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起纪元,二零二二年。
是夜,微风拂明月,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占地几里的巨大矿坑之中,灯火朦胧,百数衣衫褴褛的人,正在不断地向外运送黑色的土石,他们大多骨瘦如柴,宛若木讷的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在意。
“林陆,我们一会吃什么?”
一老一少,推着木质矿车,从漆黑幽深的矿洞之中走出来。
“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补给。”少年自顾的回答道。
三星堆矿脉,充斥着诡异,在此的人,从来没有可以活过两年,而这一老一少,是这里的异数。
少年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年头,而老头,更是不知道在这里活了多久。
不同于这里的众人,少年眼神之中,依旧保留着一丝灵动,虽然蓬头垢面,却也是难掩其清秀的容颜。
地球在两千年前环境大变,诡谲复苏,山海异兽肆虐,人类几近灭绝。
之后有人类误食进化果实,才是勉强有了自保之力,在大地之上,建立起了幸存区,算是保留下来的人类最后的火种。
而这里开采矿产的,则是不能踏足进化,被称为“神弃者”的人类,体内有着污染基因,视作不详,遭受唾弃,是为最低下的一类人,甚至,在壁垒区高层,他们都不会被称之为“人”,只是当作低贱的牲畜使用。
“嘀咕什么,给我闭嘴干活?!”坐在黑石之上的人,身着制式衣裳,衣着华丽,与这里的矿民格格不入。
他们没有说话的资格,唯一的作用,便是带出被进化者视作禁地之中的矿石。
男子眼神之中带着倨傲,漠视众人,他是这里绝对的主宰。
众人听到了呵斥,将头埋得更低了。
名叫林陆的少年,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别说话,运完这一车,便该休息了。”
老头也是低下了头,扶着矿车,协同林陆去到不远处的废石堆。
石头上面的男子跳了下来,来到了林陆两人的面前,一脚将矿车踢翻,矿石骨碌碌的散落了一地,此番动静,让周围的人,都是抬头看了一眼。
见到是男子之后,都是带着恐惧,迅速的离开了这片地方。
林陆立在原地,抬起了头,清明的眼眸之中,带着一股冷意,犹如是凛冬腊月的寒风。
这眼神,让那男子也是略微怔了片刻,他没有想到,在这矿区的贱民,竟然敢以如此目光直视他,一时间无所适从,这引动了他更大的怒火。
在今日白天,因为他管辖的矿洞开采量,没有达到一个月的标准,不仅受到了批评告诫,还被其他管辖者的冷嘲热讽,本来窝着一肚子火,如今见到有人敢顶撞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低贱的牲畜,正愁一肚子火没地发泄,今日就将你这狗眼挖出来。”男子眼神阴寒。
只见男子挥动手中的长鞭,其上带着逆刺,一鞭子下去,足以让人皮开肉绽。
而少年身子骨孱弱,加上如此力道,恐怕即便是捱住了,也要几个月下不了地。
啪——
清脆的响声,老头在一边,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残忍的一幕。
可是许久之后,也是没有听到惨叫。
再睁眼时,林陆死死的攥住了长鞭,鲜血侵染在其上,他一言不发,任凭男子如何使力,手中的长鞭,却像是被挂在了千斤巨石之上,难以挣脱。
“你想造反吗?”男子厉声质问,他额头青筋爆涌,析出了冷汗。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瘦削的身板之上,竟然蕴含如此力道。
男子扬起左手,便是要一巴掌下去,其手掌之上,带着一股进化光辉,虽然微弱,可是这对于寻常人来说,便是神威,足以开碑裂石。
老头吃惊,一些人更是跪伏在了地上,历史的演化,已经在这些人的脑海烙印下了深深的印记,近乎成为了本能,进化光辉,便是神迹,是人类代神行使旨意,不可违抗。
林陆抬起另一只手臂,正欲抵挡。
他也知道,恐怕今日能挡下这一记,恐怕自己也不会好受。
“终究是差了一步。”林越心中暗叹。
不能踏足进化,却可以拥有如此的力道,也算是异于常人,可是对于进化者来说,却是微不足道,便如萤火难与皓月争辉。
“余承,对一个贱民动用神的力量,未免有些过了。”这时候,一名声音浑厚的男子,从矿坑之上走了下来。
其身旁有着一名女子,皮肤白皙,延颈秀项,一席白色的衣裙,在脏乱的矿区,就宛若天上的皎月,亦如仙子遗落了凡尘。
就是麻木的众人,见到如此貌美的女子,都是好奇的张望,一时间移不开眼睛。
可是林陆,却将头低了下来,而后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将地上的黑灰,抹在了脸上,唯留下一双清明的眼睛。
几大矿洞的管辖者,都是跟在他们的身后,似乎是以女子为主。
“见过王统辖。”余承见状,当即单膝下跪,“我不过是教训一下这些贱民而已。”
女子看着这里的环境,还有着几具尸体,随意的堆放在一边,到处都散发着恶臭,不禁眉头微蹙,不过因为修养,她并没有做出恶心或是厌恶的神态。
“这里的都是我们的同类,没必要如此对待?”女子说道,有责问之意。
“这位是城主长女陈如是,特来视察,她说的,听到了吗?!”王统辖带着呵斥。
余承冒出冷汗,城主长女,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进化者来说,再清楚不过了。
四十九壁垒区的城主,可是踏足了第九序列,乃是整个壁垒区的最强者,被进化者奉为神灵之下的第一人,其长女的身份地位,在壁垒区,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大人说得对,小的知错。”余承跪在地上,一时间不敢抬头。
陈如是并没有搭理,她走到了开矿众人之间。
这时余承眼神才是带着凶戾,隐秘的看向了林陆。
“起来吧。”王统辖平静的对余承说道。
“下面满是污垢,不要脏了您的鞋才好。”王统辖在一边,带着笑意提醒。
陈如是没有回答,而是来到了林陆身边,声若银铃,清脆动耳,带着关切的询问,“刚刚没有受伤吧?”
林陆摇头,表现得很平静,并没有出言回答,他怕陈如是认出自己。
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极为隐秘的瓜葛。
“没事就好。”陈如是看着林陆,从第一眼开始,便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心中疑惑,最后只是想到,或许只是错觉而已。
“王统辖。”陈如是说了一句。
之后便是有管理者下令,一车馒头推了上来,每一个都是有着拳头大小,还冒着热腾腾的气。
“今日监察使恩泽,体恤你等,特分发食物,还不谢恩。”一名管辖者呵斥。
这里的众人,许多连馒头都是没有见到过,一天唯一的食物,便是蛋白质块,只能维持基本生命所需,因此这里除却沾染矿脉诡异气息死去,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身体扛不住,最后活生生饿死。
虽然这里的许多人,不知道馒头是何物,可是听到了“食物”二字,都是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唯有林陆站立着,一言不发。
“还不跪下!”
见到林陆充耳不闻,说话的管辖者,眼中带着冷意,严厉的呵斥道。
“是我管教不方,这就去收拾他。”余承说着,已经来到了林陆的面前,“今天你执意找死不成?”
“住手。”陈如是喝止了余承,道,“这并不是恩赐,本来就用不着跪。”
她从车上拿出了两个馒头,亲自塞到了林陆的手中,“你拿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