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态炎凉啊！人心不古啊！”

刀锋小组宿舍里，悟空直直地躺倒在床上，仰天长叹，其他人也都是哭笑不得，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发愣。

悟空心有不甘地又从床上跳下来，瞪着眼睛看着其他人：“你们说说，咱们大队长是不是虐待咱们？好不容易干了个大活儿，我寻思着怎么也得给咱们来上两天假期吧？两天太奢侈，一天也行啊！我来个急行军，去看看我的晶晶就回来，我死也心甘啊！怎么就让咱们去带集训队呢？整天跟那帮菜鸟混，还不得憋闷死？”

“最可恨的还是咱们头儿，关键时刻不替咱们说话，一口就应承下来！让人心寒啊！”地雷也哀叹。

“还是山炮哥勇猛，轻伤不下火线。”黑客瞅着山炮乐。

“屁！老子这叫坚强！”山炮抚摩着自己包扎好的胳膊，瞪着牛眼吼。

“得了吧山炮哥，你恨不得自己这次来个重伤，最好能在后勤医院躺上个把月的，借这个机会好好跟你那位东北小老乡晚妹探讨一下婚姻与家庭。”旁边的硬币笑着说。

“靠！这你都能猜出来？”山炮居然承认了，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害了羞，黑脸因为瞬间充血而呈紫茄子色，“昨天我去包扎的时候还这么想呢！谁知道天不遂人愿，那王八蛋狙击手怎么那么差劲呢？差点我就能和晚妹有相处机会了！结果连清洗伤口带包扎都没用上半个小时，还他娘的不用换药——狙击手，没一个好东西！”

“指桑骂槐呀你！”硬币跳起来笑骂，“要不要我再给你补上一枪？直接干掉你老二，说不定你顺便做了手术还可以调到后勤医院跟晚妹朝夕相处呢！”

众人一阵哄笑，门开了，林云龙走了进来，这一下，大家都把笑憋了回去，站起来喊：“头儿！”

“又发什么牢骚呢？”林云龙笑着坐到椅子上，扫视着众人。

“头儿，真让咱们去训那帮菜鸟啊？”悟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菜鸟？你没从菜鸟阶段过来过？当初哪个家伙跑完30公里越野趴地上哭着想娘来着？”林云龙笑他。

“头儿，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悟空顿时红了脸，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云龙停止了笑，严肃地说道：“做教官选拔新队员，也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大队长一番苦心你们都看不出来吗？别都唧唧歪歪的了，发给你们的集训大纲都仔细看看，晚上之前每个人给我一份详细的集训计划方案。我对方案就一个要求，越残酷越好，越严格越好，一切结合实战！”

“是！”所有人都停止了玩笑，各自拿了集训大纲，认真研读起来……

第二天上午，刀锋大队1号宿舍楼门前开始聚集三三两两的打着背包的陌生面孔，这些就是来刀锋集训的队员们了，他们全都来自全军各个特种部队、直属大队、侦察连队，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此时，这些精英们却满脸上都表现出极度的兴奋和紧张，毕竟，能有机会参加刀锋大队的选拔集训，是自己迈向陆军巅峰的第一步。

“林云龙，担任本次集训中队中队长。马一楠（硬币），任副中队长兼狙击区队区队长。冯丰（山炮），担任集训中队一区队区队长。一区队副区队长由王任东（黑客）担任。赵新龙（地雷），任二区队区队长。副区队长由许小林（悟空）担任。”大队长付海山宣布完任命，抬头看着这几个人，问，“各科目教官，全大队里面你们随便挑，有什么疑问没有？”

“没有！”几个人齐声吼。

“没有才鬼了呢！”付海山瞪着眼睛冲他们吼道，“我这几天就没听见别的，什么大材小用啊，杀鸡用牛刀啊，不全是你们几个传出来的？怎么？让你们这几个大材、牛刀带集训队，都有点儿冤了是不是？”

“大队长，您误会了！我们……”悟空小声嘀咕。

“误会个屁！就你小子喊得最猛！”付海山瞪了他一眼，说道，“林云龙，给我好好盯着他们几个，我可告诉你们，都别跟我这儿耍心眼儿！要是让我看到你们几个有谁不认真带训，我就直接把你们发到下面连队里当新兵班长去！到时候就让你们这几个牛刀天天切菜吧！”

