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县衙。
县令何如左小心赔笑,坐在椅子上的赵熊鼻孔朝天。
“真是晦气!”
何如左心情很是不好。
前几天才从危局中脱身,如今又惹上这宗纠纷案。
如果赵熊只是普通富贵人家,那何如左根本不会将其放在眼中。
凭着这两天与尹渐建立起来的交情,他能很快断案。
只可惜。
偏偏,赵熊是当朝工部侍郎,赵必雄的儿子!
这可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之一,位列正三品!
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所能招惹的!
可尹渐又救过他一命,于情于理,都不能因此屈服于权贵脚下。
真是难办!
“何县令,怎么还不下令拿人?”
赵熊阴沉着双眼,死死盯着尹渐,咬牙切齿。
这个混蛋,不仅害他断了条腿,还逼迫他签下屈辱的条约!
一想到这,他的胯下还隐隐发凉。
何如左擦了擦冷汗,看了尹渐一眼,轻咳一声。
“赵公子,这事,似乎您才是被告...”
“我是被告?!”
赵熊提高声音,指着何如左怒骂起来:“你这条老狗,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欺凌良家妇女了?”
何如左脸色一变,掏出一张讼状,语气不悦道:“民女马冬美击鼓鸣冤,告你当街欲行强暴之事!”
“欲行?”
赵熊冷冷一笑,“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有真正实施吗?她有失去贞操吗?”
“还是说,我连想一想,都不行了?我连脑中意淫一下,你何如左,也要治我的罪?”
“真当我父,是软柿子,可以任你揉捏吗!”
说罢,他咆哮着怒拍椅子。
“这...”
何如左有些难堪,没想到这赵熊,居然如此胡搅蛮缠。
“公子说的有道理!”
正当局面僵持时,县衙外响起一道苍老声音。
来者满头鹤发,龙行虎步,虽上了年纪,却神采奕奕。
“是个练家子!”
尹渐心头一跳,本还冷静的情绪,稍稍有些浮躁。
此人恐有武道八品!
赵府来人,看何如左这为难的神情,今日,此事恐怕不好收场了。
还好,自己还有赵熊签字的纸条...
“赵叔!”
赵熊一见老者入场,顿时惊喜过望,变得更加嚣张起来。
“阁下是?”
何如左皱了皱眉,拱手问道。
“我只不过是工部侍郎的贴身管家而已。”
鹤发老者轻笑一声,何如左神色肃穆。
“公子!”
鹤发老者看见赵熊左腿弯折,顿时脸色剧变,匆匆来到他身边。
查看了一番伤势,环顾当场,阴森道:“是谁干的?”
众人无言。
“是他!就是这个混蛋!”
赵熊激动的指着尹渐,压低声音道:“他还强迫我签了认错书...”
老管家阴冷盯着尹渐。
尹渐表皮升起鸡皮疙瘩,宛如被毒蛇窥伺。
场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
“啪!”
伴随着一道响亮耳光,尹渐口喷鲜血,踉跄倒在地上。
左侧脸颊,高高肿起。
而他怀中那张签字画押的纸条,也落入老管家手中。
老管家粗略扫了一眼,不屑一笑,当着何如左的面,用力一震。
纸张灰飞烟灭。
“你!”
何如左发须皆颤,指着老管家道:“你居然敢当着本县的面,销毁证据?!”
“嗤!”
赵熊讥笑不已,放肆盯着默默无言的尹渐,如同看一个死人。
“谁说这是证据?”
老管家悠闲负手,“此人威逼利诱,令我家少爷签字,此等物件,也能当做证据?”
何如左哑口无言。
“至于你...”
瞟了眼咬牙从地上站起的尹渐。
老管家眯了眯眼,冷漠道:“一个蝼蚁而已,也敢招惹我家公子?”
“杀你,如杀狗!”
“哈哈哈哈!!!”
赵熊开怀大笑,指着尹渐,激动道:“来呀!你这个废物,之前不是很嚣张吗?!”
