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张开口说话时,我嘴巴已经乐到了耳根子:“嘿嘿,徐老先生,我倒是挺想干这行的,可我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会啊,这……您给我包那么大的红包,我拿着实在烫手,这样吧,我一个月拿一万五,另外那五千块钱,嘿嘿,等我本事高了,入了您的眼,您再包给我也不迟嘛。”
只拿一万五,我这心里还能安定点。
猜猜我为啥这么‘贱’,给钱都不要?
呵~因为我上午去应聘的那个职位,月工资也只是四千五而已。
可那种四千五、甚至低于四千的工作,我都应聘不上!
悲催不悲催?扯淡不扯淡?!
这种悲惨的生活我都过了半个月了,也被压抑了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我从不怨愤魏珂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没用。
因为让我自己来评价一句,那也是——没用至极啊!
忽然谋到月收入两万块的差事,我激动归激动,胆子却大不起来。
人穷志短,这四个字说的,真特么有道理。
徐戍边嘿嘿一乐,已经把那一万块钱推到我眼前:“行,不为钱财所惑,薛医,你这心性虽然发不了横财,但也吃不了大亏啊。”
我被徐戍边说的脸红,就谦虚一句:“徐老先生,我对乩童这行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既然我决定入行了,还请徐老先生指点我该怎么做。”
徐戍边双手按着铜镜站起身来,他抄起这方铜镜,跟我说:“走,先跟我去二楼,我教你认认灵。”
一边上楼梯,一边想着刚才在镜中相见鬼媳妇的一幕。
我忽然觉得,这所谓的鬼呀怪呀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十分可怕的事物了。
最起码,镜中的她举止有度,那小手也很白很嫩呢。
只是不知道摸起来手感如何?
呃呃呃……想多了。
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徐戍边走上二楼。
走进去,乍看到这屋里黑漆漆的样子,我绷紧了脸皮,心里再也皮不动了。
借着门口的光,我看到推拉门入口的位置,有张很矮的黑色小方桌,桌上摆着一沓黄纸。
黄纸边上,还有一粗一细两根朱砂笔。
徐戍边随手把那铜镜扣在黑桌上,他手熟地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一盏带着墨绿盖帽的六十瓦灯泡照亮了二楼空间。
开了灯,我才看清,原来这二楼的房间是设计了窗户的。
可是,徐戍边的面馆招牌做的太高了,那铝塑板的招牌把整个二楼的光线全都扣住了。
一点光线都不透,再配合上贴了满屋的黄纸符。
这场景的布置,将屋子的氛围营造得极度压抑。
徐戍边等我进来之后,他回身把房门关了。
然后他指着屋子里的茅草蒲团说:“你先盘腿坐在上面,我给你说说乩童的请灵有什么规矩,你听过之后,今晚就得请灵一次,因为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听说今晚就要请灵,我这心里都毛毛的。
可一万块钱都装进兜里了,我也不舍得往外掏啊……
“哦。”
答应一声,走到蒲团边上,先用手按了按虚实,随后盘腿坐在上面。
徐戍边见我挺痛快,他也就不避讳了,直接给我普及有关乩童的知识:
“薛医,你先要知道,这世上不光有凡人所知晓的鬼物,还有一些其它的灵物,比如各地的城隍、野仙、以及懂修行,想上进的妖精,这些存在都是比较多见的,也是身为乩童所能请到的目标之一。”
“先以最常见的客人要求来讲,我们要是想给别人看事,通俗的做法,就是请那人的身灵。”
话说到这,徐戍边一停顿,闭口不说了。
“身灵?那是什么?”我越听越来劲,可这徐戍边忽然停顿一下,就属于吊人胃口了。
徐戍边不说话,他回到门前摸了一张黄纸,然后在黄纸掩藏的暗处摸出一方砚台。
在砚台里面倒了点水,拿毛笔蘸了红朱砂,徐戍边扯着黄纸提着笔走到我面前。
将黄纸扑在我面前,徐戍边在我对面蹲下。
他闭着眼,手指先后点在了黄纸的四角,然后提起朱砂笔在纸上画符。
说来奇怪,朱砂笔蘸了色,落笔在黄纸上,按理说那毛笔会粘纸,需要镇纸压着才能正常写画。
可黄纸的四个角,就好像被胶粘在地面上一样,纹丝不动。
徐戍边画了几个弯弯曲曲的符号就收笔了,他睁开眼睛,一探手从旁边捞了个黑乎乎的火盆。
掏出打火机点燃这张水迹未干的黄纸,莹绿的火光中,我看到了两双眼睛,在空洞地望着我所在的位置。
这两双眼睛的眼白特别的白,是那种让人犯恶心的死白色。
我一入眼就觉得毛骨悚然,那种从心底滋生的害怕,好像是刻在灵魂里的恐惧感。
“妈呀!这是啥!呃嗷嗷……嗷嗷嗷啊!”
这一幕,真比偷窥鬼媳妇的小手刺激多了!
可怜的我,惊吓之中想要蹦起来,可我盘在蒲团上的双腿,却像是麻花一样绑的紧紧的。
没奈何,我连滚带爬地滚出去两三米,伸手就要去摸那门把手。
就在这时,徐戍边一巴掌就拍散了绿色的火苗。
火苗里的眼睛,也就消失不见了。
我胳膊上小颗粒状的鸡皮疙瘩还没消掉呢,那徐戍边就阴森森地笑了:“嘿嘿嘿,你刚才看到的东西,就是你自己的身灵,你怕什么呢……”
“那是我的身灵?不、不是吧……”
这句话说到后面,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真怕四周会冒出来两双惨白眼睛死死瞪着我。
徐戍边用手指点了点蒲团:“你先坐过来,我给你说说身灵究竟是什么,你听了,就不怕他们了。”
苦笑一下,我心里直犯嘀咕:无论你怎么解释,我都怕鬼!
——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所谓的身灵是不是鬼。
再坐到蒲团上,徐戍边也不强求我盘腿坐了。
八成是见我刚刚连滚带爬的太难看了,为了避免我出丑,就算了。
徐戍边吸了口气,解释道:“人活着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人在死了之后才是真正的麻烦,那时候,你想干个什么事,你连个身体都没有,就只能空想了。那些留了后人在世的,还能托个梦,交托几句有的没的……要是遇上那些没后人的鬼,可就惨咯,他们吃不到香火供奉,时间长了就饿死了。”
“鬼……还能饿死?不是说,鬼都去投胎了嘛。”我小小地抛出一个疑问。
徐戍边轻蔑一笑:“投胎也要排队的,一股脑的都去投胎,谁能生那么多?你要是有本事,一窝生六个,三年生三窝给我看看?”
我被怼的没了话,闷声闷气地应声:“您接着说。”
“阴间里面,没有稳定香火供奉的鬼越来越多,能给鬼取用的资源就越来越少,为了避免被饿死,鬼物要么是跟在合适的人身边当身灵,要么就是应乩童的召,上身帮人解事,换香火维持生存。”
“那我刚看到的两双眼睛,就是跟在我身边的身灵?这可真是——有幸了。”我憋了半天,憋出个三字真言。
徐戍边手指头敲了敲火盆:“古人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意思所指的就是每个人的身灵,所以你不用害怕,身灵是自古以来都有的东西,可没听说过有害人的,反倒是帮忙的多,你对待自己的身灵,该用敬着它的心态去考虑事,而不是升起厌恶之心。”
“好,我努力。”坐在蒲团上,我老老实实应了一句。
身灵也让我看过了,徐戍边开始说正事:“薛医,今晚上,你得帮我请个清风,我要问她些事情,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千万不能给我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