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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山中路 第十八章 汪然的血压

“小胡!小胡!”

不知是什么时候,胡波迷迷胡胡地听到汪然在外面敲门。“小胡”,是汪然对妻子的习惯称呼。二十年前,他是这么喊她;二十年后,胡波快四十岁了,汪然还是这么喊她。胡波呢,也喜欢丈夫这样喊她呵!这时,她看看表,天啦!凌晨三点啦!她连忙翻身爬起,把门开开了。

汪然哆嗦着身子走了进来。原来,当在路上碰上岳峰和罗先敏后,他借机想溜回家来睡觉。不料,走到宿舍前,又被从后面追来的路云拖住了。

胡波穿着贴身睡衣,站在门口,迎他进来。心痛地嘀咕着:“这样下去,当心把几根老骨头拖散了!”

“散就散!”

汪然情绪很坏,一下倒在床边的活动靠椅上。

“难道叫我当寡妇不成!”胡波假装生气,说话间,却已经在汪然专用的茶杯里,冲上了一杯热腾腾的麦乳精。

“唉!”汪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开什么会?搞这么久?”胡波把麦乳精递了过来。

“他们准备、准备……”汪然不愿往下说了。

“准备什么?”

“他们要搞岳峰。”

“呵!”胡波嘘了口气,停停,问道:“他们准备要你干什么?”

“我!”汪然侧过脸来,看了看胡波。

“不会要你出面吗?”胡波进一步问。

“怎么说呢?”汪然不愿意往深处讲了,“我们是老战友呵!”

胡波转动着眼睛想了想,分析地说:“现在,岳峰是第一把手,是上面派回来的。上面,又有许多老干部出来工作了。这场牌,谁胜谁负,难说啦!你可千万……”

“不行呀!他们老是抓住文化革命初期保我的事,牵着我走呀!”

“要想法不要得罪这两边。这样,什么风来,你这个副主任都能保得住。”

“唉!难啦!”汪然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嘻嘻……”胡波突然扬眉笑了起来。

“你还有心思笑!”

“要我哭?”胡波佯装生气地顶回一句。“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呵!嘻嘻……”

“罢了,罢了。”汪然心里极烦,不打算、也没有心思和多情的老婆去逗乐,不耐烦地连连摆动着手。

胡波一时没有作声了。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张他们当医生用的处方笺,掏出钢笔,在上面划了几个字,递过来。

“这字怎么个念法?”

汪然哪有心思来看啊!连连说:“别胡闹了!你文化水平比我高,你不认识,我还能认得它?”

“你看看嘛。”

汪然转眼一看,不由得怔怔地望着老婆:“你这是在和我捉什么迷藏呀!”

“你念念吧。”胡波含笑斜视了男人一眼。

汪然仍旧没有念,很烦心地摇着头。

“你过去不是矿长吗?你现在不是矿革委会副主任?连这‘矿长’、‘主任’四个字都不认识?”

“不认识!”汪然摇摇头,痛苦地笑了。

“你是不认识呗!”

“胡扯!”

“你胡涂!”胡波生气地扭动着身子往一边走去。

汪然无可奈何地望着老婆的背影,心里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忙站起身来,走到老婆的身后,轻声说道:

“你是说——”

“嘻嘻……”胡波扭动腰肢,撒娇似地笑了。

外面,一场酝酿良久的雨终于落下来了。这真是一个多雨的秋天呵!风,把屋前的一株白杨树,摇得呼啦呼啦直叫喊。胡波有意把下面的话咽下去了,静听着外面的风雨声。

“烦死了!”

汪然腾地站了起来,在房子中央绕圈子。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呀?”胡波抬起头来,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丈夫。

“明白了!”汪然不耐烦地说。“四个字,说穿了,就是一个字。”

“啥字?”

“权!”

“嘻嘻……”女人笑了。

“波呀,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睡?”里屋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这是胡波的妈妈。

“你少管闲事!”胡波没好气地回答她的妈妈。

老妇人没有作声了。看来,很有几分怕自己的女儿。她知道,要不是自己的女儿找了个当矿长的丈夫,自己哪能有这样舒适的晚年?土改时,她家划成了地主,又是分财产,又是挨斗争。每天低着头过日子。后来,女儿领回了一个当区长的女婿,情况就发生变化了。不久,老头子死了。她便随小女儿波波生活,帮女儿看看孩子,管管家,日子过得还清闲。因此,她不敢得罪女儿。哪怕自己窝着一肚子火,看女儿动气了,她就不做声了。

“认识了这个字,就要好好看重它呀!”胡波亲热地往汪然身边靠了靠。

“你看咋办?”

