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不是很明白,既然是这样,为何只减了朝晖园的月钱?莫不是管家的知道老夫人前两日从账房支出了五百两?
可往日老夫人也是惯会乱花钱的,也没见管家的管啊?
“你下去吧,今后小心点办事。你要记得你现在吃的是谁的饭,莫不要站错了队,从而害了自己。”
话已尽,宋妍妤将该说的都说了,挥退了账房。
今天一天,她太累了。今后还有更重要的仗要打,她得养足了精神,才能跟这些牛鬼蛇神斗法。
这一夜她睡的不太安生,梦里做梦,她在一个死循环里走不出去,直到第二天早晨被素钰叫醒,她满身大汗,这一觉还不如不睡,感觉头更痛了。
“夫人,几个哥儿和姐儿来跟您问安,但我瞧着他们这架势,有点儿来者不善。”
宋妍妤梳洗的手停下,顿道:“都来了?”
“嗯,都来了!”
魏家在魏洵这一辈一共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房的魏淮战死沙场之后,大嫂便丢下孩子回了娘家。
她膝下育有两儿一女,还有一个外室生的小丫头,极其不受待见。
大嫂早年发现魏淮有外室,心寒了,一听说他战死沙场,恐受连累,上头的旨意还没下来,她便偷偷回了娘家。
而大姑娘,也就是魏婉宁,她也有一儿一女。将军府受难时,她本想席卷细软走人的。好巧不巧的被宋妍妤给撞见,她没办法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后她一直躲在内院从未出来见人,魏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宋妍妤。
如今魏家危机已过,甚至在宋妍妤的带领下日见起色,她这才肯出了门,也是经常混迹在各家宴席上,没办过实事儿。
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加起来一共有六个。大房两个儿子,一个进了国子监,一个进了教武院,魏婉宁的大儿子如今也是在乐昌伯爵府家的私塾念书。这三个,本应都不在府里的。
可眼下这一些人齐聚一堂,可不就来者不善呢。
宋妍妤点点头,接过素钰递来的帕子擦干净脸,坐在梳妆台前,拿了画眉笔慢悠悠的描眉道:“让小厨房给他们准备点点心,在外面候着。”
素钰脸带喜色,匆匆去吩咐了。
夫人一直在魏家都活的憋屈,受了委屈全往肚子里塞。
从前这几个哥姐儿可总是会看着夫人心软,专门欺负她,如今夫人可算是不打算忍了。
宋妍妤一边描眉一边想着从前种种,想起自己费尽心血将这些人培养成才,到最后却都是群白眼狼。她还没死的时候,一个个就已经张罗起来要怎么分配魏家家产,根本没人关心过她半句。
尤其是大房家的四个孩子,她看他们爹没了,娘又丢下他们不管,对他们视如己出,可后来她才知道,在这些孩子心里,根本只是把她当做向上爬的工具了。
六个孩子里,也就大房外室的那个小丫头,是真心实意将她当成了亲人。
一炷香之后,她慢悠悠的来到前厅,几个孩子火烧屁股似的早就坐不住了。
才见她进来,三哥儿便冲了上来,好在素钰反应够快,一把将他拦下。
三哥儿见状,猛踹了素钰一脚吼道:“你个贱奴也敢拦住我?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奴才拉下去,仗则二十。”
他音量极高,可满院子的人,没一个敢动的。
宋妍妤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捏的紧紧的,弯腰去将素钰扶起来:“三哥儿好大的戾气,张嘴就要惩处我院子里的人。”
她鲜少在魏家人面前动怒,所以人家看她这样,也没当回事。
“二娘,当初我爹没出事的时候,也为着咱们家办了不少事吧。可现如今他出事了,你却置他死活于不顾,眼睁睁看着我爹受牢狱之灾。我爹如果真有个好歹,你就是咱们魏家的罪人。”
听听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慷慨激昂的。
宋妍妤看着这个孩子,好好的在私塾念书,就学了这么些个东西回来。
“家里称你一声三哥,那是看在你外祖母的份上。你要记得,你爹是入赘在魏家,你本不该姓魏!”宋妍妤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刚刚到她肩头的孩子,扬起手一巴掌猛地扇了过去。
“素钰是我身边的大丫头,脱了贱籍的,面对长辈如此无礼。平日里,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被她这么一打,三哥儿有些懵了。
他捂着脸,半天没反应过来,毕竟宋妍妤从未在他们面前动过气。
还是在教武院的二哥儿率先反应过来,将他拉到一边,对着宋妍妤又是一阵数落。
“就算是这样,二娘也不该为了个下人打弟弟,好歹他是姑姑的儿子,也是半个魏家人。咱们今天来不为了别的,只想求二娘高抬贵手,救救姑父。”
宋妍妤看着这些孩子,一一扫过去,甩了甩刚才打痛的手。
“求?怕是来逼我就范的吧!”接触到她的目光,几个姑娘纷纷躲避过去,她也不想跟他们计较:“你们还小,今天的事情我不计较,但今后你们莫要忘记尊重长辈。回去吧,趁我还没更生气之前。”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恐怕也是被她给吓住了,赶忙离开了。
唯独那幺姑娘,就是大房外室所生的那小丫头,怯生生的站在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袖子:“二娘,别生气了,气坏了伤身子。”
小丫头才刚刚八岁的年纪,比同龄人还要小一些,小脸瘦瘦尖尖的,一头发丝枯又黄,一看便知在他们的院子里没少挨欺负。
宋妍妤被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有些不忍心,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点扎手。
“二娘不生气,二娘只是觉得,人心换不回人心,伤心而已。”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抬头看她,她被这小丫头皱眉思考的模样可爱到,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些糕点你带回去吃,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二娘这里。”
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好姑娘,可惜的是,没活过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