尹渐心头燃起怒火,被老者与赵熊一口一个蝼蚁、废物称呼。
如此屈辱,即将按捺不住爆起杀人!
“冷静!”
赵同悄悄靠近尹渐,低声道:“此人乃武道八品,铜皮之境,你绝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尹渐主动出手,那正合老者心意,可将他当场格杀!
尹渐咬紧牙关,嘴角渗出丝丝血渍。
攥紧的拳头,又无力松开。
实力!
这就是一个看实力的世界!
有实力,才有地位。
如果今天他是铜皮境,至少不会遭受此等羞辱!
何如左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沉着脸挡在尹渐身前,低声道:“你们也出气了,这本就是小事,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条活路。”
“小事?!”
赵熊指着废掉的左腿,愤怒咆哮:“这是小事?老狗,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本公子腿断了?!”
“公子说的没错。”
老者阴森一笑,目光越过何如左,看向尹渐。
眼中,掠过杀机。
“此事牵扯工部侍郎之子,你小小蓝山县令,没有这个权力插手。”
“我来时已经报备大理寺,过不了很久,便会前来拿人。”
“大理寺?!”
何如左脸色剧变,那可是专审重大案件的,赵家要将此事闹大!
更何况,当朝工部尚书,受皇帝之命,专判寺事。
而工部侍郎赵必雄,又是尚书的副手。
尹渐进去了,还能有命活着出来?
招来赵同,低声示意一番。
赵同惊道:“巡天府?他们会管尹兄弟的死活?”
何如左叹息道:“只能赌了,那晚贺全霜看他的眼神,有所赏识。”
赵同犹豫一瞬,最终咬牙点头。
......
金洲书院。
风高云清,白鹭遨游。
波光粼粼的湖心小岛,耸立一座古朴楼阁。
楼阁外,草地上,跪伏一窈窕女子。
“风吟,你起来吧,老师不肯见你。”
同窗好友见她这幅模样,心痛劝告。
尹风吟一言不发,雪白的额头死死触地,长跪不起。
消瘦的身影,在轻风中,显得那般孱弱。
又是那般顽强。
“求老师...救我兄长一命!”
尹风吟哽咽着嗓子,双目含泪。
“求老师!救我兄长一命!”
见没有回应,她沙哑着提高嗓音。
“哎...痴儿,你这是何苦呢?”
良久。
楼阁之中,响起一声沧桑的低吟。
尹风吟欣喜抬头,清淡素雅的女子大儒,静静竖立跟前。
“你那兄长,游手好闲,本就是一个废物。如今更是招惹到工部侍郎之子,实属麻烦。”
尹风吟银牙紧咬:“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哥哥,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而且,惩恶扬善,本就是老师您经常教育我们的,我哥哥何错之有!”
盯着尹风吟倔强的面容,女大儒低声一叹。
“也罢,也罢。”
“老师您答应了?!”
尹风吟惊喜过望,女大儒目光柔和,抬手轻抚她的秀发。
......
“等着,进了大理寺,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熊被老管家搀扶,一瘸一拐来到尹渐跟前。
“我要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砍断,我还要把你的那玩意,剁碎了喂狗!”
“让你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舔干净我的脚指头!”
面对赵熊的狂吠,尹渐皱眉,掏了掏耳朵。
心中,却焦急不已。
该怎么办?
被押往大理寺,绝对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还有破局的办法吗?
“赵公子,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留到大理寺说吧。”
大理寺断丞微微一笑,看尹渐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赵熊!
简直找死!
“好!把他给我提走!本公子今晚要好好玩玩。”
赵熊露出阴险的笑容,显然在心底,已经计划好一百零八种酷刑。
“咣当!”
沉重的枷锁被带上,尹渐肩膀不由一沉。
心中对这些当朝权贵的恨意,达到巅峰!
大理寺断丞牵着铁链,拉扯尹渐,朝衙门外走去。
一旁跟着的赵熊,与老管家,都面露森森笑容。
完了!
尹渐的心中,升起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