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是扬州人,应该有很多亲族。说来惭愧,在当时贫穷的社会中,纵有亲族,也是甚少来往,与他们并不熟悉。有一次,我在江都演讲,我的侄儿李春来被公安人员挡在门外,李春来告诉公安他是大师的侄儿,怎知对方却回他说“星云大师的侄儿多了”,还是把他拒之门外。
其实,我真正的侄儿只有两个人,一个叫李春来,一个叫李春富。我的父系人丁单薄,母系的亲族比较多。父亲是单传,没有兄弟,祖父在生养家父二十八天便去世了,病因为何就不得而知了。我知道父亲上有位姐姐是我的姑母,嫁到离我们十华里以外陈家店这个地方。应该也属于扬州辖内,但由于贫穷,这一点路程就阻碍了我们的往来。
我姑母的两位儿子,徐必荣、徐必华都居住在上海。我虽与他们见过几面,但不算很亲。或许我的母亲与兄弟都与姑母有来往,但我因为出家一直在外,甚少听说他们的名字。两岸开放交流后,我在上海为他们一家各买了一栋房子,聊表亲人的关心。当然,其他如收音机、电视机、冰箱、手表等就不在话下了。我的母系亲族比较多,母亲刘氏,外公叫刘文藻,外婆王氏,没有名字,王氏就是她的名字。我外婆是一位虔诚的佛门弟子,非常勤劳。刘家应该是小康人家,家族里大概有数十人之多吧,我也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弟弟李国民(中)以及姑母的两个儿子徐必荣(右)、徐必华(左) (萧碧霞师姑提供)
我的外婆跟我母亲一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就是我的母亲,另外有三位舅舅。大舅刘雨庭,做过村里的保长,二舅刘贵生是位务实的农夫,三舅刘玉华,做过乡长、自卫队队长。他们四位都高龄往生。
我父母生养我们四个子女,大哥叫李国华,大姐叫李素华,我叫李国深,小弟叫李国民。两岸开放探亲后,我和他们不断来往,改善他们的生活,这是他们第一需要的。幸好,我的稿费收到后,就转为供给他们的生活费了。
我大哥很聪明,一样没有进过学校读过书,他看的书,比我还多,但是只看不用,也是没有发挥作用。我的弟弟,听说还做过扬州政协委员,性格有时候傲慢自大,我也深不以为然。姐姐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跟随一群难民到广西落脚,八十七岁去世,大哥也活到近九十岁,弟弟李国民则在近八十岁的时候去世了。我们李家与我同辈的亲族目前仅剩我一人,哥哥、弟弟的孩子们与孙子们,十九人都要我帮忙他们移民去美国,我都已经满他们的愿,一一照办。
母亲刘玉英(右二)、大舅刘雨庭(右一)、二舅刘贵生(左二)、三舅刘玉华(左一)(萧碧霞师姑提供)
现在世间上,我只晓得自己是一个孤独老人了。不过,说是孤独老人,也不尽然,因为我有出家的弟子一千多人。我就想起了“人生如球”的故事:
在儿女小的时候,大家都把父母当成“篮球”,都是“my ball”(我的球);但是到了父母老年的时候,五六十岁不能工作了,儿女也不孝养了,就把他推给老大、推给老二,就像“排球”一样,推来推去;父母到了七八十岁,更老或病了,没有人要,儿女都把父母当作“足球”,一脚踢得远远的。
我想到,我已八十岁以上,但是我的出家弟子都把我当作“橄榄球”,可见得,出家在家子孝孙贤都不一定。出家人诸上善人聚会一处,三分师徒七分道友,天伦之乐也不亚于一般世俗。人生如幻,世事沧桑,不需要那么牵挂执着。
于香港祝贺母亲(中)九十岁生日。大哥李国华(右一)、大姐李素华(右二)、三弟李国民(左一)(一九八七年)
其实,我总把世界所有人都看成是我的眷属,所以在佛光山,每两年都会为徒众办一次“亲属会”。徒众的父母就是我的亲家,因此就以“亲属会”为名,每次相聚,特别亲切热络。我确实有这个心愿,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唯愿天下人都能像亲族一样互相结缘,互相帮助,共同成就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