“你是大丈夫,还问妇道人家呀?”胡波眼波闪闪地看着汪然。

“我是夹板中的肉,两头来压,不好作人呀!”汪然为难极了。停了停,他自言自语道:“老岳可不好惹呀!”

“难道路云就好惹?”胡波反问汪然。

“唉!”汪然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我是夹板中间的肉罗!”

“你难道不能从夹板中间跳出来?”

汪然一听胡波这话,知道自己这精明的女人有了办法了。于是,他双手攀着她的肩膀,求救似地说:“怎么跳?怎么跳?你快说呀,快说!”

胡波没有说话,扒开汪然攀在她肩上的两只手。立起身来,向窗边的桌子边走去了,转眼,她提来了一个红十字药箱,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个量血压的器具,对汪然说:

“我给你量量血压?”

“量血压?”汪然还没有明白。

“对。你是个高血压病人呵!今晚上我看你的情况不对头。血压一定又升高了。”

“不会吧?我的感觉好象正常。”汪然望着胡波说。

“傻瓜!两边受压你的血压怎么会不高呢?”胡波真的用器具给汪然量开血压了。

“呵!”汪然恍然大悟。“对对,对对,血压高了!血压高了!”

“嘻嘻……”胡波笑笑,收拾好器具、药箱,和汪然一起坐到了床沿上。“明天,我给你到工人疗养院联系病床。”

“疗养?”

“慢性病,需要长期疗养。嘻嘻……”笑声中,胡波一下把灯拉熄了。

同一个夜晚。

岳峰,罗先敏和路云、汪然分手以后,两人同了一段路。眼看,罗先敏的宿舍到了,岳峰催他回家休息。他对罗先敏说:“今晚上咱们比赛睡一个好觉吧!”直到罗先敏踏进门去了,他才走开。不过,他并没有回家,却径直向办公大楼走来了。此刻,偌大一栋高楼,只剩下四扇明亮的窗户了。看去,象四面生辉的大镜子,镶嵌在茫茫的夜空。

“呜——”

矿山汽笛,震荡在矿区上空,召唤着做零点班的工人奔向千米地层的夺煤战场。已是午夜时分,沸腾的矿区早已安静了。此刻,静夜里突然扬起这尖锐的汽笛,格外地震动人心。

四扇明亮的窗户,有两扇是人们熟知的通夜长明的。靠东边墙头的,是电话总机房;靠西边墙头的,是生产调度室。岳峰的办公室,在中部楼梯左侧。白天,他在矿井里穿,工作面滚,工人宿舍里串。晚上,他才伏案灯下,整理白天调查的情况,思考党委必须马上完成的任务。常常,是传达室的老师傅三番五次催他,他才离开办公室。有时,走到半路上,甚至已经脱衣躺到了床上,突然想起自己签发的哪一个文件中的一句话不妥当,或者记起一件什么事必须交待调度室去办,他便马上跳下床来,重返办公楼,敲打大楼的大门,向传达室的老师傅歉意地笑笑,疾步上楼了。

第四扇明亮的窗户是谁的办公室呢?总工程师罗先敏。原来,他想让岳峰回家休息,自己先带了这个头。哪知,当他喝了一杯热茶走出门来,远远望见办公楼上,岳峰办公室的窗户,银灿灿的。好家伙,是这样比赛睡觉呀?他笑了。是呵,硃山井马上要动工,时间紧迫,多少工作要做呵!我得好好学习他那“一板斧”的作风。党给自己重新工作的机会,尽快地砍出这一板斧吧!他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了。

灯光,把他的身影投到了窗户玻璃上。不高、不胖,瘦小的身材,圆圆的脑袋上,架了一副眼镜。身子弯着,伏在桌前看着什么,还是画着什么。屋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咳!咳!”