“大队长，他们就是嘴贫。”林云龙笑。

“行了！我就看效果！”付海山严肃道，“这次选拔集训，大队之所以让你们刀锋小组带训，一是让你们好好休整一下，也重温一下功课。第二个目的，这也说明了大队对这次集训的重视程度。人，我从各部队辛苦挖来的，能出几个好苗子，全看你们了。我就有两个要求：第一，精益求精。第二，宁缺毋滥！”

“是！”这次，没人再开玩笑了，所有人全都郑重地回答。

“云龙留下，其他人回去准备吧！”付海山挥了挥手，几名队员敬礼，离开大队长办公室，重新关上门，付海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一张纸递给了林云龙，“这是一个新队员的资料，你看一下吧。”

林云龙疑惑地接过那张纸，上面贴着一张两寸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理着平头的年轻人，很英俊，眉宇间显露出一种特殊的桀骜之气，再看资料上的介绍，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资料上写着：彭展，21岁，××年入伍，解放军1711部队侦察连战士……

“大队长，这队员是个二年兵啊？”林云龙疑惑地问，二年兵选拔进刀锋，这在刀锋的历史上绝对是第一次，刀锋大队军人职业化，连士官在里面都算是稀罕物，“这个彭展有什么特长吗？”

“特长先不必说，不过特殊是有一点。”付海山笑道，“他是彭跃军的独生子。”

“啊？”林云龙愣了，“彭大队的儿子？”

彭跃军，在林云龙的军旅生涯中绝对是一个特殊的人物。当初，18岁的林云龙入伍的时候，彭跃军是他所在部队的连长，正是彭跃军发现了林云龙这个新兵在平时训练生活中表现出来的卓越能力，对他格外重视。后来，彭跃军调任他们所在部队的师属侦察营副营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云龙调到了自己的侦察营任一连三排班长，林云龙也成了当时侦察营里面最年轻的班长。再后来，军区组建雪龙特种大队，彭跃军任大队长，林云龙随即进入雪龙大队，在彭跃军手下一干就是三年，一直到林云龙在一次军区大比武中被刀锋大队长付海山看中，通过严格选拔进入刀锋大队，林云龙才与老领导彭跃军分开。彭跃军对林云龙有知遇之恩，也有提携之情，是个爱兵如子又惜兵如命的人物。当初林云龙去刀锋，他差点跟付海山打起来，最终还是上级首长出面才了事，因此，这些年来林云龙一直对彭大队心存感激又满怀歉意。当初林云龙在雪龙的时候，只知道彭跃军的家属在地方，他并不知道大队长的儿子彭展，此时再看看照片，果然发现确实与彭大队长有着几分相像。

付海山见林云龙一头雾水的样子，说道：“彭展这次参加入队选拔，一是他老子跟我推荐，另一个原因，我确实发现他是个人才。这小子从小在y军区司令部家属大院长大，用他爸的话说，6岁的时候他就开始军训了，等到18岁的时候，到了入伍年龄，他爷爷和爸爸没讲任何情面，直接把他发到了1711部队，在高原上站了两年边防哨。前几天彭跃军给我打电话，我才去看了看这个兵，小伙子果然不简单，各项素质完全符合咱们的选兵标准，只高不低呀！”

林云龙更糊涂了，什么司令部家属大院，6岁开始军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大队长，这里面怎么还有他爷爷的事儿？”林云龙问。

“嗯？”这次是付海山惊讶，“你小子跟彭跃军六年，不知道他是y军区彭副司令员的儿子？”

林云龙傻眼了，茫然地摇了摇头。

“行了，我不跟你捯他们老彭家家谱了。”付海山笑着指着那资料，“表个态，这兵你打算怎么对付？”

“什么怎么对付？大队长，这个兵我不要！”这次，林云龙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坚决。

“不要？”付海山笑着说，“你就不怕彭跃军指着你鼻子骂你没良心？”

林云龙苦笑一声，又很认真地说道：“大队长，我的想法是，第一，咱们刀锋不是什么养大爷的地方，来这儿的兵都是要上前线的，说有今天没明天一点不过分。从这个角度讲，一个军区副司令员的孙子，某军区特种大队大队长的独生子，来这里没任何好处。第二，正是因为我尊重彭大队，才不想让这样的关系兵事件在他的身上发生。”

