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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雅歌 §19 顿珠活佛二书

由闻知诸法,由闻遮诸恶,由闻断无义,由闻得涅盘。

——宗喀巴《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听闻轨理)

今年是卡瓦格博雪山的本命年,神赋予这座伟大的雪山羊的属性,温驯而吉祥。我们认为在这一年来转经朝圣,功德无量。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刚刚坐床成为一名正式活佛的僧侣,此番朝圣对加持我的法力,意义非凡。除了我的近侍贡布外,许多喇嘛和信众都一路跟随我,他们认为:和顿珠活佛一起朝圣,相当于平常转经九百倍的功德。

昨天晚上,贡布来告诉我,前方山下的一块草甸上,洋人喇嘛带着一群孩子在露营。他说:“不能让洋人肮脏的脚印污染了我们的朝圣路。活佛,我带几个人去把他们赶走。”

我说:“贡布,你能在一群无邪的孩子面前动粗吗?你不是在帮助我,只是让那些洋人显得比我们更慈悲。”

今天早上我正在做早课时,一阵曼妙轻柔的歌声从我的帐篷外飘了进来,那歌声中的悲悯让我不得不中断了自己的祈祷,静心聆听——

神贫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他们要受安慰;

温良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他们要承受土地;

饥渴慕义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他们要得饱饫;

怜悯人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他们要受怜悯;

心里洁净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他们要看见天主;

缔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他们要称为天主的子女;

为义而受迫害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我被深深地打动了。不是因为它有着我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动人旋律,也不是因为它被一群孩子清纯的嗓音唱得来有如天籁之音,而是它的歌词,牵动出了我心中的慈悲。

我不知不觉就出了帐篷,向山下的草甸走去。当我站在草甸边缘时,那群正在嬉戏的孩子一看见我,忽然就像炸了群的马驹,慌忙向他们的棚屋跑去。“喇嘛来了!喇嘛来了!”他们高声惊叫,好像我是魔鬼一般。

我看见杜伯尔神父和一个大汉从棚屋出来,把孩子们挡在自己身后,像一只保护小雏鸟的老鹰。如果说孩子们的惊慌让我感到惭愧的话,他们的紧张则让我感到好笑,我没有恶意啊。

“老朋友,不要害怕,”我首先表示出善意,“我只是被你们的歌声所吸引。”

“噢,歌会消弭人们心灵的创痛。”杜伯尔神父也高声说,“顿珠活佛,眼下这个世界,歌声至少比枪声让人们走得更近。干吗不来喝一碗茶呢?”

他真是个聪明人,他不再居高临下地叫我“孩子”了。我再次向他走过去。我总是试图接近这些来自另外一个国家、信奉另外一种宗教的人们。自从他们离开阿墩子后,我时常在想念他们,尽管我们的分歧就像澜沧江峡谷一样幽深,距离总是阻挡了人们的认知欲望。

由于这些年在益西上师的指导下攻读经书,我现在的眼睛有问题了,远处的事物总是模糊不清,我需要一副来自汉地的那种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我们说,那是除了人的“五眼”外的第六双眼睛。

“活佛,你带来的人太多了,会吓着我的孩子们的。”杜伯尔神父指着我的身后说。

我出来时忘记告诉贡布不要跟随,也忘了看看自己的身后,有多少信众悄悄地、远远地跟在后面。他们或许认为:顿珠活佛向洋人走去,要么会被魔鬼加害,要么就是去征服那个魔鬼。他们不放心呢。

我对贡布说:“回去吧。我是去做客人的。”

贡布看我的目光充满担忧。他说:“活佛,格桑多吉也在那边。”

哦呀,原来杜伯尔神父身后的那条汉子是我的哥哥呀。于是我对他说:“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们在可以看清对方眸子里光芒的地方,互致问候。然后我们坐在草甸的一块大石头上喝茶,我的强盗哥哥负责为我们打茶。当我想向他打招呼时,他总是回避我的目光。而且,我感到那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由于他内心的孤傲。这让我很为他担忧。

阳光很灿烂,四周只听得见远处森林里传来的若隐若现的松涛声,一只鹰在天空悠闲地划过,雪山上一向匆忙赶路的白云也静止不动了,世界显得静谧而安详。我真希望我们都没有各自的宗教身份,像两个半路上相遇的老朋友,喝上一壶酥油茶,聊一些互相感兴趣的话题——比如,我一直想知道,在大海上行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些漂亮海螺在大海里的家在哪里等等;我也真希望后来发生在我和这个洋人喇嘛之间的悲剧,不要像一场因缘定律一样,永远无法扭转改变;我更希望,在我圆寂转世重生时,照样把他当朋友,还想得起他教给孩子们唱的歌,想得起他告诉我的关于他的国家的种种奇闻。这个世界原来如此之大、如此之复杂,以至于一个活佛的胸襟已不足以装盛得下。佛经上告诉我的理论,只让我如何修持自己的一颗心;可这个洋人喇嘛却让我明白:现在的人们,更崇尚向外邦传播他们的神灵。