突然,他低低地咳嗽了,窗面人影上的脑袋,连连往下点了两下。呵,老人的身体并不佳呵!夜深了,该休息了呵:

房里,又传来了一片轻轻的“嚓嚓”的响声。这是他用橡皮擦着一张毛图上的铅笔线条。图纸,翻得太多了吧,横一张、竖一张地摆在桌面上,显得十分零乱。主人,实在太忙了呵,腾不出时间来好好收拾。

早几天,他吊着一只伤手,跟在岳峰身后,走进了这栋办公楼,参加复建硃山矿井的领导工作。当岳峰领他走进这间办公室时,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冲击着这位年逾六旬的老人,眼睛湿润了。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紧紧地握着觉委书记的手。接着,他又来到运输队,和那些结下了深厚感情的老师傅拉拉话,诚恳地征求大家的意见,并且定下了“三同合同”每个星期回队劳动一天。希望大家永远把他当作队里的一名工人。

此刻,面对一大叠图纸,他在思索着:如何快一点使硃山矿井向国家交出煤来(当然不是马马虎虎)?这是党的期望,人民的期望,仿佛,过去摸惯了的铅笔,此刻变得沉重多了。昨天,他特意从技术档案里找出了自己当年设计的、硃山矿井的一套建设图纸。现在,他一张一张地,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经过十年时间的检验,使他更清楚了:哪里是对的,要勇敢地坚持;哪里还欠妥贴,要大胆地修正。总之,如何使殊山矿井,高质量、高速度地建成投产?几天来,他和岳峰进行多次交谈,进行了详细的考察,翻阅了大量的资料。脑子里火花四溅,更加坚定了闯过老窿区的大胆的想法。然而,一种无名风几度袭上脑际,把这种火花扑灭了。他嘱咐自己:第一步要慎重呵,要给党立功,不要给党造成损失。不能给那些人抓住辫子,使岳峰为难……没有十分把握的事,还是稳一点好。然而,把握哪里来?他翻呀,查呀,画呀,绞尽了脑汁……

下午,岳峰邀他一起到红枫岭工区的工人中间走了走。吙!工人群众的思想十分活跃,什么想法都有,什么建议都有。有一些意见,还真有些道理,很使人启迪思想。这时,他感到有一股清新的风,扑面而来,他振奋了,他激动了。心胸里揣着这么一腔热辣辣的感情,他怎么能睡得着呢?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上响下来,从走廊里响过来了。按着,“”,门被人敲响了。

“老岳!”罗先敏动手开门前,就本能地叫了一声。

“睡觉比赛是这样比呀?哈哈哈……”

豪放的笑声,伴随着岳峰走进屋来。岳峰目光闪闪盯着罗先敏。罗先敏觉得,这种目光传过来了一股热流,在他的全身奔涌。

“不早了,我们一块回家休息。明天还要下基层,不能在和工人同志们讨论时打瞌睡呀!”岳峰说。

罗先敏感激地笑笑,没有动。岳峰伸出手去,一把拽住罗先敏,把他拉出了门。

走出办公楼,一轮明月迎着他们。开始下露水了,空气十分湿润。两个人迎着夜风,并肩缓步走着。

“怎么样呀?决心下定了吗?”

“铅笔千斤重呵!”罗先敏仰起头来,望望天上的明月,感叹一句。

“还是靠我们党的老办法嘛!明天,我们再下去听听群众的意见。群众的心里,有着千万张图啦!”

岳峰的话,象一阵清爽的秋风,吹进罗先敏的心里,往事,追波赶浪,涌上他的脑际。

那是解放后不久,经济恢复时期,一对新井要动工,一时,井下排水管供不上来。负责这对井兴建工作的罗先敏,指示材料员在房子里翻账本,在仓库里查底子,伤了三天脑筋,排水管还是没有着落。这时,岳峰正在这个矿担任军代表,将要离矿回部队。听到这个事后,他走进罗先敏的房子,看了看材料员送给他的账目,拍着他的肩膀,笑了笑说:“走!”然后,领着他下井了。来到井下一个停车场,看到工人们正抬着一根根旧水管走来。这是从一个废井筒里拆下来的。停车场的一边,已经堆了一大堆水管呵!岳峰指了指这些水管,幽默地说:“这可是仓库里查不到、账本上算不出来的呵……”

“老罗,在想什么?”岳峰偏过头来,问罗先敏。

罗先敏晃晃头,笑了。

“想起什么事,这么有味道呀!”

