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觉得自己现在像一只被烦躁充满的河豚。
“你妈妈呢?”
“妈妈上班。”小男孩眨了眨眼,垂着头捏着手,有几分可怜。
顾临脾气不禁软化了几分,他拉过小孩儿肉呼呼的手掌轻轻捏了捏。
虽然是个不怎么负责的母亲,但好歹没有虐待孩子。
这样想着,顾临又问道:“那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小男孩摇了摇头,漂亮得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眸看着他。
顾临没想到这个长得像自己的小孩儿身世这么坎坷,他一愣,气势又软了几分,“抱——”
小男孩儿一侧身,张开手臂将顾临抱在了怀里。
顾临:••••••
行吧。
是自己提的伤心事。
他抬手,姿势别扭将小男孩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背,脸上满是古怪的神情。
他顾临,长这么大,没哄过女人没生过儿子,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在路边搂着个陌生的小孩儿安慰人家?
但这小孩儿抱起来,还让人觉得挺温暖。
真是越想越古怪了。
顾临甩开脑子里的想法,就听到小孩脸埋在自己怀里,声音闷闷的问,“叔叔抱够了吗?”
“嗯?”
“不是叔叔要抱抱吗?”
“我••••••”顾临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了。
行吧。
是我要抱抱的。
和一个小孩儿计较,丢份儿。
顾临把小孩从怀里剥出来,看着对方一闪而逝的兴奋狡黠的双眼,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遭遇了小骗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乐乐。”小男孩儿抿了抿唇,偏着头说,“妈妈叫我乐乐。”
一个被人推到地上也不知道反抗的小屁孩,直接扑陌生人怀里的小蠢蛋,防备心还挺重?
顾临失笑,问他:“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乐乐一愣,眼神发飘。
怎么这个反应?
顾临蹙眉,又问了一遍。
乐乐瞥了几眼顾临,小声问:“你是爸爸吗?”
得。
喜当爹。
得到顾临的否认,乐乐也不气馁,他鼓着脸,眼里是小心翼翼的控诉,“你不是爸爸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
“乐乐很乖的。”乐乐小声道,“爸爸你别不要乐乐。”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来接,乐乐也想有爸爸来接••••••”
“乐乐真的很听话,不会欺负别的小朋友,不会乱花钱的••••••”
“妈咪也很乖的,有好好努力挣钱养乐乐••••••”
小孩儿稚嫩的嗓音在顾临脑海里回响,弱小可怜的模样,直到回到本家都无法忘记。明明希望自己靠近希望自己留下,却倔强的拒绝了自己说送他回家的提议。
真是,倔强得让人心疼。
••••••
直到顾临的车消失在眼前,乐乐才将手里的名片塞进屁兜,一改之前的小可怜模样,反戴棒球帽吹了声口哨,双手插在裤兜里朝着其他人走去。
路过垃圾桶时还将手腕上包扎好的纱布扯了下来扔掉。
他礼貌的和别人借了电话,和那头的人小声撒娇:“歪,是浅浅阿姨吗••••••”
阮茵茵晚上回家时,见到的就是一大一小正襟危坐的两道人影。
“浅浅?!你怎么••••••”
苏浅冷笑,斜睨着阮茵茵:“还好意思叫我?阮茵茵你这个小混蛋,回来了北海市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乐乐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乐乐!”阮茵茵瞪了眼躲在苏浅身后的儿子,看着气鼓鼓的苏浅,心里一阵柔软。
当年她喝酒误事,是苏浅收留了她;被父亲责骂被妹妹威胁,是苏浅支持她,给她安排后路送她出省;在外省这么些年,她独自一人带着乐乐,也是苏浅时常接济••••••
五年未见,苏浅已经从一个略胖的姑娘长得明艳动人了。
苏浅见到阮茵茵脸上的动容,也硬不起心肠,笑着骂了对方一通,逼得阮茵茵答应再也不瞒着她才悻悻收手。
两人聊天到半夜,直到苏浅被一通电话叫走,阮茵茵上前抱了抱苏浅,认真说了声谢谢。
苏浅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有事就来找我。嗯?”
“••••••嗯。”
这是阮茵茵才租下的一室一厅,阮茵茵洗漱好进卧室时阮乐乐已经裹在被子里睡得满脸通红了。
她没有想到,五年前荒唐的一夜,竟然会给她带了一个儿子。
得知自己已经怀孕六周时,阮茵茵只觉得天都塌了。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将孩子打掉。那一夜她走的匆忙,甚至连那个男人是谁都没有看清。
但是她舍不得。
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为她的错误来付出代价。
幸好,幸好她坚持,将乐乐生了下来,。她给儿子取名乐乐,希望他永远平安喜乐。
乐乐记事开始就不怎么哭闹了,懂事得不像四岁,抽条也比一般孩子快,像五六岁的皮猴儿,有时看着乐乐小大人般忙活,阮茵茵就觉得痛苦和愧疚。
她将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却没有办法给予他更好的童年。
当年阮茵茵是中断学业离开的,仅凭一个高中毕业学历,娇生惯养二十一年的阮家大小姐哪里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她带着小乐乐,孤立无援,吃过许多苦头才在一家信贷公司站稳脚跟。
而这次回到北海市,也是工作需要。
阮茵茵收起伤感,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那一家人她要账失败,明天还得继续工作。
在儿子身边小心躺下,阮茵茵刚刚关灯,睡熟的阮乐乐就滚进了她怀里。
“妈咪••••••”阮乐乐微微睁眼,话语还带着困倦。
“嗯?睡吧,浅浅阿姨说给你找家幼儿园,乐乐很快又能上学了。”
“嗯,”阮乐乐小声答应着,将藏了一晚上的话说给妈妈听,“我也给妈咪找了个爸••••••”
小孩儿本就困倦,最后几个字含在嘴里还没说清楚就又睡了过去。
阮茵茵听到一半觉得好笑,给儿子扯好被子,也没当回事,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