他们是出来远足的,就像我们藏族人在吉祥的日子里带着帐篷来到雪山下,唱歌、跳舞、吃喝,既与雪山上的神灵亲近,也犒劳自己劳累的身心。我看见他们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棚屋,似乎要打算住上一段时间。

可是我们的话题,却怎么也逃不出宗教信仰的范畴,这就像我身上的红色法衣和他的黑色僧装,当我们面对面时,颜色的巨大差异,使我们不知不觉地就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对话。即便是一个瞎子,也能分辨出来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或者一个聋子,也能感觉到我们捍卫自己的信仰的声音。

杜伯尔神父看看草甸远处一直关注着我们这边的藏族人,问:“尊敬的顿珠活佛,你是出来传教吗?”

我说:“不,我们是来转经的,朝圣我们的神山。”我指了指远处闪耀着洁白光芒的卡瓦格博雪山说。

“转经?朝圣?”他费解地耸耸肩,“你们还是始终坚持万物有灵的神学观。”

“我们的雪山,都是有灵性的。我们相信,上面有神灵居住,他护佑着众生的平安。”

他问:“那么,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灵呢?”

“卡瓦格博神。”我说,“他是一个白盔白甲、骑白马的战神。在雪山下的一座寺庙里,有他的塑像。我们顶礼他的慈悲,感激他的护佑。”

他是个好辩论的人,他驳斥我道:“我们始终认为,人在万物之上,神隐藏在人中。如果你们把自然看得高于人类,人就成了自然的奴仆。人怎么去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取得人类文明的进步呢?由此可以推断,你们的信仰阻碍了你们的社会进步。”

“我们敬畏自然。”我说,“在我们藏族人来到这片雪山峡谷之前,大地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雪山、冰川、江河、田地、五谷,就像父亲为孩子准备好了财富。因此在我们看来,自然的各种力量全都是神圣的,全都是神灵的巧妙安排。敬畏他而不是去征服他,顺从他而不是去改变他,这可以让我们的心达到和大地的统一。你所说的‘社会进步’我不太明白,但肯定不是我们的生活追求,符合神的旨意才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生活目标。”

他说:“你们真是一个奇怪而又神奇的民族。”然后他又问有谁爬到雪山顶上过吗?我回答说没有,不是因为它太高太险,而是因为没有哪个藏族人会爬到自己父亲的头上;有些高度,人只能仰视。他再问有谁见到过卡瓦格博神吗?我仍然回答说没有。但他却在我们藏族人心中存活了近千年。杜伯尔神父这时说:

“他甚至不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只不过是你们虚构出来的一个幻象罢了。我的家乡也有很多雪山,但是我们只是用自然的观点去看待它们。在我们看来,一处圣地,如果没有圣人在那里行过神迹,或者奉献过自己的生命,甚至拥有圣人生前的某种圣物,那它凭什么去感召人们的信念呢?”

“凭借他的圣洁高远,还有他对这片土地的滋养。我们的生命,和大地上的万物紧密相联,我们敬拜一座雪山,就像敬拜自己的祖先和父母。许多人死在朝圣的路上,但是他们无怨无悔,充满幸福的快乐。因为他们认为,这里是他们的灵魂最好的皈依之地,也让他一生的功德最为圆满。”

“也许你们对雪山的这份感情,是大自然的福音。绕着雪山兜圈子,也不失为一种有益的户外运动,对人的身体健康有好处嘛。”

我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我感受得到他至少对我们的转经不再持批驳或者嘲讽的态度了。他可能是从另外的角度来理解我们的行为。我说:“杜伯尔神父,我们转山朝圣,不是修持身体,而是修持我们的心。”

“人或许应该将自己投身于大自然中,但将一座雪山凌驾于人的意志之上,人就是物的奴隶了。”杜伯尔神父耸耸肩,“这有悖天主创世的圣意。”

我知道他又想用他们的那一套来教化我,我们的神山也是他们全能的天主创造的,这可能吗?但我今天不想和他辩论。看看他身边的孩子,看看我身后那些翘首张望的信众,他们都是藏族人,他们信奉了不同的宗教,如果不想使他们成为敌人而互相伤害,首先我们这些供奉神职的僧侣,要成为朋友。这是我最近在山洞里闭关参悟出来的道理。

