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弦断无人听

男子长身而立，不动如松，火炬般的目光，盯着那河对岸，像是在凝望囚笼，内心强烈的感觉要将其打破。

琴音响彻天宇，从静谧的柔情，到铿锵的战歌，两行血泪顺着那女子的眼角流下，似在送别，亦似在诀别。

梦中的柳破天极力想看清那两人的面容，恍惚中，那男子与戮神刀法上的男子有些相似，而那女人，真容隐匿在雾气里，唯有一双眼睛充斥着血泪。

粉色的长裙舞动，铮铮鸣叫的琴音不绝于耳，冲杀了岁月长河的千军万马，道一声，男儿的豪情，踏遍那万水千山的天下。

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

猛然回首，琴弦断，血泪落长空，河岸刹那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将那世间所有言语，皆葬在了这一瞬。

“将军……”微弱的呼唤，在火光中传来，柳破天在这一刹那终于看清了，女子脸上的雾气散尽，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青铜面具映入他眼帘，而那不动如松的男子，不知何时则消失在了原地，断裂的音符无人倾听，与那火光同时葬在了这河畔。

柳破天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海深处巨震，梦境中的悲情，竟似是被他抛却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在心头。

粉色的床单，粉色的窗帘，阵阵熟悉的香气，将他逐渐拉回了现实，柳破天微微一愣，在其身旁，赫然躺着一名女子，身无寸缕，一双藕臂环抱着他的腰，便是这种温暖，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她的脸上，戴着青铜面具，便是与柳破天赤身相对，亦看不出其面容何如。

“你醒了。”女子起身，披上粉色的长裙，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是你救了我？”

女子点头，“你已经欠了我两条命，不知道下次你还会不会这么幸运。”

柳破天有些尴尬，看了看凌乱的床铺，“我……有没有……”

“没有，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的体力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胸口上的伤，已经愈合了，醉西施留下的剑气，也全部被那女子驱散。

柳破天站起身，道了一声谢，披上了自己的外套，但那女子忽然走过来，伸手撕开了他胸前的衣服。

“疼么？”女子抚摸着他胸前的伤疤。

柳破天摇头，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梦中的情景，他忍不住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头。

女子将他拉起，摘掉了脸上的面具，柔软的红唇忽然贴上了他的嘴，她的吻，很轻柔，如同拂过山岗的清风，唇齿间的香气不断钻进柳破天的鼻孔。

他想推开她，看一看她的脸，但那女子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扑倒在床上，尽情吻着他的唇。

柳破天在抗拒，但其脑海深处，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丝渴望，那感觉，好熟悉，就像是面对着自己的恋人。

很久之后，女子才离开他的唇，将那面具又戴在了脸上，站在窗前，微风又一次吹乱了她的长发。

“你是剑七？”柳破天道出了心底的疑问。

女子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你过来。”

柳破天起身，来到她身后。

“抱我。”

柳破天一愣，并没有动手。

“我曾八千里，骑鹤下江南，子夜星辰下，追寻你的影子，可是你，还是那个你吗？”女子声泪俱下，柔软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

柳破天不明所以，这女人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错，我就是剑七，我今年，已经一百三十岁了，我接近姚伊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姚伊，而是因为你！”

柳破天再次愣住，半晌之后，终于缓缓伸出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琴弦断了，我的言语，再也无人倾听，但我知道，你还在，当年你铁骑踏平西楚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饶是岁月埋葬了数不清的风花雪月，但你最终，还是会回来。”

柳破天心头巨震，关于这一切，他有了一定的猜测，虽然不想承认，但有些事实，你改变不了，尤其是曾经的过往。

“柳阳……我爱你。”剑七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那窗外的世界，繁华，酒绿灯红，亿万里河山，你可曾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你又为何会在这里，成为这王朝的第一战神。”

柳破天摇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剑七笑了笑，“无妨，这一世，我来度你，便是为你而死，我亦无悔！”

柳破天苦笑，他没有再问，有些事情，属于他自己，需要他自己去搞清楚。

“那个醉西施，是什么来历？”

“醉西施……”剑七笑了笑，“这个人，或许会杀你，也或许不会杀你，最终的结果，都在你自己身上。”

柳破天感叹，又是一个大麻烦，曾经他夸下海口，我柳破天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可而今，他觉得自己牛逼吹大了。

怀抱着剑七柔软的身体，柳破天有些不解，一百三十岁的剑七，这身体为何与二十岁的少女没有任何区别，饶是她功力逆天，也无法抵抗岁月的侵蚀吧。

“武道一途，在于悟，当你不断打破极尽的壁垒，不仅可以逆破，肉体重生，甚至连灵魂都会轮回，再现当年的你。”

柳破天错愕，这一句话，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剑七若有所指，俨然是在告诉他一些过去的事情，命运的轨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交集，我骑鹤奔行八千里，雄踞岐天城一甲子，目的为何，原因为何，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要小心，想要你命的人太多了，醉西施那一派人马，不过是小道尔，被人当了枪使罢了。”

柳破天点点头，显然剑七对这件事了解的不少，但她却不曾插手，她出现，或者说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他柳破天。

穿戴整齐，柳破天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差点懵了，整整四十多个未接电话，基本都是北帝和姚伊打来的。

“我……”

“回去吧，别让等你的人伤了心。”剑七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转眼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