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幽深僻静的角落,花木繁茂,周围无人,
宽阔的花砖道上,一个女子华丽衣裳有些凌乱,摔在地上。
看着面前石凳桌椅,气不过就往地上推,石桌推不掉,就把石凳推翻了,
石凳无人控制,一下顺着方向压过绿丛滚到湖水里,“咚”一声,溅起大波,
吓坏了远处被几个侍卫压住的小丫鬟。
纷纷大惊,想要去看看什么情况,可是一动,就被几个侍卫毫不怜惜的卸掉了下巴,半点不留情。
花砖道上,那落水声也把垂首站在石桌边上的人吓了一跳,
他是不敢抬头的,头垂得更低,半句话不敢说!
芊晴郡主谁也不管,发疯撒野了半天后,毫不顾忌坐在地上的仪态,
只仰头,看着那个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发疯的季轻尘,
她眼眶通红,大声质问道:“季轻尘,凭什么!你跟她关系不是一直不好吗,她都不把你当回事,
我帮你教训一下她怎么了,你凭什么要去太后那里告发我!”
季轻尘色冷:“她拿不拿我当回事是她的事,我是她兄长,就得对她好,
你素来娇惯,仗着太后对你疼爱,就越发无法无天,平日念在你年纪小,又是女子,我便对你多忍让一二,
但断没有你手都伸到我妹妹身上,我还要继续忍让你的道理!”
“忍让?”芊晴郡主忍不住哭了:“我日日夜夜想着怎么亲近你,一想着和你说上几句话,和你靠近一两步,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可是在你看来,我的亲近,竟然需要你用上忍让这两个字了!”
她大声痛哭,眼里有恨道:“好啊,你就去告啊,反正里面还有卢琰,我又不蠢,就算我是主谋,那栏杆也是我让卢琰吩咐小内监干的,
那些小内监招供来招供去,卢琰都脱不了干系,
你季轻尘要是觉得,你可以无情到连自己恩师的孙子都可以不顾及的话,那你就随意好了!”
旁边亭鹤有些听不下去了,不由劝道:“世子,若是真告发了,卢老先生那边,”
“住口!”季轻尘斥道,冷脸打断他的话:“老师不会助纣为虐,子孙德行有亏,那是子孙自己的事,
莫要以此上升到老师,污了老师清誉!”
亭鹤一颤,忙垂首:“是。”
那边垂头快埋胸的人,听着这话,更是觉得恨不得钻地缝,
偏生,季轻尘终于记起了他一样,看向了他:“卢琰,知错了吗?”
“啊?”卢琰被点名,吓了一跳,忙抬头,迎上季轻尘冰冷的眸子,忙愧疚,作揖道:“对,对不起,季世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不知道芊晴郡主是要害人的,
她只跟我说,让我找人帮她把栏杆松了,要弄着玩,
我糊里糊涂也不明白她要弄什么,直到你把我叫过来,我才知道出了这样大的事,
要是早知道,无论如何,害人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去干的!”
卢琰越说越后悔,他从来胆小,哪里敢有害人的心思,
只是他课业极差,整个弘贤馆四十三人,他就排第四十三名,
最后一名也就罢了,偏生这次课业要考试,他肯定过不了,过不了,就得被叫家中长辈过去。
他父亲早亡,家中长辈只有祖父一人,
但祖父一生清誉,乃文坛界最响彻盛誉的大儒,
如今七十有一的高龄,他怎么忍心让祖父来丢这样大的人。
无路可走之下,就遇上了芊晴郡主,
芊晴郡主说,要是他愿意帮忙给她找人弄栏杆,她就让人帮忙给他找上面的学官,把这次课业考试给他过了,
在当时,这可算是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于是,他脑子一糊涂,就帮着做了,却断然没想过这是害人的勾当!
季轻尘看他神色愧疚难当,也熟知卢琰的性格,
不是读书的料,生得也怯懦,但绝不会生害人的心思。
他敛眸一瞬,看卢琰道:“你去郑学士那里,跟郑学士说,我说的,把你昨日的外出记录让人改一下,
这些日子课业考,弘贤馆抓学子抓的紧,外出记录严苛,只要上面错开些时辰,
单单几个内监的供词,动不了你,最后只能是芊晴郡主诬告。”
卢琰抬头,惊疑:“季世子,这,”
他从没干过这种事,另外,脑子里闪过郑学士那张身为馆主,对着满馆那些尊贵学子不假颜色的严厉面容,
心里全是退堂鼓,
找他干这样的事,不会直接被这一馆之主拎起来吊着打吧?
季轻尘似乎看穿他的心思,道:“郑学士出身翰林院,曾掌史记编纂,为人难免严苛了些,却也因此绝不会有人怀疑他作假,
他曾是我祖父的门客,这事他会帮忙的,你且放心去便是,
但是切记,可一不可二,好在这次没出什么事,
再有一次,被人这么容易撺掇,不消别人,我先办了你!”他警告道。
卢琰吓一跳:“是,是!”又满心感谢,忙作揖,腰弯得极深:“多谢季世子,多谢季世子,我再不会了!”
他道谢完,离开了。
眼见卢琰如释重负离开,看完全过程的芊晴郡主已然呆了,
她不可置信,望着挺然而立神色如常的男人:“季轻尘,你真要这么狠,把我往绝路上逼?”
“狠吗?”季轻尘不置可否:“你在伤害我妹妹,想到自己要是算计成功了,我妹妹会如何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你自己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今,郡主既然做了,就权且自己受着吧。”
他说完,再不愿理她,抬步朝着御花园外出去了,
守在不远处季国公府的侍卫见到季轻尘出来,这才松了芊晴郡主的婢女,向季轻尘行了礼,悄然退下,
季轻尘一路朝皇后举办宮宴的地方走,没多久,便见几个抹泪,红着眼眶的小姐被丫鬟带着不甘离开。
季轻尘扫一眼,便认出是今日在碧水潭被救起的那几位小姐,
家中职位不高不低,都是难得借了宮宴入宫,想要好好露一回脸谋个好亲事,
结果,统统落了水,闹出了大笑话。
十几个禁军救起的身子,日后闺誉都成了大问题,
皇后身边从不缺巴结的贵女,今日她亲自操持宴会,被这么几个小姐闹出这种事,定然不喜,
参宴的命妇或多或少都是为了巴结来的,纵然这些小姐落水没落出个好歹,
也再不好把这几个小姐放在皇后面前,或是继续放在这捧高踩低的贵圈里,平白惹人笑话。
季轻尘只扫了一眼,就继续往里面走。
亭鹤见他看了眼,也跟着看了眼,然后忍不住道:“这些小姐倒是可惜了,好不容易到了十四五,该议亲的年纪,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怕是难有好亲事了。”
季轻尘继续走,不在意:“她们不去看热闹,也不会出事,知人落水,反去嘲讽,
拿水中人性命当儿戏,闺誉当看笑话,最后伤已害已,不足为惜。”
亭鹤一噎,得,您不就是恼这些小姐,要是四小姐被算计,她们就是推波助澜的帮凶呗,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他心里默默翻白眼,就见季轻尘淡淡扫来一眼,
他又一噎,严肃脸:“奴才什么都没想!”
季轻尘懒得理他,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
前面不远处就是御花园摆出的大阔台,不少锦衣华缎,金钗珠鬓的错杂身影正热闹,他正要过去,旁边支道上迎面走来一主一仆。
他顿住脚,那边人也已经看见他,随即自然喊道:“表哥。”
见季轻尘脸色有些不好,厉云清不由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