“你们不是也在这雪山下找到了与神接近的快乐了吗?孩子们的歌声唱得多么动听啊。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给孩子们一点礼物。”

他耸耸肩,“谁能阻拦给孩子的礼物呢?就像当初我给你礼物时,你不拒绝一样。”

我招手让贡布过来,让他去把跟随我朝圣的信众布施的食物,搬一些过来。贡布费解地望着我,半天不动。我只有说:“我随你去。杜伯尔神父,请稍候。”

我们拿来一只火腿、一口袋青稞面、几大块风干牦牛肉,还有一些酥油、土豆等。杜伯尔神父很感激,连声道谢,说:“顿珠活佛,你的仁慈让我们的野餐更加丰富了。我刚刚吃下了孩子们给我烤的一只小田鼠。”

我本想以夸张的表情来责问他,这种弱小的生灵你们也吃,难道不有悖于自己内心的慈悲吗?但他脸上不情愿的表情被我看到了,我听说教堂里平常来自信众的供养并不多,他们经常连给穷人施粥的粮食都紧张。因此我问他:“好吃吗?”

“噢,我想,我还没有死。不是吗?”

我们都笑了。能和自己的信众一起承担饥饿、困顿甚至死亡的僧侣,就具备了可贵的信德。当年他们来到藏区时,人们说他们是贵族老爷,走不动山路,离开了仆人就没有茶喝,还每天都要洗澡。看来这些传闻都是不准确的。因此我说:“和你的交往让我发现,你们也是对穷人抱有很大慈悲心的僧侣,我认为这一点上我们是相同的。”

他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抚摸着一个孩子的头,“来到藏区为穷人们服务,牧放他们的灵魂,是我的圣职。”

“那么,”我趁我的哥哥离开时,问了个我一直感到很疑惑的问题,“你们靠什么去为一个强盗洗罪呢?”

他很聪明,脸上不无得意地说:“宽恕和爱。我们做到了,并且在峡谷里创造了奇迹,不是吗?”

我并不在意他的虚荣,他所说的那两点,我们也不缺乏。我和我的强盗哥哥缺少的,只是我与贡布的那种机缘而已。不是由于我的悲心不够,就是因为他孤傲太甚。

杜伯尔神父是敏感的人,大约是我脸上莫测的表情让他起了疑惑,他问:“顿珠活佛,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们的爱心,会让你们不太舒服?”

“我们互相不明白的东西太多啦,但奉献给众生的爱,总是没有错的。”我想了想又说,“也许你们太性急了点,如果你们不和那些官吏走得太近的话,诸事我们或许可以慢慢交流。”

“可是我们从遥远的地方来,什么都不熟悉,还要面对你们宗教的敌视和威胁。不依靠官吏,我们怎么在藏区站得住脚呢?当然,坦率地讲,我并不喜欢他们。至少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人,而他们是政客。”

“你说得对,持有一种信仰,可以让我们互相尊重,尽管我们的信仰是多么地不一样。”

我终于发现我和他的共同点了,但愿他也明白这一点。这就像我们都是崇敬一座雪山的路人,我们来到雪山下,对它做出不同的礼赞。

但是他竟然把我的意思理解偏了,他说:“我们对自己信仰的忠诚,要求我们为信仰而战,哪怕为此而殉教。”

“殉教?”我不太理解这个词汇,“你是说为捍卫信仰而奉献自己的生命?”

“是的,”他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雪山,呈现出某种我所不明白的狂热,“倘能如此,我们称之为圣人。这是我们每一个来中国的传教士终生追求的目标。”

“为什么呢?那不是一种虚荣的表现吗?信仰不是一场人和人的战争,不需要英雄。”我说,“我们所崇敬的圣人大德,是那些具有大慈悲心,潜心佛学,默默地为众生祈祷,并最终以自己的善行昭示天下的修行者。”

“可是,当一种信仰被人误解甚至阻拦、压制的时候,你怎么办?”他的目光咄咄逼人,似乎非要让我作出回答。

“我回到自己的内心,但我绝不会放弃。”信仰是关乎个人内心世界的事情,他为什么那样好斗呢?我不明白。

但他似乎非要说明什么问题,继续追问我:“那么你的那些信众呢?如果他们受到打击、磨难,你不为他们提供保护吗?”

