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盛惹哭了孩子,导致原本对他恭恭敬敬的元宝都对他怒目而视。
为了将功折罪,待到听人通报说新王妃那边派人说要烤鸡给六殿下时,祁盛立时自报奋勇,说要去取热乎的来给弟弟吃。
他一路龙行虎步,远远把弟弟吵得人头疼的哭声抛在身后。
走到分给卫柳的院子口时,他却在月亮门下站住了。
似乎有什么声音?祁盛耳朵微动,凝神细听。
月亮门侧的桑树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随着飘落的桑叶,还有一个身穿红裙的身影随之一起坠下,眼见着就要掉进树下的蔷薇从中。
蔷薇带刺,若是掉进去,定是一身伤。
祁盛匆忙之下飞身而上,揽住那个坠落的人影,脚下顺势一蹬院墙,抱着怀里的人勉勉强强在站稳在花丛之外的鹅卵石路上。
他怀中的身体娇小玲珑,带着一股清幽的香气,不是别人,正是卫柳。
祁盛颇感奇怪:「好端端地,你怎么爬到树上面去了?」
卫柳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容,伸手轻轻推推祁盛:「侍卫大哥,你是不是……先放开我。」
祁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抱着卫柳。
她纤腰款款,抱着手感正好,祁盛放开时竟然觉得有些不舍和遗憾。
卫柳垂头装作不好意思地整理衣裙,脑子里却转得飞快,琢磨着要怎么编造谎言。
她急匆匆赶回,才发现因着支开丫鬟时说的要烤鸡的事儿,本已经离开的侍卫暗十七正在往她的院子走。
这若进了院子发现她不在,岂不就漏了陷,知道她是支开人想逃跑,从头到尾就没想烤鸡赔罪了?
她心里发慌,脚下着急,这才不留神踩空在已经枯萎的桑枝上,失了力。
怪倒霉的,怕被发现才急匆匆去踩着树梢赶路,结果反而掉下来被抓了个正著。
好在……
卫柳眼珠子一转,回味暗十七刚刚的问题。
她觉得,这个侍卫只以为自己是爬上了树,并不知道她是轻功一路跑走又赶回来。
既然如此,深吸一口气,冷静想一下,总还能想出谎话来圆。
卫柳说:「我在院子里等丫鬟取东西回来,却总也等不到人。我自己也不认识路,不知道怎么出去寻她,就想爬上树,看得远些,能不能瞧见她在哪儿。」
「哦。」祁盛点点头。
这傻哥们几乎就要信了。
但下一刻,就见院子北边的正房里,冲出一个急红了眼睛的小丫头。
那丫鬟一边跑一边擦眼泪一边喊:「小姐?小姐你去哪儿了?小姐!来人啊!我取了鸡肉和调料回来,就发现小姐不见了!厨房里没有,卧室里厢房里都没有!」
她又急又慌,揉着眼睛擦著泪水,也看不清路。
加上此时暮色更沉,院子里也渐渐暗了下来,直到这丫头一头撞到卫柳身上,都没有发现自己在找的小姐正在自己眼前。
相反,她只当自己是撞到了郡王府的下人,反手就抓住对方的胳膊,哀求道:「求求你们,快帮我找找人,院子里我都找遍了,回来就不见小姐人影……」
卫柳被这丫鬟一头撞进了祁盛怀里。
祁盛不知不觉,又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助她站稳。
两人浑然不知此事彼此的站位有多么暧昧,反而全都若有所思,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嗯……你小姐不就在这里吗?」
「啊?」丫鬟抬头,这才仔细打量,认出卫柳。
她又惊又喜,高兴极了:「小姐!可算找到你了!你去哪儿了?」
「你家小姐爬到树顶上去了,说是看不见你回来,想站高些,看看你在哪儿。」元宝替卫柳回答。
「可是……」丫鬟有些困惑地问:「我回来好半天,为了找人都在这院子里转悠好几圈……」
卫柳急匆匆打断她的话,推卸自己「失踪」的责任:「你就顾著糊里糊涂地转圈找人,聋了一样叫你你都听不见!」
「啊?」小丫鬟张圆了嘴,指著自己一脸无辜地问:「我听不见什么?」
「我看见你回来,却发现我自己爬不下来了……」
「喊你帮忙,你却听不到一样,怎么喊都不带回头的!」
「哎呀呀,急死我了!急得我都从树上掉下来了,多亏侍卫大哥救了我。」
卫柳的谎话越说越顺,自认为编了个极其圆满的故事。
小丫鬟也信以为真,红着眼眶急忙道歉:「小姐对不起,我确实没听到。那你没摔伤吧?」
祁盛却没有这个小丫鬟这么好骗。
他目光中闪过了怀疑的光芒,敏锐地察觉到,这主仆两人,定有一个在撒谎。
卫柳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说话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大家闺秀。
只看她今日做的事情吧,杀了拜堂的公鸡,折了正院厅堂外的桂枝烧火,怒吼了六皇子,还敢爬树……
这样的卫柳,倘若下不来树,想要叫丫鬟帮忙,那一定也是声如隆钟,可以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的。
要么,是卫柳撒谎,压根没有叫过丫鬟。
要么,就是丫鬟撒谎,故意装作没有听见自家小姐的召唤。
祁盛内心疑窦丛生,沉下脸正要追问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怀里一动,传来一声轻轻的「啊呀!」。
他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卫柳被他圈在了怀里。
卫柳是在刚刚,被丫鬟一头撞回到祁盛怀里的。
她大大咧咧惯了,心思又在别的地方,一开始也没注意。
直到说得丫鬟认错,自认为编圆了谎言遮掩好行踪,洋洋自得,转头要对救下自己的暗十七致谢再说上几句时,卫柳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紧紧靠在对方怀里,姿势十分暧昧。
她不由脸上一红,「哎呀」叫了一声,急忙转身面对着祁盛往后退。
退的时候看不见脚下的路,卫柳的脚跟又绊在鹅卵石上几乎滑到,多亏祁盛一把拉住她。
可她原本向后仰倒,被祁盛这样一拉又变成向前一扑,直接就又正面扑回到祁盛怀里。
这一扑,与方才祁盛那一抱又不同。
祁盛只觉得温香软玉入怀,低头再看卫柳时,怀里的姑娘尚且没有什么,他先兀自红了脸,往后大大退了一步,让开了距离。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祁盛说。
他用自认为十分严肃又凶狠的目光盯着卫柳。
卫柳也盯了回去,针尖对麦芒:「登徒子,你抱着我不撒手,还怪我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