“多年的旧事了呀!”罗先敏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呵,我知道了。”岳峰笑笑说,“你呀,一定是想起了你和老孙久别重逢的事了!”

“不不不!”罗先敏连忙否认。这时,他的心猛地一跳,一丝念头冲上他的脑际。是呵,老岳一天到晚在外面忙,又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没人管,他应该有一个女人呵!确实他也为这事留意过,没见着合适的,他把这桩心事告诉孙娴韬,孙娴韬也热心为此事忙碌了。然而,几天来,收效甚微,老俩口常常夜里急得难以入睡。这时,他忍不住想提醒岳峰一句:“老岳,我想……”话到嘴边,却又哽住了。

岳峰望着罗先敏,追问:“想什么呀!不能公开?”

“你能不能分几分钟的时间想想自己呢?”

“想自己?”岳峰觉得奇怪。

“嗯,想一想自己的事?”

“你是说——”

“你还是应该有一个名符其实的家呵!”罗先敏很是动情地说。

要是以往,岳峰准会放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告诉对方:“别乱弹琴了!”此时此地,他却在这个一贯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生活的老人面前怔住了。他也动这个心了呵!岳峰心里很热,真感激他。谁不追求多彩的生活?谁不希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人心都是肉做的,岳峰也是一颗肉做的心。夜深人静,他走进自己那间清静的房间,一股说不出滋味的心绪就会翻上脑际。说他不想有一个好妻子,那实在冤枉。他想呵,他真想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贤慧的妻子!然而,这时候,他没有回答罗先敏,也不知如何来回答罗先敏。走了几步闷路,他拍拍罗先敏的肩膀说:

“好吧,不说别的了,回去睡觉去。明天,我们拉着老汪,一道到群众中搬师去!”

罗先敏激动地点点头。当要分手的时候,他突然把岳峰拉住:“肚子一定饿了,到我家泡碗面条吃去。”

岳峰没有推辞,跟罗先敏走了。圆月,在他们身上洒下一片清辉……

清晨,朝霞映红窗帘。今天,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呵!

整整一夜,汪然失眠了。当胡波在他的耳边发出均匀的鼾声的时候,他的思绪象一条脱缰的野马,奔驰在故乡的山山岭岭,奔驰在昔日烽火战场。

他出生在河南农村一个有骡有车有地的中农家庭。父亲是一个爱财如命的守财奴。一个铜板掉在地上,他连砂子都要抓起来的。汪然十七岁上,还在县城的中学堂里读书,父亲就给他瞄上了一个对象,女的上无兄姐,下无弟妹,父母只养了她,而且家底还算好,有十多亩上等地,家产和汪然家不相上下。但是,这个女人的头部,由于小时被开水烫过,脸上结了一个大疤,眼睛歪了,嘴皮翻起,五官很不端正,样子很丑。因此,远远近近的小伙子没有一个看得上她的。但是,她父母声称,谁娶了他闺女,家产全部归他,这对天天敬赵公元帅的汪然的父亲来说,真是如渴遇水呵!他没有征得汪然的同意,为了这笔财产,便一口应下了这门亲事,中学时代的汪然,思想十分活跃,哪里肯听父亲的摆布,他指责他的父亲,这不是爱情的结合,婚姻的结合,这是一笔经济交易!父亲气得拿着锄头把,追着他打。正巧这时,村子里有几个青年在地下党的组织下,准备去解放区参加解放军。汪然一气之下,也跟着那几个青年连夜出村,投奔解放区去了。