宗教受到迫害的岁月我们也经历过,我在想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再发生。在我们藏传佛教的前弘期之后,吐蕃王朗达玛兴苯教灭佛教,僧侣遭击杀,寺庙被焚毁,众生信仰被武力改宗,信奉苯教。元朝时,蒙古人的军队开进西藏,格鲁派的喇嘛们也借助蒙古人的力量,让其他教派的僧侣改宗黄教,不从者便诉诸武力。但这些都只是无常世界中的一场幻灭啊,藏族人总会找到适合他们灵魂的信仰。

“我会和他们一起承担苦难。”我缓缓说。

“难道你就不想带领他们反抗吗?”

“我们不提倡以肉体反抗暴力。”我说,“这有违我们的宗教宗旨。在一颗坚守的慈悲心面前,暴力只不过是面对慈悲的软弱无能罢了。”

“我们的主耶稣当初也是这样行的,面对暴力,他自愿背负起十字架,以拯救人们堕落的灵魂。”我以为他又要宣讲他们的道理了,但是杜伯尔神父的话锋一转,“可是你们却杀害过我们的传教士。不是吗?”

我感到很愤怒。这个事情有点像主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杀死了闯入的强盗。尽管杀生终究是不应该的。我的前世那个年代,他们确实在阿墩子把一个传教士的头颅砍下来,挂在寺庙的高墙上,我的上师益西堪布说这是我们战胜了魔鬼的一次胜利。

“其实这正是我们的荣耀。”杜伯尔神父看我长久没有话说,禁不住得意起来,他说,“我们的传教士,也不仅仅在西藏被人杀害,在其他地方,我们都有殉教的先圣,我们为此而骄傲。看看我们的主耶稣,不就是被暴徒们挂在十字架上,而成就了他永生永世的光荣吗?这就是我们传教士效仿的最佳榜样。因此。如果你们把我杀了,那就是让我成圣了。”“你这个愿望,我不会帮你的。”我有些生气地说。他们对生命简直没有一点怜惜。他的眸子里透出狂热偏执的光芒,说:“倘若我真有为基督的福音殉教成圣的那一天,我不会指望任何人的帮助。我只祈求我主耶稣给我足够的勇气,让我骄傲地弘扬基督的光荣。”从我的上师益西老堪布那里,我明白一个人固执守旧是多么令人无话可说,尽管我是那么尊敬他;而面对这个洋人喇嘛,我厌恶他冲动傲慢的行事风格,尽管我愿意和他交朋友。但他就像一个生牦牛血喝多了上火的横蛮病人。我语气严肃地对他说:“如果你愿意,我想带你去看一处地方。我们的圣地,也是你们的‘骄傲之地’,就在前面不远。”他虽然一脸迷惑,但还是跟着我走。就在这片草地的坡下,有一片废墟。两个老僧从断壁残垣中出来迎候我,当他们发现我身后的杜伯尔神父时,我看见一个老僧顺手操起了一根木棒,我用目光制止了他。我对杜伯尔神父说:“请仔细看看你们的‘骄傲’。这是一座有七百多年历史的寺庙,过去它叫迦瓦寺,西藏的大宝法王曾经在这里设坛讲经,寺庙大殿的三面墙壁都存放满了来自印度的经书,比我的寺庙还多。三十多年前,我们和你们起了宗教纷争,迦瓦寺的喇嘛们也参加了驱赶追杀洋人喇嘛的战斗。他们或许就是杀你们的神父的人,但作为你们的‘骄傲’,一个神父骑着炮弹、引领着清军来到了这里……”“炮弹!谁能骑在炮弹上?”杜伯尔神父诧异地问。“唯有你们,才有这样的法力。”我不无嘲讽地说,“你以为你们仅仅是传播自己宗教的慈悲者吗?在许多藏族人看来,你们还是骑在炮弹上的魔鬼,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庙宇毁弃。”“你是说他们用炮弹轰平了寺庙?”“三个活佛,十七位高僧大德,二百八十多名喇嘛啊……”我的眼泪不知不觉爬满了脸颊,我为自己感到羞愧。藏族人说到这座被荡平的寺庙和与它共存亡的喇嘛上师们,总是恨得让雪山上的老熊都害怕得发抖,他们没有眼泪,只有怒火和复仇的欲望。一万个活佛的慈悲,也难以消弭本地的藏族人对洋人的恨。杜伯尔神父的神色肃穆起来,显然他被这片废墟震撼了。他的傲慢荡然无存,我想他应该为自己的宗教感到羞耻。我告诉他:“如果光荣是以许多人的生命为代价,对一个侍奉神职、修持慈悲心的僧侣来说,那不是一种虚荣的表现吗?”良久,杜伯尔神父仿佛是自问自答:“为什么我们的爱心竟然会变成一片废墟和灾难呢?这不是基督福音的本意。”“不管你们的本意是什么,你们来到这里,先应该学会尊重这片土地上的一切。”我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