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巧月的收粪土生意热闹了两日,不知怎么传开,都知道她是县丞杨贾配的女儿。
民众一下误会了,以为这是杨县丞体谅大家灾年日子难过,授意,借此给熬不下去的人救济。
掏粪,挑土可不是轻松活儿,但对于生活濒临崩溃的人家却是希望。
一传十,十传百,无意间为杨贾配收了一波好名声。
杨巧月自然听到这些传言,虽然无奈,但也没刻意解释,只要不影响她的计划就无所谓。
县衙,楼知县听心腹衙役汇报了这事,皱起眉头。
这两年杨贾配做事都是文人的直肠子,怎么会想到这么曲线的办法。
“知县大人,不得不防,再有一年就是三年考评。要是让他收买人心,露头,您的位置不稳。”
楼知县微微点头,确实如此,“听说南庄此举也动了县外那些粪头的利益,高出一倍的价格,让地主老财们少赚许多。如今各地正值要为开春养肥土地,她这么做就是惹众怒,放那些人进城。最好是让南庄搞不下去!”
“是,大人!”心腹应声退下。
***
杨贾配这两日埋头潜心整理县衙的文档,看着堆积如山的秘文档案,愈发壮志难酬。
他来燕县已经两年,毫无建树,弄不完这些,恐怕连县丞都做不了,或许教书先生才是他的归宿。
屋外天色渐暗,杨贾配收回心神,下了衙回家。
一路发现平日对他心有怨恨的民众,忽然都笑脸相迎,徐徐行礼,不时传来几声杨大人。
这让他有些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楼知县可不会宣扬对他名声有利的事情。
在回家路上稍一了解,竟然是因为女儿南庄弄的那个收粪收土的事,帮助很多因为天灾没有收入和存粮的人,免受饥荒,避免成为流民,总算能把这个年节过了。
杨贾配一听,顿感受之有愧,急忙否认几句。
路人以为他是谦虚,不想大家感谢,更加觉得品格高尚,不愧是京师来的官,果然不会对大家置之不理。
听着这些赞美的话,杨贾配的脸红得不行,只得悻悻离开。
就在前两日,他还因为此事要对杨巧月动家法,没想到竟然帮他收获这么多的赞誉,这是两年来不曾有过的。
民众的呼声,对于地方官员考评是非常重要的。
回到家,杨贾配已经两日没到东夕院,脚步犹豫着,还是朝东夕院走去。
东夕院,不时传来嬉笑声。
今天,杨巧月几人回来得早,她亲自下厨犒劳自己。
杨贾配到了门前,正好是饭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断这融洽的气氛。
吕氏先看到他,诧异喊道:“老爷?站在门口做什么?”
“没事,正好下衙路过,看看。”
杨巧月、木恩恩、杨穆忠三人回过身,看到杨贾配进屋,先后起身。
“杨大人。”
“四叔。”
“……爹!”
杨贾配听到杨巧月僵硬的称呼,气氛实在有些尴尬。
吕氏虽然心里也埋怨杨贾配偏心,但还是不希望父女俩有隔阂,打着圆场:“老爷刚下衙,还没用饭吧,就在东夕院用饭吧,今天是月儿丫头亲自下的厨,你可没有尝过她的手艺。”
杨贾配一脸诧异,“你还会做饭?”
“会一点点,乡野菜怕是不合父亲的口味。”杨巧月心里嘀咕,还不赶紧走,耽误大家吃饭。
杨贾配似乎习惯了她这种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在意,顺着吕氏坐了下来。
杨巧月撇撇嘴,总不能把他这个父亲轰出去,那可真是楚朝“大孝女”了。
“四叔今天有口服,七妹虽然做菜一流,可是不常下厨,我都是沾了四婶的光才能吃上。”杨穆忠毫不掩饰的赞扬,在乡下两年可太了解杨巧月的厨艺了。
杨贾配看着桌前桌前一口大锅,煮着乳白的汤,四周放着许多素菜。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知吕氏和侄子怎么那么夸张。
吕氏帮他舀了点蘸料,把锅里烫熟的素菜放到蘸料碗,让他尝尝。
杨贾配一脸狐疑,不就吃口素菜,整得那么复杂。
普通的素菜入口,他愣了一瞬,这浓郁的香味,经过熬制的骨汤刚好的熟度,保留了素菜新鲜的口感。
还有酱汁厚重的味道,浓香、清香、酱香结合,让他感觉所有美味在这清汤中都逊色。
吕氏和杨穆忠都十分满意杨贾配的反应,他似乎也觉得反应过头,轻咳一声:“这种吃法倒是在京师见过,但这味道,却比那好太多了。”
“七妹向来方法独到,哪能是普通涮汤可比。”杨穆忠笑道。
气氛缓和下来,几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总算是像模像样的一家人吃口饭,好不热闹。
席间,杨贾配忽然主动问起杨巧月南庄的事:“你那个庄子,怎么样了?”
杨巧月知道县城的一些流传,并不意外官爹忽然对她庄子感兴趣。
随口回道:“挺好的!”
额……杨贾配本意是想多了解点情况,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不然总有种白白受惠的感觉,让他在女儿面前矮一截。
“咳,我的意思是顺不顺利,有没有流民闹事,要是有闹事的可以让衙门出面帮你震慑一下。”
“没有,很顺利。”杨巧月心想,南庄最大的麻烦就是你这个爹!
差点被你摁死在襁褓中。
吕氏一脸诧异,丈夫怎么会忽然关心起女儿的庄子,而且今日显然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过来的。
见杨巧月的反应又并不意外,就是杨穆忠和木恩恩也十分平淡。
吕氏看大家都没说,也不好多问。
杨贾配没问出什么来,吃完饭就走了,没有在东夕院留夜。吕氏眼中闪过一丝低落,却也没有强求。
时辰不早,杨巧月三人也各自回了屋。
这晚,与东夕院的热闹相反,西落院十分安静。
柳氏精心准备了一桌丰富菜色,等杨贾配下了衙来这吃晚饭,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人来。
才知道人已经去了东夕院,气氛融洽。
气得把一桌菜倒了,两个孩子只能眼巴巴看着,最后才留了一碟让她们吃。
柳氏自己闷到房间,暗自思忖,这吕氏母女真是好手段,再这么下去,扶正一事恐怕难成了。
杨晨和杨兰花看着又被气到的母亲,心里暗暗怨恨吕氏和杨巧月:“她们为什么要从乡下回来!”
两姐妹明显感觉父亲最近给她们的关注和称赞减少了,内心认为这一切都是杨巧月害的。
这种潜移默化的恨杨巧月并不知道,也没兴趣,她眼下只想搞好南庄,尽快把菌菇培育出来。
谁知天不从她愿,第二天来到南庄,庄子被一群陌生壮汉堵了,吼着:“谁是这南庄的主子,给老子滚出来!”
杨巧月远远看着这行人,显然不是来卖粪土的,而是来者不善。
缓缓上前,淡漠应道:“我就是,请问几位有何贵干!”
杨穆忠警惕挡在前面,木恩恩虽然紧张,但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她爷爷走的那晚她就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