“哈哈！”付海山忽然大笑起来，“你小子啊！还真让老彭说中了，他在电话里就说，要是你知道彭展是他儿子，保证一百个反对！这事情老彭原本嘱咐我说等集训结束了再跟你讲，那时候讲起来可能更方便，不过，我还是考虑提前告诉你。原因是，我相信你的为人原则。我不瞒你说，这个彭展，我是真心看中了。这小子各项军事技能可以说是从小练出来的，根本就不用我们再费心，他最大的毛病是，从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傲气，这傲气恰恰来自于他过硬的本领。我提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从他的这个毛病出发，好好锤打锤打！

另外，你不用担心关于彭副司令员和彭大队长送彭展来刀锋集训的目的。想想看，让自己的孙子、独生子到边疆高原上站了两年，最终又没有让自己的儿子留在自己的部队里面，而是选择了刀锋，两个人的想法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彭跃军在电话里跟我说，他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成为一名可以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铁血男儿，或许，没有别的地方比我们刀锋大队更能直接做到这一点。他还说，请我们不要徇任何私情，假如非要照顾他的儿子，就多让他练练，多让他上上战场！林云龙，你还有别的意见吗？”

林云龙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不会对彭展在任何方面放松要求的。”

“好！”付海山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问，“这次，上面给我们的补员名额是三十人，你有什么想法？”

“按您说的，宁缺毋滥！也许三十个人我全能选出来，也许，一个也留不下。”林云龙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就放心了！”付海山大笑。

“集合！还他娘的当自己是新兵蛋子啊？在那儿围苍蝇呢？”硬币瞪着眼睛冲那帮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的集训队员们吼，队员们见来了个戴着刀锋臂章的中尉，知道这是干部了，急忙集合，要说这些队员的素质确实不错，口令下达后，十秒不到，刚才的混乱场面不复存在，一百多名队员迅速站成四排方阵，精神抖擞地看着硬币。

“下面宣布分队名单……”硬币拿出了文件夹，按照名单将除去参加狙击手专业集训的30名队员之外的82名队员分成两个区队，接着，山炮地雷他们带着各位教官各自做了自我介绍，集训中队长林云龙站到了队伍前。

“集训期间，所有人员穿着统一集训服，没有军衔，没有姓名，只有代号，集训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综合素质选拔阶段训练，包括15天体能强化训练，15天野战生存训练，全体人员参加，此后，狙击手区队单独集训，后面阶段集训为，一个半月专项技能集训，7天综合考核期。

集训实行全程淘汰制，每一个科目结束后都会安排相应考核，达标者晋级，不达标者马上离开！在整个集训期间，你们随时可以声明退出，中队一概立刻批准离队。

5分钟时间，更换集训服装，将各自号码牌固定在左臂位置，除了发放给你们的服装鞋帽，把你们带来的所有东西全部交教官封存！5分钟后，到这里集合……现在还有4分55秒！”

所有人一愣，撒腿就跑。

5分钟后，硬币再次对已经换装集合完毕的队员命令：“目标，15公里外刀锋大队综合训练场，中队长在那儿等着你们呢！跑步前进！”

两辆伞兵突击车载着教官们，带着一群队员没命地朝目的地跑去。

“我操！还真跑啊！不吃晚饭了？”队列里，一名臂章上印着28号的队员冲旁边的27号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中队长是谁？这集训整的，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来个开训典礼什么的呢！”

“别做梦了！我可听说过刀锋！”27号小声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人不吐骨头，刀锋是训死人不吐骨头！”

“27号，有那么恐怖吗？”28号吃惊地问。

27号苦笑：“我们原部队的大队长，就是刀锋出来的，看他就知道刀锋有多变态了！那家伙，越阴天下雨越兴奋，变着花样把我们往死里整！”

“这算个屁呀！”旁边，一个年轻的小子说。

27号和28号都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车灯光亮下，那小子高昂着脑袋，跑得虎虎生风，臂章上的号码是6号。

“速度太慢了！蜗牛啊？一区队，加速！”山炮从突击车上站起来，扭着脖子吼。

“二区队，别跟娘们儿似的！让一区队拉一溜屁呀？给我上！”地雷也吼。

“他娘的！一区队的，不拉二区队500米，就别跟老子混！”

