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一声长叹之中,唐钲颓然蹲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郭海洋则是沉思了片刻悄声提醒道:“之前你跟我说过,去年从部队复员时,你曾经领到一笔抚恤金,大概有两百多块呢。”
“哦?”峰回路转,看来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嘛。
“那钱被我藏哪了,你知不知道?”
一滴汗水顺着郭海洋的额前留下,自己的钱放哪还要问别人,这tm还真够奇葩的。
“你的钱在哪我怎么知道?不知道你失忆的还以为我惦记你的家产呢?”郭海洋有些好气却又好笑地回答,“你的宿舍床底下有个木盒子,里面放的什么我却不知道,也许那笔钱就在里面。”
唐钲蹭地一声站起身子:“走,赶紧回村。”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坐上了返回仓松镇的班车,半个小时之后,公交车在和丰村外的路口处停下,走出了唐钲和郭海洋。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晚风吹着金黄色的麦浪,竟然一眼望不到尽头,远处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深处,一间略显破旧的土基墙房屋露出一角,那里便是唐钲落户的地方,江城县仓松镇和丰村,苏省中部平原上一座平凡无奇的小村落。
从村外看去,村子的规模似乎不大,但走近之后,唐钲却感觉有些吃惊,树林之后竟整整齐齐分布着三排屋舍,每一排差不多有二十多户人家,这还只是唐钲双眼所及,郭海洋说这里只是和丰村的一部分,在田地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更大一些的生产队。
“你们两个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老子还以为你们在宁城住下了呢。”
刚刚走进村口,一个头发花白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者便叫住了两人,他身后的一众村民则传来哈哈笑声,他们这是被在村口集体纳凉的老乡抓了个正着。
看到了老人,郭海洋抓了抓头舔着脸笑道:“哪能啊,老支书。”
“哼,我看你俩也不是呆得住的主儿,迟早要离开和丰村,你们现在这几个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似乎想到了刚刚打报告将户口迁回宁城的姚静,老支书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连唐钲跟郭海洋一起骂上了。再听到唐钲拉着郭海洋的衣袖小声问:“这人谁啊?”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子点燃,老支书举着手中的烟杆便要打过来。
“个小王八羔子,回了趟城,连老子都不认识了?”
“别别别,老支书息怒。”郭海洋立即拦着解释,“钲子前两天在江城为救孩子头被砸了,现在还有些发昏,你老别跟他一般见识。”随即朝唐钲说道,“这是咱和丰村的支书,陈德顺陈大爷。”
听说唐钲为了救人受伤,陈德顺也收敛了火气,他翘起脚底板敲了敲烟锅里的烟灰,丢给两人一个眼神:“既然受了伤,那还不回去休息?”
两人答应了一声,由郭海洋领着朝村后的知青宿舍走去,拐过巷口,唐钲听到了因为他们的出现而暂时停止的议论声。
“唉,真是替小钲感到不值,放着这么好的小伙子不要,也不知道姚静那丫头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就是看不上咱农村,一心一意想着回城呗。”
“那丫头看上去就不像能吃苦的,走了也好,孙大娘,你家二丫今年也不小了吧,明天我就去说媒,你看咋样?”
“我呸,我看你真是掉钱眼里了,就盯着我的那一点谢媒钱呢是吧。”
紧接着是一阵嬉笑传来,虽然吵吵闹闹,气氛却很是和谐,唐钲不由得微微一笑,八十年代的农村,处处透着从未污染过的纯朴。
和丰村的男知青宿舍在三排屋舍的后面,之间隔着一条小河,河面上那颤巍巍矗立的独木桥险些令唐钲望而却步。
依旧是几间不堪入目的土基房屋,屋外是一块足有百十个平方的自留地菜园,里面种植着一些时令蔬菜,宿舍没有院落,门前只有一个简易搭建的木架,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条遮住了天空,形成一个天然的遮阴顶棚,看起来应该是一棵葡萄树。
条件虽然有些艰苦,这外部环境倒让唐钲感觉很是舒适,两人推门而入,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郭海洋解释:“这本是一间大通铺,不过随着知青成家的成家返城的返城,这里也就空着了,左边那一间是你的房间。”
唐钲迫不及待进入房间,这里果然没有令他失望,依旧是家徒四壁的模样,更可气的是居然连电灯都没有,他还是借着一盏如豆的油灯所发出的昏黄光亮从床底翻出郭海洋所提到的那一只铁盒子。
“村里经常停电,电灯就是个摆设,所以我们也没在房间里拉灯头,横竖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你将就一点。”
对于郭海洋的劝慰,唐钲是充耳不闻,他搓了搓手,带着一丝期许将桌上的铁盒子打开,首先看到的是静静躺在铁盒里的一个红色小本,竟然是唐钲的党员证。
“哟,想不到咱还是党员。”唐钲似乎发现了意外惊喜,不由得哈哈一笑,可是再往下翻去,脸色却有些不好看起来。
铁盒里哪是什么大团结?有的只是一张张汇款单和捐款证明。
我靠,感情这小子将所有的积蓄都捐了出去?看着那一叠厚厚的凭证,唐钲也只能报以一声苦笑:“自己都tm活得像一团鬼火了,还想着照亮别人,真是好高尚的品格啊。”
见自家兄弟真的是失望透顶,郭海洋沉默了良久,这才沉声问道:“你跟我交个底,白天说的那个法子真的能挣到钱?”
“我用我的人格发誓,绝对能赚钱。”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郭海洋猛地一咬牙,伸手拍一下大腿:“明天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利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