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千灯也有过怀疑：什么事情需要劳烦楼老师在午休时间请江神尧来叫千灯？奈何江神尧那张脸的欺骗性实在是太强了，任何人都不会质疑这样一张嘴里说出来的话的真实性，他们的回答都只能是：“哦，好的。”

乖乖被江神尧领走，发现来到的地方不是楼老师的办公室，而是一处音乐教室，千灯才确信自己真的被骗了，被江神尧骗了。

“老师呢？”最后一次机会，千灯委婉地提醒江神尧道。

“没有老师，我骗你的，”江神尧承认起撒谎来也是同样的一副表情，“这样不好吗？我以为被别人发现你跟我有交集你会觉得尴尬。”

“尴尬，有什么好尴尬的？”千灯想不明白自己的什么行为让江神尧有了这种错觉。

“不尴尬吗？那为什么那天你在1班门口犹豫了那么久，都没有让别的同学喊我，或者是直接进来把草莓牛奶给我呢？”

原来是这件事？不是，原来他知道？

“原来你知道我在找你？”虽然当天千灯在琴房见到江神尧，就把草莓牛奶给了他，但是既然他知道当时自己去找他了，为什么不出来见她呢？

“我是听见班里同学议论，再联系到那天你给我的草莓牛奶，才确定他们口中的‘拿着盒牛奶的可疑人员’就是你的。”

“拿着盒牛奶的可疑人员”，这个表述很可以，把当时千灯的状态概括得非常准确。

“我当时不是觉得被别人发现我跟你有交集，我只是不好意思麻烦不认识的同学。”

江神尧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进一步确认道：“既然不会尴尬，那在遇到别人的时候你也不会扔下我跑开？”

小时候，江神尧的气场还没有这么强，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比别的小朋友好看一点、聪明一点的小朋友，小女孩都愿意跟他玩，也能和小男孩们打成一片，有了几个去哪里都一起走的小伙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江神尧的外表和智力都逐渐向他的名字靠拢，越来越有进化为“江神”的趋势，也渐渐地和同龄人之间产生了断层。他这个“别人家的小孩”太过于优秀，甚至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尽管小江神尧一直努力尝试主动接近别的小朋友：给他们讲题、和他们聊流行的小说和动画片、主动在游戏中扮演大家都不愿意当的角色……但大家还是离他越来越远，就连之前的小伙伴也站在了包围圈的那一侧。

后来江神尧就习惯了，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被别人绕着走。他的话越来越少，面色越来越冷，逐渐“进化”成了现在的“真空少年”。

可是有那么一个女孩，不管不顾地一头闯进了他的“真空结界”。她迎着阳光走来，脸上带着羞赧的笑意，轻轻地问：“同学你好，请问高三语文组是在这边吗？”

他像是一座没有港口的孤岛，终于迎来了靠岸的船。

原来在江神尧眼中，大家自发自觉的敬而远之是一种自己被嫌弃了的表现？

“不会的。”千灯郑重地承诺道。

说了这么久别的，千灯还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江神尧要把自己叫来音乐教室。环顾一周，发现音乐教室与普通教室的不同之处无非就是没有了课桌，教室前方多了一架钢琴。

“过来坐。”江神尧坐在琴凳上，招呼千灯坐在他旁边。

千灯对于西洋乐器一无所知，充满好奇地看着江神尧熟练地掀起琴盖，露出里面黑白相间的琴键。

“想听什么？”江神尧微微侧过头问。

老实说，千灯根本不知道用眼前的这个乐器可以演奏什么曲子，即便是加上叶上妙薄弱的音乐知识也回答不出一个合时宜的曲目名称，只好大手一挥道：“随便你吧，你弹得肯定都好听。”

江神尧抬手，再按下的时候手下便流淌出一条连绵不绝的乐河。

千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么笨重的乐器居然可以发出如此灵动的声音，听着听着身体也跟着不自觉地摇摆起来。

一曲终了，千灯对江神尧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听！”

“有开心一点吗？”

看来江神尧也听说了早上班会的事情，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要挑午休的时间带她来音乐教室，毕竟要等晚上的话他怕千灯还要再多不开心一个下午。

