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经过一番爱的洗礼,男孩再度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仰着头看向我:“我,爸爸妈妈真的还爱我吗?”
我没有回答。
男孩虽然是厉鬼,却是最弱的那一类,他的执念不够执着,即便觉得自己发父母不爱自己,但在内心深处,依旧有着小小的希望。
但我不敢给他希望,连欺骗也不敢。
失去了这最后一丝怀疑,当他的执念变得纯粹的时候,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怨恨和痛苦。
而怨恨、痛苦是鬼力量的来源,被称之为怨。
“你爸爸妈妈爱不爱你,需要你自己去看。”
“自己去看?”男孩的情绪再度不稳:“我看过了,他们不爱我,不爱我。”
“不一定,或许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他们爱你,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是吗?”
男孩疑惑,周围的妇女再次在我的授意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
“指不定他们多伤心呢,还要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
......
又是一番洗脑后,我不失时机的说道:“你可以自己去看。当然,前提是你要配合我,为你迁坟。不然,你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你知道你被埋在哪儿吗?”
男孩摇了摇头:“你带我去见我的父母。”
他的表情很坚决,我想了想答应下来:“好,你被埋在哪儿?”
“他们把我扔进了河里。”
“河里?”
我皱着眉,村外就有一条小河,虽然只有十来米宽,几米深,但水流却十分湍急,七年前被扔下的尸体,现在早就不知道被冲在哪儿去了。
“看来只能建一个衣冠冢了。”
尸体是很重要的,即便没有,衣冠冢也是必须的,毕竟入土为安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即便是厉鬼,只要不是葬在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怨气都会渐渐被消磨。
如果将鬼比作石头,下葬便犹如流水,再坚硬的石头,也会在流水中缓缓被磨平棱角。
解决了男孩,时间也来到了凌晨。
一夜没睡,大家却并没有睡意。
村长此时正对着几个小年轻训斥:“你们知道祭祖的好处了吧,一个个的,清明也找借口不回来,没有祖先保佑,你们能过得了今晚?”
我没有去打搅村长,他说得没错,祭祖扫墓并不仅仅是对亲人的怀念哀悼,同时也是为自己好,无论是风水上的气运一说,还是诡异世界的保护。
让六子记得叫醒我,我便窝在角落休息,今晚引出的孤魂野鬼太多,还是聚在一起,熬过今晚再说。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被六子叫醒。
村长还未休息,精力旺盛的和村民说着什么,见我醒了,急忙走过来:“晓龙,马上天亮了,怎么安排。”
我想了想道:“谁家有孩子的衣服,要新的,千万不能穿过的,哪怕一次也不信,找到后,我们就开始按照顺序迁坟。”
衣冠冢一般是用死者生前的衣服下葬,但男孩的尸体都被扔进了河里,哪里还能留下衣服。
没有穿过的,便只能用新的。
有人穿过的衣服,哪怕只有一次,身上也会沾染上那人的气息,用来下葬对衣服的主人不好,更别说是下葬厉鬼了。
厉鬼会感受到衣服上的人气,去寻找衣服的主人。
村长安排下去,来到我身边问道:“那古墓怎么办?不布那个什么八方镇邪了?”
“布不了了,爷爷之前布的已经被破坏,现在要想布置的话又要八年时间,对方可不一定会给我们这个时间。明天下午我们去找找古墓,我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行,行。”
等到天空显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三叔也醒了,我才知道,那颗一直被我怀疑的槐树是三叔偷偷种下的。
他天天梦到自己母亲,便想着利用槐树让自己的母亲强大起来,不再受下方鬼物的欺负,当然,事与愿违。
训斥了三叔一顿,我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没有了。
用冷水洗了把脸,便带着村民走出了祠堂。
先让老人妇女孩子回去休息,我则带着村长和一群壮汉来到男孩之前安葬的地方。
在这挖出两块泥土,一块放进了事先准备的小坛中,点燃一点纸钱烧在里面,封坛。
这里葬过孩子,带着孩子的气息,带着这块泥土,孩子就能跟在我身边。
另一块则带到了之前挖好的阴井处。
这里是后山的低洼处,和其他的坟墓相隔甚远。
夭折的小孩是不能进祖坟的,更别说男孩不是黄家村的人。
对于男孩,我选择了十葬法中的瓮棺葬。
这种葬法主要是针对幼儿和少年逝者。没有棺材,葬具为底部留孔的陶器。
不立碑,不起坟头,只栽一棵树标明方位。
这样的葬法相对简单,我全程自己动手。
烧纸暖穴,将放着孩子衣服的陶器放入阴井,然后把从坟地带来的泥土放在陶器上。最后是填土。
完成后,除了翻新的土地和那颗小小的树苗,根本看不出下葬的痕迹。
比起男孩,其他人的迁坟就麻烦许多。
但对我来说,却没有太多的事情。
毕竟只有几年,棺木都还保持完整,不需要捡骨。
村里人对于迁坟下葬都不陌生,我只需要看着不要有特殊的情况发生即可。
到正午前,所有的坟都迁坟完毕。
村长等人打算去给我爷爷迁坟的时候,我将他们拦了下来。
“村长,我爷爷的坟还要等一会儿。我爸还没到,而且要正午的时候迁。”
拾骨匠和普通人不同,一辈子和尸体阴气打交道,只有正午的阳光才镇压得住。
所以无论是我爷爷,还是其他的拾骨匠,如果要迁坟,都必须正午阳光正烈的时候迁。
而且我父亲还在世,我作为孙子是不能动爷爷的土。
子孙代代传承,不能出现隔代或断代的情况,给老人迁坟时,必须是儿子辈(长子)动第一锹土,孙子辈的人是不能动土的。
这也是拾骨匠传承中的长子首钎。
正午,父亲匆匆赶来,没有多问什么。
父亲不是拾骨匠,但在爷爷的熏陶下,也懂许多拾骨匠的事情,对于我给爷爷迁坟,他只说了一句小心。
我很理解他的意思,毕竟爷爷的死法,太过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