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形肥硕,少说也有一百六七。
每一步踏下,防潮的木地板上能震起一层灰土。
窦氏又不是头一遭认识她林月,什么德性还不清楚么?
脸皮厚,花痴,性情懦弱,骂上几句就能哭上三天三夜。
窦氏全然没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双手环抱,冷言讽刺道:“你要有这本事,我窦维娥名字倒着写,自己没脸没皮,还不肖人说了?”
林月沉着脸,也不反击,一步步向着窦氏逼近。
窦氏恍然觉着,今天的林月有点不太一样。
但她依旧扬着自己高傲的头颅,丝毫不惧林月泰山压顶的气势。
林月也不废话,当下两只粗壮的手臂在窦维娥两侧夹击。
“你干什么!林月,放开……啊……死丫头,造反了你!”
窦维娥这才慌了神,大呼小叫却不管用。
她拉扯着林月,撕下了半截袖子,但双脚离了地,犹如粘板上的肉,毫无反抗之力。
随之林月将她往外一扔,重重地摔在了弄堂。
“嘭——”
一道木门关上,麻利落下门闩。
林月动作行云流水,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才将林老爷子扶起来。
“爷爷,怎么样,受伤了吗?”
林老爷子惊讶地说出话来,眼神呆滞地盯着林月。
他这个孙女,看着壮实,却是个小哭包。
平素里,都是他这把老骨头护着,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竟如此硬气?
“爷爷?”看老爷子目瞪口呆失语状,林月心疼。
“他们就是看咱们爷孙俩孤苦无依好算计,不惯着!”
林老爷子回过神,打了个激灵,眼里有了光亮。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居然低头拭泪,哽咽抽泣,“我的好月儿说的在理,说的在理……”
林月一时手足无措。
爷爷迟暮之年,还为原主操碎了心……
一定要越做越强,再创辉煌!
在卷王遍地的二十一世纪,她都能脱颖而出,在古代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
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疼爱她的人。
从今往后,她一定要赚多多的钱,变得飒又美,让爷爷脸上贴金,颐养天年!
来不及感慨,寝卧的门扉被窦氏拍得震天响,“你个老不死的!问你要点嫁妆一毛不拔,瞧瞧你,把这肥猪娇生惯养成什么样了?”
“没大没小的,给老娘开门,开门!”
林月嫌恶皱眉,后悔没加把劲,把这恶婆娘扔得再远点,省得扰人清静。
这时,一直未发声的沈煜,低沉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说罢,他辗转着,后背对着爷孙俩,揪起棉被捂住了耳朵。
他算是看明白了。
带他来这里的是林郎中,村民有个病痛都请他看诊落方子。
靠着这门营生,他拉扯大了小孙女。
小孙女更是人尽皆知,花痴成瘾。
纠缠汉子不说,长得丑玩得花,走在村道上描眉画眼,卖弄风情……
当然,这都是沈煜在酒肆里道听途说来的。
事实并不然,他观察至今,林月也不是传闻中那般糟糕。
若真花痴到人神共愤,将才他便清白不保了。
她是有些惹人厌,但看在爷孙俩相依的情谊,就当……原谅她了。
沈煜心中诽腹,林月哪能知道,只当这俊俏公子也被窦氏吵得头疼。
她掐着嗓子道:“奴家这就为夫君好生教训门外的泼妇!”
本是故意说给沈煜听的,谁料,一门之隔的窦氏骤然鸦雀无声。
她还真打不过林月!
掂量一二,窦氏生了怵,半晌憋出一句,“你个死丫头,你等着!”
林月人都傻了……
仓促的脚步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林老爷子也悲春伤秋够了,拉着林月的手拍了拍,“月,不怕昂,我们吃饭。”
“哦。”
林月怕什么,就是两个窦维娥,都不是她的对手。
踏出寝卧, 果真没了窦氏身影。
弄堂里是石板铺就的地,一方灶台,一个木架碗柜和一口石头凿的水缸。
灶台上热腾腾的一盆子鸡汤冒着白气,林老爷子快了两步,哆嗦地拿上碗给林月盛汤。
鸡腿,鸡翅,都往碗里夹。
林月眼瞅着,不是馋虫大动,而是扑面而来的油腻感。
“爷爷,爷爷,我不饿!”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忙不迭压住了林老爷子的手。
这具体魄,除了肉还是肉,还得怎么补,非得走不动路迈不开腿才行么?
“月啊,你正午到现在还没落口吃食呢,怎地能不饿呢?”
面对林老爷子的不解,林月思索着措辞,老爷子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般,紧接着继续往碗里加。
“爷爷懂了,你是怕沈煜饿着。”
“放心,这只不够,爷爷再宰一只……”
林月叹为观止,老爷子脑补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鸡也不是不能吃,只要撕掉外皮,热量不高,还能补充足够的蛋白质。
林月勉为其难地接过碗,实属盛情难却,也难怪原主管不住嘴。
她正不知道哪里下口呢,堤坝里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老子倒要看看,豆芽顶到天还是不是菜!林月,给老子滚出来!”
老爷子闻声,连道不好,“你二伯来了,月啊,躲屋里去!爷爷来挡着这混账东西!”
林月回味过来,窦氏撂下那一句“等着”什么意思,敢情是猴子搬救兵!
原主二伯,也就是林老爷子的次子。
种着林家的地,养活一双儿女,孔武有力,且蛮横无理。
深知来者不善,林月倒也不怯:“爷爷,来就来了,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林月大学毕业就自主创业了,从摆地摊卖汤圆,到夜市里卖花。
鱼龙混杂的环境,什么货色没见过……就不是个怕事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