一到部队,他分配在连部当文书。副指导员正是岳峰。岳峰对汪然进行热情的帮助,第二年介绍他入了党。

一九四八年冬,解放战争的烽火,燃遍全国。这时,岳峰是营教导员,汪然也已担任了一连连长。一次阻击战中,他们营和数十倍的敌人奋战了一天两夜。仗打得很惨烈,部队伤亡很大。到完成阻击任务的最后几个小时时,两位副营长负了重伤,营长也英勇地牺牲了。黎明前,敌人又发起了最后一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冲锋。岳峰和汪然,正在阵地上指挥,突然,一颗炮弹落在他们身边。就在这一瞬间,岳峰反身把汪然按倒在地上。隆隆的炮声响过以后,岳峰负了重伤昏过去了,汪然左腿上也负了轻伤。营级领导伤的伤,亡的亡,眼看部队没人指挥,就在这时,汪然按着腿伤站起来了,主动代理营首长,指挥着全营部队。就在这次战斗胜利结束后,军党委正式任命汪然担任营长。从此,他与岳峰形影不离。他俩率领一营部队,过长江,下岭南,一直打到海南岛。后来,又一起到收归国有的官僚资本家开办的煤矿当军代表。几个月后,又到地方参加土地改革运动,双双担任区长。一九五八年,又一同转战到金鹿峰煤矿。岳峰担任党委书记,汪然当矿长。岁月,在有些人面前,是一块磨刀石,越磨越亮,在有些人面前,却是一盆污水,越泡越锈了。汪然,算是哪一种人呢?

一九六七年后,他们分离了。汪然成了“亮相干部”,进了新生的红色政权。岳峰呢?死不改悔,住牛棚,进干校,到农场。八年了,这对战友陌生了,思想差距也越来越远了。

“亮相”后,汪然轻松、舒服了一阵子,然而,却陷入了深深的、无边无际的烦恼之中。昨晚上,他被路云带到那只船上。他们又向他压过来一块石头,使他心胸透不过气来。岳峰,毕竟是自己多年的老战友,他哪能做那样的事呢?

一夜没有合眼,汪然觉得头愈来愈晕了,痛了。他不禁用拳头轻轻地擂着自己的额头。

胡波醒来了,睁眼一看,太阳从窗口斜射进来。汪然已经起床,坐在沙发上,用拳头轻轻地敲打着额头。

“怎么?头晕?”胡波见状,急切地问。

汪然没有回答,仍旧轻轻地敲打着额头。

胡波赶忙爬下床来,走到桌前取来了量血压的器具。她把汪然的衣袖卷起,飞快地把量压器上的布条捆好手臂,捏动皮囊打气。眼睛,定定地盯着显示血压的表。慢慢地,她的眼睛越睁越大了,慌乱地说:

“你看,你看,血压真的升高了!”

她又复查了两遍,没错。她想不到弄假成真,汪然的血压真的高了。唉,赶快跳出这块夹板,不然,会把老命送掉呵!她取来了药片催汪然服药。

“老汪呀!老汪!”

正在这时,岳峰在外面喊门了。

“怎么得了呀!怎么得了呀!”胡波喊叫着,把汪然送到床上躺下。这才返过身来,向门边走来。

门开了。胡波披头散发,眼圈儿红红地出现在门口。

“怎么啦?小胡。”岳峰问。他身后,站着罗先敏。

“老汪病了。”胡波夹着哭腔说。

“什么病?”岳峰问着,向床边走来了。

“血压高得厉害,头晕得一晚没有睡。”胡波跟在岳峰身后说。

这时,汪然躺在床上,手不停地敲打着额头。脸色不好,寡白寡白的。他见老岳和老罗来了,忙用手撑着想坐起来,被岳峰按住了:“躺下,躺下。”

“很厉害?小胡。”岳峰看看茶几上那量血压的器具,问。

“嗯。”胡波用手绢抹眼睛了。

罗先敏站在汪然的床前,不知说点什么好。好一阵,他才吐出一句:“老汪,头痛得厉害吗?”

汪然摇了摇头。

岳峰对胡波说:“你是医生,要镇静。是不是派车送地区医院看一看?好好检查一下,看还有其他毛病没有?”

“好,好。”胡波连连点着头。

“老汪,那你好好休息,把病养好了,我们再一起来摔打。”

“我,唉……”汪然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

“‘唉’什么呢?”

“不能同你们一起下基层了。”汪然很是惋惜地说。

“往后,日子长着哩!没有个好身体,干什么都不成呵!一切,等身体好了以后再说。”

“矿里的担子,全落到你们肩上了。”

“哈哈……”岳峰笑了。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肩膀,生来就是用来挑担子呵!老罗,你说是不是?”

罗先敏点了点头。

“小胡,我这位老战友就交给你了罗!”岳峰笑着望了望胡波,“你可要把他照顾好呵!”

胡波苦笑一声,点点头,送岳峰和罗先敏出了门。

这时,太阳升高了。矿山,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