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玲责备的话一出，彭桂珍在后屋的厨房里听着就不乐意了。

手里掐着筷子走进正屋，站在门口冲着女儿吼道：“他谢树民的单位大门是天安门啊，咋就不能去了呢？”

“我不是说不能去，我是说你们去哪儿卖东西不行，非要去人家单位门口去卖。万一人家知道你们是树民的家属，惹领导不高兴咋办？他不是刚去工作么！”李美玲一脸怒意，瞪着谢苗隐隐中有些威胁之色。

“就是因为我们是职工家属，所以才可以在门口卖啊。我爸领导都知道了，没人管我们。真要是有啥坏影响，早就通知我爸撵我们了。”谢苗这么一说，可把李美玲气坏了。

她懒得跟闺女说这些，反正谢苗年纪小听不懂。李美玲急匆匆的去找李振华，想知道老父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李振华正在村支部里跟他的出纳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见到李美玲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心里也知道她是因为自己在二厂门口卖咸鸭蛋的事儿。

挥了挥手对李美玲说道：“有事儿回家说，我在这说正事儿呢。”

李美玲是个急三火燎的性子，哪里能等到回家，直接对自家老爹说道：“我就问你一句话，您老怎么领着谢苗跑树民单位门口卖去了？”

果然是因为那个小子，李振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一眼女儿。冷冷的说道：“要是不去门口转悠一圈，那厂子里的妇委会就要安排你男人跟女同志相对象了。”

知女莫若父，李振华这话算是点在了李美玲的死穴上。听见老爹这么一说，李美玲吓得脸的白了。声音止不住的往高喊：“啥？他们单位有病啊，树民有老婆孩子，干啥给他介绍对象啊？”

李美玲觉得天都塌了，不仅婆婆看不上自己，这下连男人单位的领导也想让他们离婚呢。

“你男人自己瞒着不报，人家知道个啥？”李振华冷哼一声：“没有人会扒同事的档案瞅瞅家里有几口人结没结婚。谢苗在厂子里溜达一圈，起码你们娘俩的身份过到了明面上。人家领导还说了，以后你们两口子真要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去妇委会伸冤去。那边的领导专门管你们家属的糟烂事儿。”

李美玲捂着心口满脑子都是丈夫单位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儿，心脏狂跳的都要从嘴巴里吐出来了。

听见老父亲在门口转悠一圈，就让单位的领导打消了介绍对象的事儿，李美玲哪里还能在说什么。心里既惶恐后怕，又高兴又担心，整个人精神恍惚哪还有心思做别的。

晚上彭桂珍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收咸鸭蛋，说是第二天要进城办事儿。大家以一分钱一个的价格卖给了彭桂珍，收上来七十个咸的，一百多个新鲜的。

第二天五点钟，大舅李忠军赶着马车将李振华谢苗祖孙二人送到了五里地外的杨树屯。那里有更早的一班客车是六点十分发车，同样都是三个小时到达城里，要比在自家农场早。

到了城里，祖孙二人这一次的心情跟昨天大不一样。先坐了公交车去二厂，然后轻车熟路的去行政楼送咸鸭蛋。

二厂西门的门卫已经认识了李振华，昨天朱玲玲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昨晚谢苗特意嘱咐了彭桂珍，今天早上要带东西给朱玲玲以及门卫们。只要是农村有的，城里少见的都可以。礼多人不怪，既然麻烦了别人肯定要送点东西聊表心意的。

彭桂珍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知道李振华跟谢苗有人帮忙才卖的这么好。家里送点东西也是应该的，咬了咬牙将仓房里晾着的熏兔肉拿了出来。

早晨起来，又将李忠军辛苦补的十几个家雀用油炸了，然后用油皮纸包起来。

谢苗走进西门的门卫室，从军挎包掏出油纸包放在桌子上。笑着对两个保安道：“这是我大舅用网补的家雀儿，我姥姥用油炸了，可香可香了。给两个大爷下酒喝！”

两个保安高兴地收下了，并且告诉谢苗：“你们赶紧去送，千万别耽误时间。下午三点全厂检查卫生，现在都在干活呢。趁着人多，你们没准能都卖了。”

谢苗激动地回头看着李振华，祖孙二人异常的高兴。背着咸鸭蛋进了行政楼，将昨天欠下的咸鸭蛋给了，顺便又卖了三十个。

“还是坐办公室的有钱，别的人跟他们还真是比不了。”李振华有些失望，毕竟昨天卖的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是说下午领导要来检查么，大家都紧张没心思买东西吧。”谢苗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想要去二厂一小试一试。

祖孙俩还没走出二厂，谢树民就追了上来。

“爸，真是你们俩啊！”谢树民一脸的怒容，指着远处说道：“昨天我就听说你们来卖咸鸭蛋，我还没信呢。”

谢树民指着李振华肩膀上的丝袋子，气的口不择言：“你们有病啊，来我单位卖什么东西啊？还卖咸鸭蛋，不嫌磕碜！”

李振华原本看见谢树民还有一丢丢的心虚，此时见他这个态度当场开骂：“你跟谁说话呢？王八羔子，你他妈的跟谁说话呢。”

当了十几年的大队书记，李振华作风向来硬朗霸道。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谢树民的胯骨间，把谢树民踹了个踉跄。

谢树民刚刚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敢跟李振华出言不逊了。被李振华踢了一脚算是清醒过来，连忙服软着赔笑：“爸，爸，我说错话了。”

他此时不敢跟李振华掰了，只能跟从前一样哄着供着他。一边赔笑着一边从李振华手里接过装着咸鸭蛋的丝袋子。

“哎呦，这得多少个啊？家里腌的都拿来了吧？”谢树民领着二人往厂外走，嘴里不断地嫌弃着：“就这破玩意能卖几个钱啊？够不够你们俩路费的？”

走出了二厂，三个人在大门口不远处坐了下来。

看着剪了短发的谢苗，谢树民终于屈尊降贵的开口了：“谢苗，你不是说不愿意呆在城里么？你怎么又来了？”

他没有问谢苗到底是怎么回去的，而是命令谢苗：“你把你奶气坏了，一会儿回家给你奶磕头谢罪去。”

说的李振华都忍不住抬起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谢苗更是对谢树民愚蠢的脑回路感到震惊：“磕......头?”