“狙击手区队，你们可千万别着急啊！慢慢跑，不跑慢了怎么给我丢人啊？”硬币也喊。

两个人像是天生有仇，这个吼完那个吼，可怜了两个区队的队员们，加速再加速，15公里越野跑得跟短程冲刺似的，后面的狙击手区队也不好意思放慢，只能玩命地跟上，到最后，一百多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拼了命，恨不得多生两个肺叶。

占地近百亩的刀锋大队综合训练场，坐落在距离刀锋大队15公里外的一处平坦的高地上，靶场、特种射击场、障碍场、体能强化中心占了一半的面积，剩下的一半是一座反恐实战演练基地，里面民居巷道、高层商业建筑、工厂、丛林、山地等等模拟地形应有尽有。

体能强化中心的高阶台下，林云龙靠在一辆伞兵突击车旁，看着这帮跑死不要命的队员们挣扎着到达，一个个瘫倒在地上，15公里徒手跑不算难度，难的是以这样的速度跑下来，每个人都还没经历过。硬币他们开着车停下，跑到林云龙面前，硬币笑着小声冲林云龙说道：“头儿，这帮家伙还可以，关键时候能给劲！”

林云龙点点头，没说话，目光此刻集中在唯一一个没趴下的队员身上，车灯照射下，那队员臂章上的号码是6，此刻双手叉腰，粗重地喘着气，正看着林云龙呢，俩人目光相对，6号居然笑了笑。

“集合！”

哨音响起，队员们不管愿不愿意，全都爬起来紧急集合。林云龙站在队列前，目光凌厉地扫过每一个人，大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云龙，担任本期刀锋大队选拔集训中队的中队长。首先，我代表大队，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时间，我和全体教官将和你们一起度过一次难忘的军旅经历。我衷心地希望，你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虚度这珍贵的时间，我也真诚希望，你们之中的每个人，都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和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

面对队员们略显兴奋的表情，林云龙忽然话锋一转：“显然，这只能是希望而已，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整个集训期间，你们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困境甚至是绝境，也都会面临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淘汰。就像历次集训一样，最终留在刀锋的人，永远是一个未知数！我的上级给我的要求中，并没有任何关于集训通过率的硬性指标，换句话说，即使你们最终一个都没有留下，我和我的战友依然算是完成本次带训任务！”

“谁能告诉我，你们参加刀锋大队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林云龙忽然发问。

“报告！”一名队员大喊。

“讲！”

“我参加刀锋，是为了更好地报效祖国！英勇杀敌，血战疆场！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完成祖国和人民赋予我们的光荣使命！”

这名队员的回答引来了几乎所有队员钦佩的目光，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6号，6号向他投去的目光，居然与众人相反，像是在嘲讽。

“6号，你呢？”林云龙问。

6号——彭展大声回答：“报告！我听说刀锋是陆军的巅峰、兵王的聚集地，我想成为巅峰中的巅峰！兵王中的兵王！”

真可谓是一语惊人，所有人都投去诧异的目光，彭展却不以为然，仿佛自己处在无人的旷野中一样，目光直视前方，嘴角上带着狂傲的微笑。林云龙略略地皱了皱眉头，大队长说得没错，这小子果然狂得可以。

“还有跟他一样想法的吗？”林云龙平静地问，没有人说话，这样的回答，即使有，绝大多数也应该闷在心里不是？旁边的硬币他们几个，快憋不住笑了，全都扭过脸去。

林云龙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报效祖国也好，兵王之王也好，我并不意外你们所有的答案，我告诉你们我的答案，我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我以为，加入刀锋，就不应该有任何的目的！甚至没有理想，没有希望！没有明天！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你们只需要有一个信仰，就足够了！一个真正军人应该有的信仰，这个信仰只有两个字：忠诚！忠诚相对于军人，正如刀锋相对于军刀，有了刀锋，手中的钢刀才能无坚不摧，军人拥有忠诚，才可以所向披靡！从现在开始到集训结束，这里就是你们的兵营，只有在最后一刻走出这里的，才是刀锋需要的人！”

短暂休息的时候，彭展悄悄靠近林云龙，小声说道：“中队长，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我爸爸那儿有你的照片。”

“哦。”林云龙淡淡地回答。

彭展有些意外，讪讪地扭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