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不着家的君烨亭笑眯眯地回了梦阳宫,虽然他很好说话,一点也没有责怪林清微的意思。但是在林清微趁言之行不注意时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偷偷问他“那我可不可以回家”时,他却一脸心疼又歉意地摇了摇头:“我也很想让你回家,但是很抱歉不可以哦~”
林清微石化当场:“为什么?”
君烨亭摸着下巴笑了笑,一双水润含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因为我很喜欢你呀~你就多留一段时间陪陪我和之行嘛。”
林清微再一次不争气地成为了君烨亭美貌和魅力的俘虏,她傻傻地点着头:“那、那好吧。”
不远处的言之行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还不过来斟茶?”
林清微咬了咬唇,对上君烨亭温柔带笑的眉眼,全身酥软没半点脾气地又回去伺候言之行了。
君烨亭看着两人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个颇有兴致的微笑,他喃喃道:“说不定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呢。”
言之行当然没忘记这个不着调的好友,明明戴着纱帽,君烨亭却能感觉到他眼风一扫,正冷冷地瞪着自己,要让自己快滚。君烨亭换上平日里的笑容模样,风情万种,哦不是,是优雅从容地走了过去:“之行啊,怎么还不把那乌漆麻黑的东西摘了,多热的天啊~”
言之行一动不动,只有林清微看见了他默默握紧剑鞘的手,低沉嘶哑的声音缓缓吐出,气氛顿时凝住:“君、烨、亭。”
君烨亭立时停下了脚步,笑容仿佛能颠倒众生一般:“之行?”
言之行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手中佩剑抓得更紧了,下一秒他站了起来,剑未出鞘,君烨亭已经乖觉地后退几步:“哎呀,今天天气真好啊,我出去转转——”
看着一溜烟没影的君烨亭,林清微抖着手给言之行倒茶,小姑娘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越发觉得这梦阳宫是她不该来的地方——师兄师姐我真的错了呜呜呜,言之行太可怕了呜呜呜,连他老大都怕他呜呜呜,我再待下去是不是就没命了呜呜呜。
即使透过黑纱,言之行也能看见对面的小姑娘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他很想假装没看见,但是眼看着那上好的青瓷就要被她失手摔掉,言之行很是不耐烦又很是无奈地伸出手按住了林清微的手。
林清微被这么一吓,竟然直接尖叫了一声,手一甩,那青瓷茶壶就要被她丢出凉亭外去。千钧一发之际,言之行忙飞出亭外去接。
茶壶倒是没有事,但他没有系好的纱帽却掉了下来,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林清微愣愣地看着那个手中拿着茶壶黑发垂落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常年戴着纱帽,不见天日,所以他极白,几乎是面色如雪,他长得不似中原人模样,略高的颧骨和稍深的眼窝都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令人惊异的异域美感。尤其是那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就像是一汪碧色湖泊,在微风吹拂下荡开涟漪,令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唯一破坏这张脸美感的是从那汪碧色湖泊中间横跨的一道红桥。
言之行的左眼上面有一道由眉骨至下眼皮的可怕伤疤,由于年岁久远,红色已经变得稍淡,但是在那如雪的肤色映衬下,那道红色依然灼得林清微眼睛一疼。
惊鸿一瞥间,言之行已经又拿起纱帽,盖住了自己的容颜。
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敢把我的样貌说出去,我就挖了你的眼睛,拔了你的舌头,再把你丢进毒蛇遍布的沼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清微被这话吓得神魂都回来了,她捂着眼睛慌乱摇头:“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言之行把壶放在了桌上,道:“收拾干净,然后去给我打水来,我要沐浴。”
林清微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桌上的茶具。言之行透过眼前的黑纱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转身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待他走后,林清微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样,忍不住坐在了椅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言之行真的太可怕了!!
想到那个男人的威胁,林清微顿时觉得原本光明的人生瞬间笼罩上了一层浓厚的黑雾。
可是——
她又在脑海里回忆起刚才那惊鸿一瞥,不由得暗暗叹气:原来言之行真的不是个老头子,而且他还不是中原人——那一口流利的毫无口音的汉语,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异族人啊。
林清微倒是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念头,只是她自幼在玄清派长大,对于异族人只在书上了解过,从来没有见过。即使对言之行十分恐惧,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好奇的。
“长得虽然和中原人不太一样,但是……好像也挺好看的嘛,尤其那双眼睛……”
林清微忍不住自语道,她又有些困惑:“这就是他不肯示人的原因么?”想到言之行左眼上那道伤疤,她又有些可惜起来。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伤口,好险没有伤到眼睛,她回忆着那一眼,觉得言之行的左眼似乎是完好的。
一阵风吹来,林清微连忙回神,开始收拾茶具——虽然有心吐槽下午就开始泡澡的言之行,但是她实在是怕极了他,此时此刻根本不敢多偷懒一会,只想快点完成那个可怕男人的吩咐。
好不容易把言之行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妥当,林清微忐忑不已,在心中不断措辞如果言之行让自己进去帮他搓背的话,她要怎么委婉又坚定又不得罪他地拒绝。
但是言之行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话:“这里不需要你了。”
看着那扇被他合上的门扉,林清微愣了一下,而后小心地倒退出庭院,压低声音小声地欢呼一声:“太好了!终于可以暂时和那个可怕的家伙说再见了哈哈哈哈!”
房内。
言之行把自己浸在蒸腾着热气的浴桶之中,被热水包围的温暖让他忍不住轻轻地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他闭着眼睛,那道淡红色的伤疤在水雾氤氲中若隐若现。
只有在泡澡的时候,他才能在水流中感知到自己确确实实还是“活着的”。
梦阳宫事务繁多,君烨亭又是个喜欢偷懒落跑的混蛋,处理那些事务让言之行都觉得有些烦躁,再加上他所背负的——
言之行微微蹙眉,把自己埋到了水下,开始一件一件地梳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君烨亭的生辰礼没了,既然本人都不在乎,言之行也懒得再花费力气。但是那神秘人至今没有找到,言之行不得不慎重地对待,还有那个林清微。
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梦阳宫面前,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男人重新浮出水面,他睁开眼睛,长长的眼睫上挂着水珠,翡翠色的眼眸轻眨,水珠就滑落下去,落在了他光裸的脖颈和肩窝。
明明只是个功夫不好只有一点小聪明的女人而已。
言之行拧着眉毛,有些困惑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