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轻的朋友告诉我,在她们女大学生宿舍,如果有校外的某某人来找她们中间的某一位,而此人不在,同学说:你留个家里的电话号码吧,那人回答说公用电话不好打;那你留个bp机号也行,那人说很抱歉本人没有bp机——那就对不起了,实话对你说,你连个bp机都置不起,某某小姐根本连睬都不会睬你的。
如今小姐们心目中的理想情人,最低标准必须享有私人电话,最高标准自然无止无境,如住宅汽车存款一时未齐,最最起码也得有个“大哥大”。
妇女解放运动废除了包办婚姻买卖婚姻之后,妇女获得了自由择偶的权利,这权利发展到20世纪,逐步得到了充分使用:50年代的女人只要嫁一个革命领导干部,自己顿时也就革命了;60年代只要嫁一个家庭出身好的,自己也就变得干净;70年代如果嫁一个军人或是工宣队什么的,女人便真的身价百倍了;80年代的女人嫁一个知识分子,听上去就有了文化;到了90年代,女人只要嫁一个“大哥大”,就大哥大起来;女人即使一贫如洗,只要嫁个大款爷,自己也就成了款婆。
所以仔细想想,女人无论怎么柔弱怎么受男人压迫,有一种优越性确实是男人所不及的——女人在急于改变自己处境或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最省时省力最现成最有效的做法就是嫁人。女人在不太老或不太丑的年龄,“性”是唯一的资源优势。
以男人为中心的历史悠久地写着:夫荣妻贵。这点东西方大同小异。男子慷慨的施予,是希望因此控制女人成为他们死心塌地的附属品。然而历史走到今天,社会结构虽然已经被迫做了调整,女人的心理却被上述的模式框定难以自拔。于是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女人一边高喊着争取妇女解放,可是内心深处,其实恰恰是极甘于依赖、惯于投靠、乐于夫唱妻随、坐享其成什么的。
一次在德国,同一些职业妇女讨论性问题。那时我最困惑的,是关于西方国家妇女的卖淫。对于妓女的认识,原本来自一些文学作品。小说中的女性,都是身世凄苦,被贫穷债务所迫,万般无奈下才误入风尘的。她们受尽摧残欺凌,确实令人同情。但我在生活中所见,却与此大为相异——女人并非为了活命,而是为了得到比一般劳动高得多的报酬去卖淫,不但完全自觉自愿,彼此甚至还千方百计地相互竞争。于是我问,她们为什么非但一点也不水深火热反而如鱼得水乐此不疲,这些女人都怎么了?
她们回答说,虽然她们不喜欢这样,但这是她们自己的事。
也有人说,因为西方世界对女人的物质欲望刺激太强。女人有爱美的虚荣。
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到商品社会,从东方到西方,依赖于男人生存的女人一直有各种理由和借口。你不知道女人究竟因什么而依赖,但依赖却是永远的。
再比如,有男人从海外回国来觅准备迎娶的女友,国内的女孩第一关心的是此人有无绿卡,第二是有无稳定的工作和收入,第三是否已购下住房和汽车。至于文化程度、家庭背景、个人经历、品性长相等根本无人过问。虽然这是一种青春与享乐的交易,有时甚至也挺公平,但为什么女人总喜欢一次性“付款”(也有分期付款),将自己的灵肉作为抵押,高价出售而后一劳永逸,却不愿意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创造性劳动作为投资,获得属于自己的股份或是资产或是成果呢?
记得在几年前曾说过,我认为妇女解放真正的障碍在于妇女自身。
女人喜欢自怜自爱地扮演受苦受难的弱者形象,女人从不愿真实地解剖自己。有时女人在心理上故意误导自我的迷失,认为依赖是大自然雌性动物的天性,所以女人自立便是一种异化。我一向认为在人类发展进步的道路上,应当尽量保护那些属于自然和天性的东西,但恰恰在原始状态的运动世界里,“男”的和“女”的都必须自己奔波打食,独往独来,除了繁衍后代造窝哺乳外它们从不互相依赖——在这点上,动物的天性是完全自由的。而当“人”成为人成为高级动物之后,当商品和交换出现之后,女人才逐渐失去了自由而沦为家庭和性的奴仆。
所以,如果女人没有独立的自我意识,即使男人把天下的自由都给予你,你也永不会有心灵的自由。如果女人除了性资源外别无所有,那么只有出售自由来换取虚荣和财富。这便是女人比之男人更大的不幸和悲哀。
我在《如今谁甩谁》那篇随笔中说,如今女人有了选择的勇气和胆魄,甚至不惜当一回“陈世美”,这是社会的进步,但我在这里不得不说出关于选择的另一个方面,即女人在期待掌握自己命运的同时,却仍然把脖子上的项链作为绳索,交到男人手中,这难道真是女人无法摆脱的一个怪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