“开心！”千灯用力地笑笑，眼睛鼻子都笑得挤到了一起，努力让江神尧相信自己真的很开心。

江神尧张张嘴还要再说点什么，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却猝不及防地打响了。

“糟了，”千灯站起来，“我们班下午第一节课可是物理！”

那可是陈月啊！被她抓到迟到的话，江神尧为了让她变得开心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跑回去吧。”

一中的铃声分预备铃和正是的上课铃声，只不过一般老师在打预备铃的时候就会开始上课了，因此可以说是形同虚设。预备铃和上课铃之间有大概2分钟的间隔，全力冲刺的话没准还能踩着铃声的尾巴赶上。

两个人门也没关，一阵风似的跑下楼梯。音乐楼也在操场的另一边，千灯被逼无奈，不得不跑步横穿操场，可以感觉到江神尧刻意放缓了步调在等她。

他们不是唯一在操场上飞奔的人，有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趁着午休时间在操场休息或者运动，也是听到预备铃声才往教室跑。两拨人眼看就要迎面撞上，千灯下意识地想往一边避，却被江神尧拽住了手避向他那一边，眼神里的意思是：你答应过我的。

原来他误以为自己是怕被别人看到才要躲开他的，千灯被拽得乱了步调，还要喘着气解释道：“不……不是，我是怕、怕撞到人，呼……”

就算千灯不出名，旁边的江神尧可是“校园传说”级别的人物，看见两个人手拉手在操场上跑，高一、二的小孩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抓紧时间跑回去上课，还在那里“嗷嗷”怪叫。

千灯想偷偷挣脱开，江神尧却不松手，对她说：“赶不及了，我带你跑。”

“啊？”

老实说，如果要让她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跑这一段，千灯宁愿因为迟到被陈月痛批一顿，但是江神尧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就迈开了腿飞奔，千灯感觉自己就是被他拽着起飞。

眼前江神尧的白色校服占据了千灯的视野，他好像一只白色飞鸟。

勉强赶上了正式上课铃的最后一声响，千灯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都要被跑出来了，严重怀疑需要去找无妨看一下。

物理课一如既往地上课做题，然后同学之间讨论。白雨鹭本来想向以前一样找千灯，回头看见宋季燃“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把练习册拍在了千灯的桌上，搬着椅子坐在她旁边。白雨鹭内心甚慰，一把拐走同样来找千灯的温绘，给宋季燃和千灯创造独处机会。

不知道白雨鹭内心复杂思考的千灯只觉得自己被她俩抛弃了，以眼神无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白雨鹭和温绘挽着胳膊，冲她笑得暧昧。

“叶上妙老师，关心一下来找你问问题的同学好吗？”宋季燃不满被忽视，忍不住出声提醒。

经验告诉千灯，宋季燃主动问的问题，一定不会是练习册上的问题。

果不其然，看着千灯的视线回到自己身上之后，宋季燃拧着眉毛问：“章清怡找你麻烦了？”

这话一出，千灯立马就知道有人把午餐时候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宋季燃，而这个人不是白雨鹭就是温绘，要不然就是她俩一起，怪不得刚才两个人都笑得那么奇怪！

“没事，她也是不小心的。”那么大的力气，要说不小心才是奇怪。千灯只当她小心眼，睚眦必报，没打算和她一般见识。

“早上那么硬气，怎么这会儿这么怂。”

“那不一样，”千灯无奈地说，“问不问题，不问题我要找别人去问题了。”

说着千灯就要拿书走人，宋季燃按住她，“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宋季燃说过的话多了，千灯一下子不知道他指的哪一句，“呃……你不会又要叫我翘课去看你打球吧？”

“想什么呢你？”宋季燃拿笔杆轻轻敲了一下千灯的脑门，“我在你心里除了翘课就是打球？”

实不相瞒，除了这两个还有抓娃娃，不过这话千灯可不敢说，“那是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这次我保证一定记得。”

“保证？”宋季燃明显不相信。

“嗯，保证。”千灯不确定现代人打保证都做什么手势，一会儿右手握拳抵在太阳穴处，一会儿又比个“3”，一会儿又比个“ok”。

宋季燃看着她犯傻，无奈地笑笑，拉下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按下去，整个抱在掌心里，柔声道：“我说，要是你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