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燕这表态,让杜满堂一阵狂喜,“都听燕儿的,回头给你奶加点营养,到底是自家姑娘,我养了个孝顺的。”
都到这时候,该有人要登场了。
杜雨燕在心里刚数了三下,李春花已经冲进来,指着杜满堂就骂,“你这老东西,没想到打这鬼主意,我儿子的抚恤金,凭什么你们来沾光?”
李秀兰正掐指盘算着,真要有七百块,能给儿子翻一间新屋,不想冷不丁被打断,便不高兴了,“钱是我家闺女的,她想给谁,凭的是她良心。”
“你是亲妈吗?”
“我当亲闺女看的,不服气啊!”
两个泼妇转眼开始唇枪舌剑。
“你们自己商量好,再来跟我说!”杜雨燕丢下一句,将自己那屋的门一关,转身进了厨房。
就让她们狗咬狗吧!
给父子俩做鸡汤面剩下的那点汤,本来是杜雨燕留给二宝的,被李秀兰霍霍得只剩下几根骨头。
唯一庆幸的是,米面油和鸡蛋还在后面柴垛里,没有被发现。
想到杜老太单薄的身子,杜雨燕趁着院子里鸡飞狗跳,到后头取了点米,要给老太太熬点粥。
粥在灶上“咕嘟”滚了好一会,外面还没消停——
“李春花,撒泼也没用,你这些年怎么对儿媳妇的,心里没个数?就恨不得弄死我们雨燕和孩子们啊,活该她一分都不想给你!”
“好你个李秀兰,算我认错了人,还挑拨我们婆媳关系,今天不把这事掰扯清楚,谁都不许走!有人寡妇再嫁,把前头生的丫头当眼中钉,当没人知道?!”
李秀兰哪是个肯在嘴上认怂的,“李春花,别让我揭了你老底,你就想拿你大儿子卖命钱,给小儿子娶媳妇,真不怕天打雷劈啊?”
杜雨燕往外瞟了一眼,两个女人已经扯住对方衣裳,看来光斗嘴皮子,已经不过瘾。
杜满堂平常蔫头巴脑,就是个给老婆当棒槌的,此刻只会目瞪口呆地在那站着。
大宝跑进厨房,帮杜老太递话,“妈,太奶让你去劝架!”
劝?
打到你死我活才好!
“别管外头那两个,把屋门关上,守着太奶和你弟。”杜雨燕反过来叮嘱。
送儿子回屋,杜雨燕注意到,街坊四邻已经循声过来,里外站了不少。
可不就要这效果吗!
“李春花,三天两头不闹一回,心里不痛快是吧?”洪兴从院门外挤进来,身后跟着杨婶和几个队干部。
到底是大队长,就这一句,止住了战火。
隔着洪兴,杨婶给杜雨燕递过来一个眼色,看来这尊大神,是她请过来的。
杜雨燕点了点头,正要上去,身后有人道:“燕儿,扶我一把!”
杜老太实在不听话,这回居然从屋里出来了。
杜雨燕忙去扶她, 摸到了杜老太满是老茧的手,无奈地道:“奶,您也管不了,去歇着吧!”
谁家婆婆能过得像杜老太这么憋屈,杜家里里外外都要她侍候,洗衣做饭、养猪喂鸡,农忙里做田,还得带李秀英那几个孙子,简直就是给这一大家子当牛做马。
杜雨燕从小到大,就没看老太太歇过一天。这几年没了杜雨燕在边上搭手,老太太更是累出了一身病。
“咱们不吵了,都是亲戚,有话好好商量!”杜老太有气无力地劝。
外头人齐齐望过来。
杜满堂得了李秀英眼色,跑到跟前,低声道:“燕儿,这样吧,一家给五百,咱们谁都不偏向谁!”
杜雨燕拿眼看了看自己这便宜老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有了后妈,就一定会有个后爹。
“大队长,没这个道理,我儿子卖命钱还得分给姓杜的。”李春花上去就要拉洪兴。
洪兴早被李春花搞得火大,伸手将人甩开。
清官难断家务事,洪兴懒得沾这种家丑,要不是杨婶带着几个干部把他架过来,洪兴这会儿正高高兴兴在自家堂屋喝小酒。
戏终于瞧够了,杨婶又过来帮忙扶着杜老太。
杜雨燕一脸的苦恼,“都是我长辈,你们要说得对,我也不会不听。到底要给多少啊!”
“一家五百,就这么定了!”李秀兰得意地斜了李春花一眼。
李春花气得跳脚,本以为找来了帮手,没想到是要吸她血的恶狼。
“不给我们娘儿仨留一点?”杜雨燕声音小小道。
无论李秀兰还是李春花,齐齐装没听见。
杜雨燕又问,“钱给了你们,能让我们孤儿寡母好好过日子吗?”
“雨燕,你自个儿的钱,谁都别给!”杨婶真怕杜雨燕犯糊涂。
杜雨燕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个信封,忽地问了句,“爹,有火吗?”
周围人都愣住,不知道杜雨燕是什么意思。
“有。”杜满堂下意识回应。
杜雨燕沉默片刻,似乎下了决心,“这钱吧,最好就是一把火烧了,大家伙都清静!”
“你敢!”李春花瞪眼吼了一声。
“烧就烧,当谁怕似的!”李秀兰根本不信。
“可我不烧。”杜雨燕又将钱收回去。
知道被杜雨燕玩了的李春花蹦起来,“都看看哎,她疯疯颠颠,这钱搁她那儿怎么成,得找个稳重地收了。”
“我婆婆这话说对了,我男人尸首到现在没找着,指不定还活着,这抚恤金拿着烫手,既然我婆婆都开了口,就按她的说法,青山村最稳重的,可不就是咱们洪队长!”
杜雨燕将那信封递到洪兴面前,“这钱我用了些,回头挣到了,再补回去。洪队长先替我收着,等有一天,我男人活着回来,您帮我还给乡里!”
“做什么白日梦!”李秀兰从鼻子里哼了哼。
“这女人丧尽天良,还咒我男人死,我一个子不给,烧了也不给!”杜雨燕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李秀兰,你凭什么咒我儿子!”
这头两个老女人又掐起来,那边洪兴推开了信封,“这钱是你的,不用给我们。有大队干部在,谁都不许动!”
“洪队长,我说还,就肯定要还!”
推推搡搡之间,信封“啪”地掉到了地上。
李春花不出意外,跟闻着味的耗子一样,蹿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