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洲,年纪不详,样子约莫二十七八。
无正当职业,常年混迹于杭城御街的一座小寺庙,小寺庙叫做净土寺。
老住持圆寂之后,这座只有一百多平的小寺庙也就剩下段元洲一个人打理,不过段元洲这个不剃毛的出家人,随缘收香火,随缘算凶吉,随缘活不活。
这个随缘活不活,说来话长,因为段元洲三魂就剩下了一魂。
杭城的南宋御街作为地标建筑,有着媲美西湖的人流量,来往游客摩肩接踵,可净土寺的生意一直不大理想,因为寺庙藏在弄堂最深处,只有少数几个迷路的年轻人才会踏入那里。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安静,足够的安静。
再加上老住持圆寂之后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足够他好长一段时间不愁吃喝,所以上香拜佛祈福问命的业务他随缘接待,可随着住持的离世,段元洲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月明星稀,一缕光亮缓缓潜入净土寺中。
原本坐在寺庙院子里入定的段元洲嘴角带过一丝笑容,月光从他身后的大佛照射到了旁边的放生池中,两平米大的放生池里开了两株白瓣睡莲,还有一只小乌龟浮在水面上,探出脑袋望着月光。
“又来了吗,你们这群鬼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段元洲站起身,吓得旁边放生池里的小乌龟一眨眼就潜入了水底,周围却依旧非常安静。
除了月光,只有丝丝微凉的夜风,还有那一片片落下的树叶。
两道黑影从段元洲面前闪过,一晃又马上消失在了院子中,段元洲把视线往上移去。
只见寺庙的飞檐之上站着两个人,两人身体四周萦绕着一股阴风,看身形样子是男人,在月光的映衬下,一位是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光头男,头顶打着高光,另一个是套着白背心的小寸头。
“原来这就是在世金蟾啊,啧!看起来还真让人胃口大开呐。”光头男带着一阵阴谲的笑声,端视着院子里的段元洲。
“都这星期第三批了,”段元洲活动活动了手腕,脖子左右摇了摇,“两位怎么称呼?”
“大哥,他问我们名字欸?”
“告诉他啊,不然他去阎王爷那告状,都不知道干掉他的是谁,我们就发点善心做做好人。”
光头男双手抱在胸前,吐了吐嘴里的蛇信子:“竟然连本大爷都没听说过,也敢自称在杭城里混,记住了!本大爷就是天目山方圆三百里之内第一条化形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方花小头蛇,人称方哥是也!”
段元洲没好气地嗤笑了一声,这什么鬼介绍啊,转而朝背心男挑了挑眉:“那你呢,二级还是三级?”
“哼!我当然也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背心男刚说完,又立马反应了过来,“我呸!我是两百年道行的山烙铁头蛇,不管你听没听说过,本大爷都是妖界响当当的人物,外号铁头哥。”
“放着好好的妖不做,跑到大城市里来吃人那就是你们不是了,让你们这种吃人的畜生当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还不如让牛蛙、小龙虾进《野生动物保护法》呢,对吧?”
“牛蛙和小龙虾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是哦?人家铁板牛蛙和麻辣小龙虾,你们怎么比得了,那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在世金蟾,妖族中人谁不知道!”山烙铁头恶狠狠地盯着段元洲。
段元洲连连点头,鼓起了掌声:“非常好,最后我再啰嗦一句,你们两条蛇妖是打算被我清炖,还是被我红烧?”
“你他妈找死!”
山烙铁头说着,张开嘴伸出了那条细长细长的蛇信子,而且全身威压陡然疯长。
瞬间,山烙铁头的额头和两侧脸颊都慢慢浮现出了不规则的状斑细鳞,脖颈下幻化出更加明显的紫红色鳞片,嘴角向耳根处显露出一条黑褐色的条纹,犹如张开了血盆巨口的毒蛇。
段元洲粗粗瞥了一眼山烙铁头,自言自语道:“要不今天晚上就做蛇羹吧,这种天气清清热除除湿挺不错的。”
山烙铁头一听,发怒地抬起头,整个人瞬间扩张了好几倍,而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完全体的巨蛇,全身覆盖着紫红色的巨大鳞片,翘首俯瞰着段元洲的同时,显露出的腹鳞两侧绽放出特别明显的紫褐色半月形斑,看样子足足有六米多长。
段元洲连连称赞道:“这体型够我吃好几顿了。”
“狂妄小儿,受死吧!”
方花小头蛇说完的一瞬间,全身衣服猛地撕裂开,随着怒涨的杀气,幻化成了一条巨大的黄白色大蛇,身上覆盖着许许多多的方花斑,虽然没有山烙铁头来得凶猛,但是它所散发出来的阴森感却更加充满压制力。
“等等啊,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打,”段元洲连忙举起两只手,喊着求饶道,“两位蛇大仙能不能听我再嘀咕一句?”
“现在害怕恐怕已经晚了。”
“害怕那是不存在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下你们没病吧?”
“你他妈才有病啊!”
山烙铁头原本蜷缩着身子,像一张拉紧的弓瞬间弹射出去,张开两颗青白獠牙,牙尖萃取着翠绿的毒液,嗖的一声就攻向了段元洲。
段元洲说时迟那时快,凌空飞起一个飞旋踢腿踹到了山烙铁头的坚硬脑门上。
“还是建国后成精的妖有素质,哪像你们这种两三百岁的妖,张口闭口都是脏字,我只是怕吃了病蛇中毒而已,不过看你这行动力,应该是条鲜嫩可口的小肥蛇。”
段元洲抿了抿嘴唇,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
山烙铁头被段元洲踹飞到了二十米外,撞到了院子里的大枫树下,震得落叶飘飞,让原本也打算同时出手的方花小头蛇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但是段元洲落地后,忍不住垫了垫脚尖,因为山烙铁头蛇不仅是剧毒之蛇,而且全身坚硬无比,尤其是蛇头部分仿佛钢板覆盖,刚才那一脚,实质伤到的是段元洲自己,而不是飞出去的山烙铁头。
“你的脚痛吗?”
山烙铁头再一次游了回来,张开血盆大口,气势范围逐步扩大。
段元洲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刺猬,只有巴掌点大小,被他放到地上的瞬间变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老大,你放我出来干吗呀?!”
“当然是帮我对付这两条蛇妖,不然让你出来遛风?”
小刺猬望着那两条五六米长的大蛇,吓得咽了咽口水:“我肯定打不过的……”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上吧,小刺猬!”
等段元洲发号施令完,小刺猬尴尬地和段元洲挤出一个笑脸,依旧缩在段元洲胳膊下,那表情就像在说我不行的。
“本大爷可是两百多年道行的山烙铁头,他算什么东西,百年道行都没有的小刺猬精也敢来和本大爷较量,那就让本大爷拔光你身上的刺来玩玩,哈哈哈……”
“大蛇,你别太过分哦。”小刺猬气呼呼地挺起胸,一脸临危不惧,凛然得像一名戴着红领巾的小少年。
“我不仅要过分,还要吃了你们。”
可谓是初生刺猬不怕蛇,小刺猬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身子往前倾的瞬间,跃入空中化为本体,变成了一只足足有成年人体型大小的巨型刺猬,段元洲兴致勃勃地坐到旁边蒲团上准备看戏。
同一时刻,还引来了净土寺中好多小东西的注意。
放生池中的小乌龟和锦鲤鱼,藏匿在枫树枝桠里的小青鸟,寺墙破败角落处的黄鼠狼,还有庙顶屋脊上卧着小憩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