渊那张脸,光是这无形的压迫感,便能叫人后背发凉。
强权在前,夏乔曦并没有退路可言。
她只有深呼吸一口,强压住自己的心虚,一把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陈设异常破旧,似是被荒废良久。
只见齐渊一身湛蓝蝠纹的圆领袍,玉簪束发,从上至下的矜贵模样,衬得这里油然生出一种贵气。
她慢慢跪地,叩拜道:“老身参见王爷。”
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她低着头,故意不去看对方。
齐渊原本背靠太师椅,见她跪得很低,便身体前倾。一只手担在大腿上,凑近了些。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夏乔曦心里那点慌张让她呼吸凝滞。
她赶紧开口道:“回禀王爷,老身出身低贱,又常年做苦力,只怕这张脸太丑,污了王爷的眼。”
可齐渊不依不饶。
“抬头!”
他冷然的一句命令,让人只能遵命而为。
夏乔曦缓缓地抬起头,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最坏的结果。
她将脸面对着位置上的人,可视线却只敢望向他的胸口,不敢对视。
“本王听说,人老了以后,这瞳孔会浑浊不堪。你既了解些岐黄之术,可知这其中的缘由?”
话音落地,齐渊骤然冷哼一声,随后再无其他动静。
这反应不由地让夏乔曦将目光向上移了移,却好死不死迎上了他的双眸。
只见对方眉梢一挑,捻动着手指。
那动作仿佛在警告她,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夏乔曦再次匍地,求饶道:“王爷,老身就是一个稳婆,不知这其中缘由。还望王爷恕罪。”
“医术不精的罪责倒是可以免。”
停顿几息后,他的语速一瞬放慢了,“可是,其他罪责呢?”
不等夏乔曦解释什么,他直起身子,抬了抬手。
紧随后,一个小厮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房间,他直接将手中的水盆放到夏乔曦的面前。
那意思,似乎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